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成?帝輕哼一聲,淡淡道:“既如此,李卿認為何人可當此任?”


    李豐肩膀一抖,神色惶恐:“此等大事臣不敢妄言。”


    “爾等呢?”建成?帝朝下掃視一圈。


    “臣等不敢妄言。”又是整整齊齊的一聲。


    “朕是聾了,來聽你們轉程給朕重複左相的話??還?是你們如今全都追隨於他?”建成?帝怒不可遏的將奏章砸到地上。


    真當他眼瞎耳聾,他們一個?個?全都像個?跟屁蟲一樣,李豐說句什麽其他人就跟句什麽,何時這朝堂成?他做主的。


    霍天成?死訊傳來,整個?朝堂悲慟之人寥寥無幾,竊喜之情倒是有好幾個?被?他看到。建成?帝心?中徒生悲哀,那人為大宋殫精竭慮,換來的卻是這樣一番景象。


    他為自己的兄弟不值,縱是想將那些人拉下去千刀萬剮,也隻能忍住心?底的怒火。


    他閉上眸子,不想再看下麵的人。


    “臣弟以為,明珠郡主雖是女子,但終歸是霍家後人,由她掌管霍家軍順理成?章。然霍家軍人十萬大軍絕非小數,其所?牽扯關?乎天下百姓,邊境安危,故臣弟認為郡主可掌管霍家軍,但朝廷更應派一位經驗豐富的老將為督官,從旁輔佐。”


    這段話?說的滴水不漏,頭頭是道,但那督官何人又算合適?


    建成?帝掀起眼皮,目光平淡的掃了一眼站在?偏側的男子,他已過不惑之年,卻身材健碩,雙目矍鑠,黑色巨蟒立於他的胸腔,有種呼之欲出的霸道。


    過去他總以為這個?弟弟是沉溺於花鳥蟲獸,閑散自然,卻沒想到,他才?是藏得最深的那個?,二十載醉生夢死,到頭來,竟全是他的偽裝。


    “臣鬥膽,臣以為霍將軍治下有方,可從霍家軍現有幾位副將中篩選得力之人,在?其有足夠能力獨掌軍隊之前輔佐郡主,更為良策。”


    “不可!那霍家軍副將皆是霍天成?心?腹,都說慈母多敗兒,郡主乃將軍親女,難免會有縱容之嫌。”


    朝堂內爭吵不休,霍天成?戰死的消息,隻掀起他們爭辯何人統軍的風波,建成?帝心?底微涼。


    他按了按眉心?,語氣略顯不耐:“還?有誰有意見,一並說出,把你們要推舉的人說出來,莫再讓朕猜來猜去。”


    這話?一出,滿朝文武百官皆是一怔。


    皇帝早已看出他們躍躍欲試想要把自己心?儀的某個?官員安插進霍家軍,這二十年來,霍天成?治軍嚴明,霍家軍猶如銅牆鐵壁一般,誰的人都進不去,京中眾人想要知道邊關?的情況更是難上加難,現下他們終於可以將自己的人安插進去。


    建成?帝麵上閃過一抹嘲諷之色,靜靜的看著他們爭先恐後的將一個?個?名字吐露出來。


    枉他自認治下嚴明,竟是水中望月,沒能看透這些人的心?。


    “報——”


    “啟稟陛下,霍老夫人吳氏求見。”


    侍衛的一聲通報,整個?金金鑾殿瞬間變得鴉雀無聲,眾官麵麵相覷,心?有不滿,現下卻無人敢說。


    建成?帝脩地直起身,正色道:“準。”


    六十歲的婦人,身穿絳紅色華服,頭戴點翠鳳冠,雙手抱拳,微躬著身子,目不斜視,從容不迫的走進大廳。


    “臣婦霍氏吳倚雲拜見陛下。”霍老夫人雙膝跪地,一絲不苟的磕頭行禮。


    一場昏迷,讓她看上去似是老了許多,鬢角的難尋幾根青絲,麵色蒼白,眼袋青黑。


    霍老夫人睜開眼的第一句話?就是‘她要麵聖。’


    這場噩耗帶來的是什麽,她再清楚不過。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真以為霍家無人,霍家軍可以任由他們肆意揮霍。


    “老夫人快請起。”看到正在?經曆喪子之痛的婦人,建成?帝心?底愧疚萬分,他嗓音溫和:“可有要事?”


    “臣婦有本宣奏。”霍老夫人再次叩首,嗓音莊重:“臣婦此行是為我兒霍天成?奏請。”


    滿朝震驚,所?有的視線霎時全匯聚在?她的身上,有人神色複雜,有人眼底不滿。


    霍老夫人挺直脊背,從袖中掏出一封信,雙手遞起:“此乃我兒於半年前同家書一同讓仆役交於老婦手中,他在?信中言,若有一日他出事,要求老婦務必將此奏章遞給陛下,霍家軍一應安排,皆在?其中。”


    “怎麽可能!”


    “是啊!半年前?難不成?他預料到他要死,提前...”


    “混賬!”建成?帝隨手抓起一個?杯盞就砸向那個?官員,怒罵:“霍卿在?世?被?你編排還?不夠,如今人都去了,還?要被?你猜忌!”


    那人嚇得哆哆嗦嗦跪下,在?場的其餘人也都閉上嘴,不敢再多說一句。


    喜陶上前接過霍老夫人的奏折,畢恭畢敬交到建成?帝手上。


    他餘光看到,即將天命之年的帝王,紅著眼眶打開奏折,一雙手,在?看到奏折內時,止不住的顫抖。


    喜陶心?微頓,霍將軍的死讓許多人大快人心?,但對?帝王來說,卻猶如天雷轟頂。不過兩天而已,他眼角的皺紋就多了好幾道。


    建成?帝看著那上麵一項一項簡明扼要的安排,心?下刺痛。


    他竟是早已安排好...


    霍真真該如何安排,霍家軍內該如何分配,他全都羅列出來,寫的明明白白。


    他斂住眸光,緩慢的將奏折合住,正色道:“老夫人,霍將軍擁有一顆赤子之心?,得他這一良將是大宋之福,他的想法朕都明白,朕會妥當安排。”


    眾臣皆楞。


    宋向卓袖內的拳頭青筋暴起,麵上不動聲色的躬身行禮。


    真是一場好看的戲,既早已有安排,何故讓這些人在?朝堂上像個?戲子一樣吵翻天。


    微垂著的頭掩蓋住他的神色,宋向卓眼底譏諷一閃而過,身為帝王,最忌心?軟,他連個?死人都這般信任,這江山如何繼續放在?他的手上。


    那個?本該是他的座位。


    ————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著霍天成?將軍之意,現命霍家軍五大副將掌管全軍,五人中暫已趙副將為首,張副將為次,其餘三人應竭心?輔佐。其女霍真真尚且年幼,由五副將共同輔佐,然不可隨意發出軍令,待其成?熟之日,再做官銜定奪。另....”


    此令一出,荊州軍隊上下齊心?,合力抵抗外敵。同年八月,匈奴突襲兩次,皆打敗。宋軍並未追擊,恪守荊州防線內。


    九月二十號,匈奴再次襲宋,兵力突增,宋軍頑力抵抗,仍死傷慘重,朝廷內外人心?惶惶,建安帝派兵增援。


    三王爺宋向卓趁此混亂偷襲燕都城,城內守衛營赴死抵抗,終在?城門破敗之前,霍天成?忽然出現,猶如神兵降臨,率領三千精銳,擊敗三王爺,自此,禍亂平息。


    等霍真真再次回?到燕都的時候,已經入了冬。


    同上次一般,還?是一輛低調的灰色馬車,隻是這次多了一個?人。


    馬車外周平和聶猗,一個?一臉平靜的趕著馬車,一個?滿臉新奇的看著四周。


    驀地,周平猛地一拉韁繩,馬車裏的霍真真和春蘭皆沒免逃過,全都撞在?了車壁上。


    “周平,這是在?燕都,不是在?荊州,怎得驅個?馬車還?打算將我扔出去不成??”


    還?是那樣玩笑、俏皮的語氣,究竟有多久沒聽到了。


    江書硯站在?灰色馬車麵前,用身子擋住它的去路,聶猗眉心?微皺,正欲開口,卻聽到周平一臉諂笑的朝江書硯行禮,而後掀開車簾低聲說:“他來了。”


    霍真真剛勾起的笑僵在?唇邊,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放在?腿上的手攥了攥,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她咬咬牙,一把掀開車簾。


    抬眸的一瞬,到底還?是愣住了。


    他瘦了許多。


    本就勁瘦的腰身甚至可以用纖細兩個?字形容,下巴削尖,眼瞼下似是能看到難以掩飾的青灰色。


    有種病弱公子的氣質。


    霍真真跳下馬車,輕聲吩咐:“你們都先走,幫我和爹娘通報一聲,我晚些時候再去問候。”


    聶猗翻身下馬,腳還?未抬起胳膊就被?周平拉扯主,他神色一頓,聽到周平笑著對?那男子道:“我家郡主就有勞江大人,我等就先告退。”


    江書硯微微頷首,一言不發,直接轉身朝巷子裏拐去,霍真真神色無奈,抬腳跟上。


    “別看了,那位就是我之前和你講過的。”周平拍了拍聶猗的肩膀,安慰道。


    江書硯耳邊聽到身後匆忙的腳步聲,他不知不覺放緩步子,克製住想要轉身的欲.望,手心?細細密密的黏膩感揮之不去。


    她瘦了。江書硯心?想,但也更幹練了。荊州的戰場讓她迅速成?長,那雙懵懂、靈動的雙眸如今變得堅毅、沉穩。


    巷子七拐八拐,江書硯沒出聲,霍真真也沒打擾他,隻是沉默著一直跟著,直到他走到一個?死胡同裏。


    熟悉的場景,相同的人,霍真真這才?察覺,紅磚青瓦,枯樹探牆,這是臨走前她曾堵過他的地方。


    江書硯緩緩轉身,眸光相對?,他抬腳緩慢朝她靠近。


    “郡主,別來無恙。”他輕聲道,嗓音是難掩的疏離。


    霍真真突然鼻尖發酸,那種難以忽視的委屈感從心?底襲來,她撇過頭,不願被?他看到。


    第53章 最終


    一聲極輕的歎息聲飄進霍真真的耳朵。


    她?稍抬眸,看到江書硯從懷裏掏出個一個?匣子,在看清的一瞬,霍真真瞳孔微微一震。


    是那個她讓人從荊州送回來的木匣,裏麵裝的什麽,她?再清楚不過。


    骨節分明的手指靈活的撬開匣子,慢條斯理從裏麵取出那個霍真真曾在許多個?夜晚睹物思念的沉花簪。


    那時候她?怕一去不回,心?中便?是萬千不忍還是決定讓侍從同那封信一同送回,沒想到再見已是半年後。


    江書硯抬手緩慢將簪子插到她?的發髻上,輕聲說:“隻此一次。”


    霍真真眼睛蹭的一下亮了,愛不釋手的摸來摸去,彎著眉眼笑道:“江大人?放心?,定不會有下次。”


    如今天下太平,父親身強體壯,霍家軍輪不到她?去操心?。


    她?歪著頭,偷偷看著垂著眼瞼的男人?,伸手勾住他?的指尖,放軟聲音:“荊州戰場危險萬分,如今歸來不易,我們就不要?浪費時間爭吵,珍惜相處的時間可好?”


    江書硯點了下鼻尖,冷哼道:“你倒是來去一陣風。”


    抓心?撓肝是他?,夜不能寐也是他?,她?倒像個?沒心?沒肺的。


    “後日江府舉辦世子冊封儀式。”江書硯不疾不徐的說。


    燕都城這半年來並不太平,故而明武侯府的世子冊封被?江書硯一推再推,更?何況他?想要?宴請的人?也沒在,這次也是專門算好的日子。他?眸光微動,盯著對簪子愛不釋手的人?。


    霍真真不假思索道:“我去。”


    江書硯漫不經心?道:“府內允你?”


    公主與將軍都已在霍府,世子冊封更?是明武侯府的大事,她?若要?去,自是要?經過父母準許。


    霍真真顯然沒想到這一點,她?抬眸疑惑道:“這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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