柏恩洗過了澡,上了床,徐獻清將她圈在懷裏,跟小孩子吃糖一樣反複地舔她的?唇瓣。


    眼見著就?要有很深入的?交流,門?忽然被敲響,他們頓時一僵。這情景已經上演過許多次了,他們最?近總感覺自己在偷情。


    柏恩推開他,擦了擦唇道:“你去。”


    徐獻清下床開了門?,就?看見崽崽抱著自己的?枕頭站在門?口,嘴裏還振振念叨著:“我一個人睡好害怕哦。”


    “……”習慣了。


    “進來吧。”徐獻清讓開位置,對她道,“你睡媽媽旁邊。”


    柏恩彎腰把她抱上床,狐疑地問:“真怕還是假怕呀?”


    “我們小孩子從來不?撒謊。”崽崽信誓旦旦道。


    柏恩暫且信她。


    _


    小木屋離湖邊近,徐獻清有時候會去釣魚,釣上小的?就?丟回去湖裏,釣到大才將魚放進桶裏。他釣上兩三尾就?收手,從不?戀戰。


    柏恩也挺有耐心,但是跟他比起來就?不?太夠看,要她幹坐兩三個小時著實有些為難人。況且她技術不?好,不?是坐一上午都沒收獲,就?是釣上來的?魚太小,反正沒有一點正反饋,她很快對釣魚失去興致。


    “快看、快看!”柏恩把從湖邊淤泥裏摸出來的?河蚌遞給崽崽看。


    崽崽握著撈網跑過來,用手戳了戳河蚌的?外?殼:“媽媽,這是什麽?”


    “這個是河歪歪,裏麵的?肉可以吃的?,有時候還能找到珍珠。”柏恩遞到她手裏,讓她拿著玩。


    崽崽把河蚌扔進自己的?小桶裏,擼起袖子道:“我也要找。”


    柏恩趕緊攔下她:“你是小孩子不?能離水太近,就?在旁邊看著我就?行了。”


    崽崽皺著鼻子道:“我什麽時候可以長大呀?長大就?什麽事?情都可以做了。”


    “你急什麽?”柏恩盯著慢慢恢複清澈的?水麵,將能看見的?河蚌全撈上來,打算回去煮湯喝,而後慢悠悠地開口,“等你什麽時候不?想長大了,那一刻才是真正地長大啦。”


    “所以,媽媽也是不?想長大嗎?”崽崽蹲在她旁邊像她一樣盯著水麵問。在她心裏,媽媽是大人。


    “呃,我倒也沒有。”柏恩有點抓狂,自己好不?容易憋出一句有哲理的?話,小家夥還刨根問底,真有點不?想和她多說話。


    這裏生態環境好,人又不?多,柏恩很快就?摸了滿滿一桶的?河歪歪,順手用幹淨的?湖水洗了把手,她起身對崽崽道:“好了,拎回去吧。”


    崽崽點點頭,無憂無慮地往前跑著。


    柏恩慢慢跟在她後麵,太陽底下,她眯著眼看著崽崽獻寶一樣把小桶遞給徐獻清看,他指揮她將小桶裏的?東西全倒進了大桶裏,然後向她看過來,兩個人心有靈犀般遙遙對視一眼,皆不?約而同地笑了。


    那一刻,仿佛瞬息成永恒。


    _


    某天清晨,兩個人相擁著從熟睡中?醒來,然後極有默契地各自洗漱著。


    徐獻清對著鏡子用剃須刀刮胡子。


    柏恩在旁邊看了一會兒,躍躍欲試,覺得自己也能行:“我想試一試,讓我試一試吧。”


    他就?把剃須刀交到了她手上。


    “你會用嗎?”


    “我曾經使用過割草機。”


    “要順著胡子生長的?方?向刮。”他指點她。


    “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說話了。”柏恩有些緊張地使用手上的?剃須刀,生怕將他的?臉刮破。


    他平時總是格外?注重整潔,早上也會習慣地先?刮完胡子再折回來親吻她,所以當她用手指摸到他唇邊一圈硬硬的?胡茬,有種挺奇妙的?感受,大概就?是“呀,男人應該是這樣”的?驚奇感。


    徐獻清垂著眼睛看她仔仔細細盯著他的?胡茬,喉結動了動,有些心癢難耐,想把這什勞子剃須刀扔到一邊,將她按到門?板上。


    不?過他的?理智讓他沒有這麽做。


    “這樣是不?是就?好了。”柏恩嚐試刮了兩下,發現還算順手,於是順順利利地將他把泡沫刮去,又伸手摸了摸他剛剃幹淨的?皮膚,軟乎乎的?皮肉,一點也不?紮手。


    “嗯。”他抑製不?住地伸手撫過她碰過的?地方?,太癢了。


    “我去看看崽崽醒沒醒吧。”玩心一過去,柏恩又把手裏的?東西塞回他手裏,腦子裏惦念著女兒。


    徐獻清隻好自己將剃須刀清洗一番,然後用毛巾擦幹手出了浴室,他腳步忽然停頓住,抬眸望向窗外?。


    遠處天際堆滿厚厚的?雲層,咄咄逼人地壓淩而來,要將所到之處全部籠罩。湖麵不?再有同往日?一樣清瑩秀澈,而是起了一層陰沉渾濁的?薄霧,空氣中?浮動著泥土潰爛的?潮悶氣息。


    ——雨季要來了。


    第73章


    七月份,他們共同飛往了大陸北部,在晴朗的琉璃夏日裏再渡過一小段愜意的假期,然?後等待婚期到來。


    婚禮場地選在他們在這個國度裏一處幾乎沒有怎麽居住過的莊園內。由於預算充足,策劃師也?毫無顧忌地使用大量的鮮花、紗幔還有燈光,把整個莊園變成一座花海,如同精致的油畫一般。


    精心定製的婚紗也如約而至,柏恩穿起來十分得合身,而且經過改良之後,不用?像之前一樣走得舉步維艱,隻是仍然?需要?小心翼翼地提起裙擺或者?需要?一位助手幫忙提起它才能方便行動。


    婚禮隻邀請了他們最親近的幾個家人,柏恩倒是想請自己?之前要?好的朋友,隻是太久沒有聯係,婚禮也?沒有在國內辦,便將這個想法打消。


    一切準備得很充分。


    婚禮那?一天,柏恩吃過早餐就開始在妝造師的協助下化妝、做發型、穿婚紗,然?後適應那?雙尖頭?的高跟鞋。


    好在她的強烈要?求之下,婚禮的流程也?變得簡單了一點,完成儀式之後就可?以開始午宴。徐獻清雖然?有些不滿,但是又確實不想讓她太累,便?隻保留最重要?的環節。


    隻是到了婚禮開場前忽然?出了一點小意外——


    “人呢?”


    柏恩拎著婚紗走廊裏跑來跑去,沒有看見?徐獻清在哪裏。


    牧師已經到場了,每一個環節都精心設計好,這時候橫生?枝節,真是要?命。


    柏恩走了一會兒累得氣喘籲籲,咬牙道:“怎麽,他是準備逃婚嗎?”


    管家為他證清白道:“先生?必定?不會這麽做,他肯定?是出了事。”


    柏恩覷了一眼外麵?,賓客已經陸陸續續地來了,鎮定?地對他道:“你多交代幾個人找他,多試試電話能不能打通。”


    她仔細回憶了一下,覺得今天起床一直到她開始化妝開始他都是十分正常的,後來他在另一個房間裏試他的西服,她中途閉著眼睡了一會兒,再醒過來竟然?上哪都找不到人。


    “恩恩。”徐令章喜氣洋洋地攔下她,“獻清人呢?我大清早開始就沒看見?他,外麵?的叔叔伯伯還想再見?見?他呢。”


    柏恩隻好頓住腳步和他打聲招呼,老實交代道:“沒找不到,電話也?打不通。”


    他大驚失色道:“竟然?發生?這樣的事情。”他瞧了一眼窗戶外麵?的熱鬧場景,“你再等等,他肯定?不會無緣無故消失,他不是那?樣的人。”


    柏恩點頭?道:“我想也?是他可?能碰上什麽急事了,隻是我擔心會耽誤太久了。”


    告別?了徐令章,柏恩回到休息室裏坐下,她著急沒什麽用?,還是保存體?力為上。隻是沒過幾分鍾,手機裏忽然?收到他的消息。


    徐獻清:[給我半個小時。]


    柏恩連忙回他:[你在哪呢?]


    對麵?過了兩分鍾才將地點發給柏恩,似乎在遲疑糾結。


    [北閣樓書房。]


    雖然?在這裏住了幾天,但是柏恩對這裏仍然?不是完全熟悉,她懶得把所有的房間看完,所以還是花了一點時間才找到他所說的地點。


    看到緊閉著的實木門,柏恩試探性地抬手敲了一下,門很快打開。


    入目是他身上考究熨帖的西裝,是他們共同挑選的顏色款式,將他襯得更加儒雅清雋。待到看清楚對方一張毫無血色的臉,柏恩心底頓時咯噔一下,果然?是驚恐發作了。


    徐獻清避過她的視線,坐回到了沙發上,閉著眼睛一言不發,唯有喘息略顯沉重。


    “你還好嗎?”柏恩撩著自己?的裙擺,將門鎖好,確保這裏是一個安全的、無人打擾的空間。她知道他軀體?症狀很嚴重,反複體?驗瀕死感,這感覺不會好受。


    “我——”他猛地用?手捏住了自己?的領口,眉心皺緊,試圖讓自己?多汲取一些空氣。


    “沒關係,我在這裏,你別?害怕。”柏恩握住他冰涼的手,發現他的手也?一直在顫抖著。


    他於是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兒,握緊她的手,等待著心髒劇烈的失控感從浪尖上驟然?落下。大約過了五分鍾,他開口道:“抱歉,我不知道自己?會突然?……”


    “你最近有好好看醫生?和吃藥嗎?”柏恩問他。


    “最近沒有,因為和你在一起時很放鬆,我也?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過症狀,還以為不會再發作。”他艱難地開口解釋。


    “我可?不是醫生?。”她忍不住這樣說。


    “抱歉。”他垂著眼睫,反複道,“對不起。”


    “你道什麽歉?”


    “我害你擔心,而且我還破壞了我們這麽重要?的日子。”他耷拉著腦袋答。


    當熟悉的焦慮感襲來,他幾乎感受到徹骨的絕望,他反複在心底想,不行,至少不要?在今天發作,這太掃興了。但是他越恐懼,恐懼就來得更洶湧猛烈。他幾乎是自厭自棄地躲在了這裏,他知道自己?此刻沒出息極了。


    “你就是太追求完美了。”她湊到他麵?前,想讓他看見?自己?眼裏的真誠,“像我,根本就不在乎婚禮流程走得對不對,賓客會不會滿意,今天會不會有什麽意外發生?,你想得太多了。”


    “嗯,也?許是。”他輕聲道。


    “現在還好嗎?”她感覺他的手沒那?麽顫,但是指尖仍然?發涼。


    “我好一些了。”


    “我之前沒問過你,是什麽時候生?病的?”


    這裏距離正門花園很遠,很幽靜,柏恩趁著這個機會想問清楚。


    “你出車禍之後。”徐獻清語氣含糊道。


    柏恩猜到了這個答案,但是親耳聽?見?仍然?覺得有些憤懣難抑。


    “我又沒死,你怎麽擔驚受怕成這樣?”


    他不言語,盯著窗戶外麵?,悶悶地開口道:“你有沒有怨恨過我?”


    “什麽,什麽?”柏恩徹底糊塗了。


    “如果那?天我沒有把錢借出去,如果我沒有讓你發現借錢的事,如果我在你生?氣時能想方設法哄你開心,如果我無論如何一定?要?陪在你身邊,又或者?我能在電話裏再多叮囑幾句,是不是那?天什麽都不會發生??我們是不是也?不用?把婚禮推遲到現在?”


    徐獻清的嘴唇抿成一條線,他也?隻會在情緒波動較大時才會傾吐出這些話。他知道這些字字句句都過於無理,但是它們卻難以阻擋地在午夜時分,輕而易舉地將他困於那?天無數次。


    柏恩一呆,而後被氣得不輕,斥道:“你真是個死腦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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