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童生,那個爺爺是我爺爺的熟人麽?”


    苓哥兒隻覺得自己手指上還殘留著一股子蜜糖味,到底是小孩子,忍不住還是有些惦記“大爺爺”說的許多糖。


    他看向那邊,不巧和小藥童對上了眼,小藥童撓了撓頭,衝他露出一個有些憨憨的笑容。


    村子裏的小子,一個個成天滾得像個泥猴子一樣,苓哥兒還從沒見過這樣幹幹淨淨的男孩子。


    一看氣質就不同,是從城裏來的。


    梁大夫和王大夫在那邊吵了一會兒,不知道說了什麽,總之最後王大夫拉起孫兒的手,默許自己師兄帶著小藥童,和他們一起回家了。


    幾人要步行,嚴之默就順路趕車把梁大夫的行李送到了門口,省得還要一路搬抬。


    等到兩人終於回家,時辰已是傍晚。


    方二娘和薑越正在收拾院子裏的一地草葉,今日磨出的蠟粉和燒出來的草木灰,都各自封罐放到了一旁。


    “你們可算是回來了!”方二娘上前幫忙牽過驢子,卸下它身上的轡頭。


    薑越則和嚴之默一起搬下輪椅,後者又彎下腰,背起姚灼,把人送進了屋裏。


    至於九月和十六,早就聽到了動靜。


    九月叫個不停,繞著兩個主人的褲腿轉圈圈。


    十六也早就蹦到了堂屋裏的桌子上,尾巴高高翹起,等姚灼伸手擼它的時候,用力把腦袋拱到姚灼的掌心裏。


    這日晚上,因為趕路實在太累,兩人都沒開火做飯,隻燒上了水,打算晚上簡單沐浴過再睡。


    等到餓了,就單單泡了壺茶,把從縣城裏買來的那些吃食撿著吃了些,草草填飽肚子就罷。


    點心拿走後的油紙包裏剩了一些碎渣,姚灼見九月眼巴巴地想要,就心軟地放在地上,讓它舔去了。


    看著又覺得隻吃碎渣太可憐,姚灼見嚴之默沒往這邊看,飛快地掰了一塊放到九月麵前。


    結果等到嚴之默回到桌邊,九月胡子上的點心屑還是暴露了一切。


    不僅如此,他還發現姚灼的唇角也沾了點,於是噙著笑,替他輕輕抹去。


    待沐浴洗漱結束,兩人一起坐在炕上,收拾這回買來的一些瑣碎東西,順便算算賬。


    這次出門,窮家富路,兩人帶了五十兩銀子。


    姚灼的藥費加采買東西花去一些,抓藥時還添了一味嚴之默能用上的藥材,打算交給王大夫,拜托他下回配進藥房裏,如此加起來,大約花了三十幾兩。


    不過同時也賣掉了輪椅的設計圖紙,入賬十六兩。


    一來二去,倒算是這本來要花掉大半的五十兩,到頭來隻大約花了三分之一。


    如此算下來,家裏的存款仍是先前去買驢車的部分後,餘下的一百六十兩左右。


    將錢放進錢箱,轉而又拿出幾份契書整理。


    契書和銀錢一樣,都折好放在同一個匣子裏。


    目前為止,生意方麵已有一份與戚燈曉簽訂的蠟燭契書,兩份與香鋪、胭脂鋪掌櫃簽訂的專櫃契書,以及一份與木老八簽訂的輪椅分成契書。


    除此之外,還有兩份是與方二娘、薑越簽的用工契書,約等於勞務合同。


    有前幾份契書在,可以保證有源源不斷的銀錢入賬,在必須的支出之外,結餘維持現在的生活質量已經毫不費力,而且已經有足夠的資本,想象一番更好的生活了。


    嚴之默便提出了自己早就有了的另一個想法——蓋房。


    “等過了年,咱們生意再穩固些,就找村長劃一塊地,趕在春耕前建個新房。就照著村長家的規製……不對,待我再設計設計,咱們的房子能比村長家的更好。”


    嚴之默話一出口,腦子裏就已經冒出了不少想法。


    至於為何要趕在春耕前,是因為農忙之後,壓根找不到蓋房子的工匠。


    在村裏就是這樣,無論平日裏靠什麽謀生,但操持田地都是莊稼人的立身之本。


    農忙時節,隻有耕種、收獲是頭等大事,其它的都要靠邊站。


    姚灼一聽要重新劃地,不禁問道:“那這邊老屋要怎麽辦,空著也可惜了。”


    當初搬來時感覺這裏風雨飄搖,可住進來後,尋到機會就一點點修繕,又盤炕、蓋暖房、搭牲口棚的,這裏已經有了他們生活的印記,細想來,竟有點舍不得了。


    “這邊到時重新修一修,擴大一些,當做咱們家的工坊。以後單靠二姐和越哥兒,人手定是不夠的,少不了再從村裏招請,到時讓二姐和越哥兒當他們的師父,帶上幾日,也就會做了。房子也不浪費,畢竟晚上總要留人看門。”


    這麽籌劃確實周全,姚灼正暢想著,又聽嚴之默說道:“現在事情多了,鎮上、縣城,時不時都要跑一趟,明年若我下場應試,怕是顧及不上,隻靠你一人也多少有些勉強。”


    他本是自後向前,用雙臂擁著姚灼的,說及此處,手臂又忍不住緊了緊。


    姚灼向後,放鬆地靠在他的懷裏,聞著夫君身上幹淨的肥皂清香。


    然而在聽到嚴之默說出“買一個仆役”的話時,驚得一下子坐直了。


    因為姿勢的緣故,他的頭頂難以避免地磕到了嚴之默的下巴。


    所以等他反應過來時,嚴之默已經捂著下半張臉,眼睛裏都搓出了淚花。


    姚灼當即慌了神。


    “快給我看看,撞到哪裏了?”


    他捧住嚴子默的臉,仔細看了看。


    嚴之默望著近在咫尺的姚灼的臉,忍著餘痛道:“沒事,不過撞了一下。”


    姚灼心疼道:“都紅了。”


    鄉下孩子野,從小若是磕了碰了,也不會多麽仔細地處理傷口,家中長輩最多吹幾下,說吹吹就不疼了。


    姚灼也有這個習慣,見狀便下意識地湊上去輕輕吹了吹。


    涼涼的氣息,讓嚴之默覺得像是被小貓爪子撓了一下。


    “夫君,還疼嗎?”他抬眸問道。


    嚴之默動了動嘴唇道:“還有一點。”


    姚灼更著急了。


    “我想想……是不是該擰個帕子給你敷一敷?”


    說罷就要挪去床邊,看那架勢,下一步就要推著輪椅出去接水了。


    嚴之默忙一把拽住他。


    “不用那麽麻煩。”


    於是片刻之後,直播間所有人都目睹了嚴之默套路姚灼的現場。


    【主播:啊,我好痛啊,要老婆親親才能好】


    【和默寶一比,阿灼真是純潔的小白兔……】


    半晌過去,姚灼收回落在嚴之默下頜的唇,害羞地裹緊了小被子。


    嚴之默強行擠進去,把人抱在懷裏。


    “方才的話還沒說完呢,阿灼躲什麽?”


    憑兩人的距離,說什麽話都離得近,姚灼摸了摸發燙的耳朵,轉過了頭。


    “隻是從沒想過買仆役的事。”


    他幾個月前還在姚家被當仆役使喚,哪成想成親沒多久,就可能要過上有人侍候的日子了。


    嚴之默在被子裏摸到姚灼的手,淺淺握在一起。


    其實比起姚灼,嚴之默想得更多。


    他畢竟是從現代穿來的,對階級的適應度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好。


    可既然來到這個時代,就要為現實低頭。


    有些事,交給外人終究不放心,但買來的仆役,是簽了賣身契的,說句不好聽,身家性命都握在主人手裏,萬萬不敢做出背叛的事情。


    所以這麽做,或許是最妥實的辦法。


    嚴之默對姚灼說了自己的想法,又道:“你我絕不會是苛待人的,打罵那些事,都做不出。到時就讓他們留在老屋,管吃管住,每月發些月錢,和雇工無異。”


    如此說來,姚灼便安心了不少。


    隨後,嚴之默下床熄了燈。


    床頭話音漸弱,兩人一夜好眠。


    ……


    天亮後。


    嚴之默趕車累狠了,賴了一陣子床。


    待爬起來時,姚灼已經把早飯做好了,熱乎乎的米粥下肚,隻覺得有了滿滿的力氣。


    手頭急事不少,他洗了把臉,就翻出以前畫的專櫃圖紙,添了幾個字後揣進懷裏,出門去找方老大。


    卷起的紙張角落,寫著墨痕初幹的三個字——嚴灼記。


    其後數年,當這個商號名稱傳遍大江南北時,誰也料不到,它誕生於一個看似尋常的鄉野清晨。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上午狂接工作電話,下午忙大掃除(攤平)明天給大家安排周末加更哦~


    順祝北方的大家小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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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這天嚴之默拉著方老大一起商量專櫃設計,以至於到了午飯的時辰,兩人都還埋頭於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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