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城臉上堆起的笑臉肉眼可見壓下來。


    教育局不過小小科員一個。


    可是,走在大街上,回了小區,甚至於回了村裏,他都是被追捧著的那個。


    郭家小子真是出息,在局裏上班!


    單位,但凡帶上局字,就被人高看一等。


    可,此時郭城卻有些挫敗感。


    一向待他親如兒子的丈人丈母娘投遞過來的眼神,似乎帶著隱忍和不滿。


    小姨子他不太熟悉,也沒咋打過招呼,倒是說話幹脆,就是不大熱情。


    最讓他感到心裏不舒服的還是這個妹夫。


    說實話,兩人跟陌生人差不多。


    他知道這個妹夫最拿的出手的便是曾經當過兵。


    不過,退伍後他也就是個農民,泥漿工罷了。


    有啥了不起!


    卻對他態度如此冷淡。


    車上幾人有一搭沒一搭聊了幾句,很快就到了縣中學家屬院。


    下車後,郭城走在後麵,手裏拎著那袋蘋果。


    沈母心裏有氣,那幾個雞蛋,就沒拎下車。


    沈月月走在最前麵。


    沈敏家在三樓,步行梯剛拐了二樓的彎,便聽到有小孩的哭聲。


    這聲音是妞妞的。


    沈母納悶:“妞妞咋哭了?”


    住在棗子村這段時間,小姑娘最活潑,就是晚上睡覺想媽媽也是窩在姥姥懷裏蹭來蹭去,沒放聲大哭過。


    郭城走在後麵也覺得奇怪,他這閨女最聽話懂事,就是不小心摔一跤都沒事。


    正想著,從301房子裏傳出來叫喊的聲音。


    這時候,入戶門就是一層薄薄的鐵皮,根本不隔音。


    妞妞哭喊聲就特別明顯清晰的傳了出來。


    “別欺負我媽媽!


    媽媽胳膊疼還幹活!”


    有個老太太聲音也傳出來。


    “她不幹活誰幹活,以後你嫁人,到婆家也要伺候公婆的!


    有本事咋不投胎個男孩!”


    沈母聽了這話,狠狠瞪向郭城。


    “裏麵是你娘?”沈母聲音壓著,更顯怒急。


    郭城也覺震驚。


    平時她娘不這樣的,還總當著他的麵誇妞妞。


    “小孫女比孫子強多了!你看隔壁孫老師家那皮猴子,又摔了倆碗!……”


    他以為,這些年過去,他娘已經忘記沒有孫子的遺憾。


    畢竟這個院裏,老師家隻讓生一個,有一多半都是女孩。


    郭城支支吾吾:“娘,我娘她……”


    “她心裏咋想的我不管,咋能跟一個四五歲的孩子說這話!”


    沈敏的聲音就是這時候傳來的。


    “娘,你咋說話的?


    孩子還小,聽了這話往心裏去,想過後果不?”


    郭母:“啥後果不後果的!


    一個丫頭片子,還跟長輩頂嘴,就這教養,也是隨了你!


    我家城子絕不會這樣!”


    郭父這時候也開口說話。


    “你娘說的也是事實!


    今天這事不就怨你!


    一個午飯做了幾個小時,還沒做好,你誠心餓死我們老倆是吧?”


    沈母手指顫巍巍指著郭城。


    “敏敏不是胳膊折了?


    你爹娘不是照顧著?


    咋還讓敏敏做飯!”


    郭城臉上像被扇了兩巴掌,瞬間紅了。


    他常年坐辦公室,皮膚比農村人白淨一些。


    就特別明顯。


    是啊!不是親耳聽到,他都不可置信。


    真懷疑,裏麵說話的是個陌生人,而不是自己爹娘。


    可事實卻......


    “娘可能是誤會了……”


    沈父也一眼瞪過去:“誤會啥?”


    他輕易不發怒,真要惱火起來,最是嚇人。


    郭城一個站不穩,差點栽下去,身後一隻手推了他一把。


    “謝……謝謝!”


    幸好馮江東站身後。


    郭城不走心的道了謝,就要上前去拍門。


    誰知,他還沒邁步,身後的大手又拉了他一把。


    郭城就朝身後投去疑惑的目光。


    馮江東還是那副冷淡的神情。


    “還是再聽聽吧,別冤枉了誰。”


    沈父讚成三女婿的辦法,反正裏麵都開吵了,索性聽個明白。


    這時,沈敏帶著哭腔的聲音又傳出來。


    “我胳膊傷了,你們跟郭城咋說的,我不是沒聽到。”


    郭城記得早上出門,他還挺不好意思囑咐他娘。


    “娘,敏敏胳膊傷的重,千萬讓她好好歇著,不然恢複不好,開學連課都沒法上!”


    他娘應的可幹脆了:“放心,中午我給敏敏做飯,不讓她累著!”


    郭城萬萬沒想到,他娘說一套做一套。


    屋裏,沈敏繼續說:“郭城一走,你們把碗一放出門遛彎,我鍋碗剛刷好,你們回來就讓我去買肉,說要吃餃子。


    我一隻手咋包?


    可我不去,你們又說啥?


    說我一點小病就裝懶,還把妞妞嚷嚷醒,淨撿著女孩賠錢貨說。


    行,我為了讓你閉嘴,就去買了肉。


    你明知道我一隻手包餃子不方便,卻不幫忙。


    現在抱怨沒吃上飯?


    我閑著了?”


    郭母敲了敲桌子:“聽聽!聽聽!


    誰家兒媳婦衝公婆長輩嚷嚷!


    還人民教師呢,不怕我去告發你!


    告訴你,丟了工作,我讓城子跟你離婚,看你咋過?”


    沈母氣得眼紅,指著郭城的臉唾了一口。


    “我把閨女嫁你就是讓你這麽糟踐的!


    啊?”


    郭城沒臉見人,恨不得抓著頭發撞牆。


    沈月月不想再聽下去,便指了指郭城。


    “我現在敲門,你別說話,敢說一個字,我把你爹娘從窗戶裏扔下去信不信?”


    有的人能用最柔的語氣說最硬的話。


    還讓人深信不疑。


    這人就是沈月月。


    郭城愣了愣神,認命般的點了點頭。


    沈月月敲門,室內吵架聲停了下來。


    不一會兒門被打開。


    開門的是沈敏。


    見到來人,她先是一驚,然後眼圈就紅了。


    “月月、爹娘你們咋來了?”


    沈月月搶在沈父沈母麵前說道:“來城裏辦事,碰上姐夫,他說你胳膊傷了,我們來看看。”


    話落,沈敏身後傳來熱情的招呼聲。


    “哎呀!親家來了,快進、快進來!


    敏敏你快去歇著,胳膊傷了,我就不讓你亂動,咋出來開門呢!


    有我跟你爹,啥也不用你幹!”


    沈敏麵上沉默,把人讓進去。


    郭父拄著拐也走了出來。


    “嗨!都怨我這不中用的,把腿傷了,要不然家裏也不會這麽亂糟糟的!”


    沈母扭過頭去找妞妞。


    郭母忙說:“我這寶貝孫女呀今天鬧脾氣,這不在屋裏哭呢!”


    沈母冷冷一笑:“我們妞妞最乖,在我家一滴眼淚都不掉,咋就哭了,是誰給委屈受了吧?”


    沈母說著話就去了臥室找妞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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