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房掌事苦哈哈地在小本子上又多記了一筆,心裏也知道,雖然工作繁重,可是做好了,必定能得嘉獎。


    因為誰都看得出,現下知縣大人是真的對這些事上了心,他們這些靠揣摩上意過活的人,哪裏會不知道什麽時候該瞪起眼來?


    等到該看的新鮮都看完了,知縣一行又在嚴之默和村長的引路下,去了嚴之默的宅子赴宴。


    這宅子招待朝廷命官,那肯定是差點規格,但龐知縣卻感慨到,若是自己致仕之後,能得如此一方天地,含飴弄孫,真是再好不過。


    入席後。


    “都是些家常小菜,還望各位大人莫要嫌棄。”


    嚴之默請眾人上座,自己和村長坐在下首。


    因是一桌男子,大人們又沒有攜夫人前來的,姚灼上桌顯得不太合適。


    若是麵對旁人還好,麵對這些身有官職的,他並不懂得如何應酬。


    他便讓嚴之默放心去招待官老爺,自己躲去屋裏,樂得清閑。


    席上的菜品,大部分用的是嚴之默家中地裏種出的土豆等蔬菜,小部分則是取了山間野菜等烹調的時令鮮味。


    再結合嚴之默別出心裁地使用了一些,在這個時代還不常見的調料及烹飪手法,令這些食材色香味俱全,半點不輸城裏的大酒樓。


    因而,這頓飯深合龐知縣的心意,酒足飯飽後,還誇讚不停,且追問了幾道菜的做法。


    嚴之默便去尋了紙寫下來,遞給了龐知縣的隨從,囑咐回頭可以令家中小廚房嚐試製作。


    臨走前,龐知縣沿著村裏的小道,又去看了看村裏其他人的田地。


    正在田間勞作的人,都紛紛放下手裏的工具,跪拜行禮。


    龐知縣漫步其中,還覺不足,又特地尋了個高處,向下俯瞰。


    這日天氣晴朗,河岸上也少有霧氣,遠遠地,能隱約望見河對岸流民們住的破敗村落。


    龐知縣眉頭皺起,向左右問道:“那邊是什麽村子?”


    尤鵬山事先早就摸清了石坎村及周邊的情況,當即答道:“回大人,河對岸是年關時,北地雪災的一隊流民暫時安身的地方,原先是一處村子舊址,後因河水泛濫,早已廢棄。”


    龐知縣一聽流民二字,就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流民若人數眾多,日久恐會生變。”


    他捋了捋胡子,轉頭看向村長問道:“村長,石坎村可與對岸流民有來往?”


    村長實話實說道:“回大人的話,因隔著河水,兩岸少有來往,偶爾會有流民拿些野菜、草藥、野物等來我們村換糧,倒是沒出過什麽大亂子。”


    轉而又補充道:“嚴童生家中那種田的一家長工,便是從對岸招募的。”


    龐知縣微微挑眉,“可是那家演示農具的夫夫,帶著一對孩童的?”


    嚴之默躬身答道:“回大人的話,沒錯,當初草民家中開墾田地,需要人手,便想著直接從對岸流民處尋找踏實肯幹的,他們背井離鄉,也有諸多不易。此外……”


    他又道:“草民家中的長隨與丫鬟,也是北地流民。”


    沒想到嚴之默以一己之力,就收容了六個流民。


    而嚴之默隻是一個新起的商戶,財力並不雄厚。


    那若是讓縣城、鎮子裏的那些富戶都參與到安置流民的事宜中來,會不會事半功倍?


    龐知縣背著手,心裏因此生出一個計劃來。


    隨後,幾人又商討了一些事項。


    譬如站在這個角度,也能看到石坎村有不少荒地與待開墾的田地。


    戶房的掌事因此建議,不妨將這些荒地分給那些流民耕種,若明年能按時足量繳納糧稅,可以允許他們於此地入籍,這般,也能增加雙林縣的人口。


    而人口,就是賦稅,賦稅,就是財富。


    橫豎按照曆史經驗,流民能回到故地的,少之又少。


    大多都是流浪至某個宜居的地界,淪為雇農或入奴籍,從此子子孫孫,這般延續。


    戶房掌事是個能說會道的,他一番推演,令龐知縣連連稱好。


    下午,龐知縣一行返程。


    他此番收獲頗豐,連帶看自己這幾個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屬下都順眼了不少。


    看樣子到了真需要辦實事的時候,大家的腦子都能活泛起來,這般他就不擔心了接下來縣衙要開展的工作了。


    至於那嚴童生,更是一位少見的人才。


    他臨走時不忘反複勉勵嚴之默,一定要在科舉一途上有所進益。


    嚴之默被當麵勸學,十分謙遜地拜謝過知縣大人的賞識,表示自己一定會勤加用功。


    至於心裏不愛學習的苦,隻有自己知道了。


    隨即全村人都跪在村口,目送官老爺們遠去。


    等車影都消失不見後,大家才紛紛互相攙扶著站起來,卻都顧不上拍打衣擺上的塵土,盡是一派歡喜的神色。


    “這回是真見過縣老爺了,我趕明兒就回娘家給他們講上一通,讓他們也長長見識!”


    “咱們縣老爺是個好官啊,我尋思著,多半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要是糧稅能降低些就好了……”


    “你傻了麽?這糧稅又不是縣老爺定的!”


    “要我說,糧稅也不必怕,沒聽村長說麽,等咱們地裏都種上嚴童生家的那些個種子,到時候收獲了還了錢,還愁交不起稅?”


    在嘰嘰喳喳的議論中,嚴之默辭別了村長,領著姚灼一起回家。


    進了屋後,他直接癱倒在貴妃榻上,渾然沒了方才人前端方的模樣,變成了一條懶得翻麵的鹹魚。


    今日實在是太累了,簡直勞心又勞力。


    姚灼翻找出專門捶背捶腿用的小木槌,想幫嚴之默放鬆一番,孰料敲了沒兩下,就被嚴之默一把攬在懷裏,一起滾上了榻。


    昨晚沒睡安穩,此刻沾了枕頭,睡意洶湧而至。


    嚴之默抱著軟乎乎的夫郎,低低說道:“唔,時候還早,陪我睡個午覺。”


    姚灼哭笑不得,輕輕推了推他,“那也去床上睡。”


    最後好說歹說,才被嚴之默粘著,和兩塊麥芽糖一樣,齊齊滾去了裏屋床鋪上。


    有詩雲:“草堂春睡足,窗外日遲遲”。


    正應此景。


    ……


    兩人在村中宅院隻歇了一夜,次日一早就趕回了縣城。


    現今也是有事業的人了,忙裏偷閑的機會少之又少,店鋪裏的夥計和工坊裏的雇工,可還都指著鋪子吃飯呢。


    回縣城安頓下來之後,嚴之默清點了賬本,發現近來入賬頗豐,心裏稍定。


    沒過幾日,又迎來了清風書院的放榜日。


    因清風書院聲名在外,來看榜的人竟也圍了裏三層外三層。


    有考生本人,也有家眷親屬,更有不少家中仆從。


    最終元寶仗著身小靈活,在一眾人擠人中勝出,成功闖到了前排。


    他認識的字不算多,但自家老爺的名字必然是認得的。


    故而很快便又一路小跑,前來報喜。


    “恭喜老爺,您上榜了!”


    姚灼笑彎了眸,順嘴問了句名次,元寶撓頭道:“卻是沒仔細數,但大約在中遊。”


    嚴之默驚訝道:“竟不是擦線過的墊底?”


    看來他前世的學霸細胞,而今還有些遺存。


    彈幕裏適時飛過一連串打賞提示,旺財盡職盡責地打開了嚴之默提前設置好的自動感謝功能。


    再看畫麵中,嚴之默笑道:“不過一個入學考評。”


    姚灼在一旁道:“夫君你成日忙於各類事務,少有讀書的時間,能通過便極好了。”


    嚴之默點頭,也並不糾結於此。


    原本參加這書院考評,就是因為租賃宅院時偶然結識了書院夫子的緣分,對他來說,本就是重在參與,而今順利入學,已算意外之喜。


    細細想來,可能也沒什麽值得慶祝的,不過借著這個由頭下頓館子,總還是在情理之中。


    因而當下,他便大手一揮說道:“走,去如意居。”


    隻是沒想到,等他到了如意居時,岑掌櫃一副驚喜之色。


    “嚴掌櫃,正巧今日敝店少東家前來巡店,有事與您相商,在下正打算差人去請您過堂一敘,趕巧了,您這不正好來了!”


    嚴之默倒是聽岑掌櫃提過幾次少東家,名為少東家,其實已差不多是家族生意的實際掌權人了。


    這般人物要見自己,想談的生意應當小不了。


    隻是難免這一頓家宴,要變成應酬了。


    但人家給了麵子,也沒有不要的道理。


    由岑掌櫃親自領路,嚴之默與姚灼一齊往樓頂包廂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1、家人們,為今天的短小抱歉,下班回家就開始不舒服,可能腸胃炎了,勉強趕出兩千字qaq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好,總之缺的字數周末都會補。以及今天是一百章,兩分評論都發小紅包,感謝支持~明晚開獎。


    2、“草堂春睡足,窗外日遲遲。”——出自羅貫中《大夢誰先覺》


    第101章


    如意居的東家乃伍州路氏,現在掌權的少東家為路氏嫡子路玉臨,年方二十五。


    據說一年到頭,沒有幾天在伍州老宅,大多數時間都在各地巡視路氏名下的店鋪,或是去還未開店的地區考察,總之十分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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