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澍甚至幫他準備了易容的東西,可謂是麵麵俱到。


    程歲杪能安安穩穩走這麽遠,林澍功不可沒。


    天氣轉涼,程歲杪添購了兩套厚一點兒的衣服。


    這一日下了一場大雨,他和其他人一樣被困在了客棧裏。


    大家幾乎都是灰頭土臉的,傍晚有一家人臨時入住,看起來是一戶富庶人家,夫妻帶著一雙兒女。


    風大雨大路難行,也被耽擱在了這裏。


    但掌櫃說已經沒有空房了。


    那家人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百般糾纏,說自己可以多出錢,又出主意讓掌櫃把別的客人趕出去給他們騰出兩間房。


    在那家男人提出可以多出錢的時候,程歲杪就注意到了不少人盯上了他們。


    他穿著粗布麻衣,臉上抹了灰,看起來其貌不揚,完全不敢讓別人注意到自己。


    沒想到這家人膽子這麽大。


    都亂了這麽久了,還沒有防人之心。


    程歲杪一時之間不知道他們是真的自信到意識不到什麽還是故意露富的。


    他捂好了自己的行李,默默回到自己的房間。


    過了一會兒,程歲杪的房門被人敲響。


    問了是誰以後,才知道是掌櫃來找他說話。


    程歲杪到他此行的目的多少有些預感。


    事實上他的預感是對的。


    掌櫃一臉無奈,開口就跟程歲杪道歉,說自己也是無可奈何,那家人實在跋扈。


    客棧入住的所有客人裏麵,目前隻有程歲杪是一個人,其他人都是結伴同行,看來看去,讓程歲杪退房離開是最合適的。


    掌櫃的說自己的房間也被他們強行征用了。


    “他們還用隋將軍的名號來壓我,我實在是沒辦法,公子,我隻是做點兒小生意,誰也得罪不起,不求你體諒我的為難,我把你的錢退給你,再給你一些補償可以嗎?”


    程歲杪不想費心思去猜想掌櫃的話有幾分真,他隻是在對方提到隋將軍的時候心思動了動。


    想問他是隋老將軍還是隋小將軍的念頭在腦子裏轉了一圈,又在嘴裏轉了一圈,最後還是吞了下去。


    那家人跟掌櫃如何說的程歲杪沒聽到最後,但他看得出來,掌櫃有一句話沒說錯,那家人看起來確實跋扈。


    就算去問也是給自己找事,在這樣的時局之下,十個裏麵有九個都是大家聽說過的高官的親戚,不足為奇。


    掌櫃看程歲杪還在遲疑,再次開口:“李公子,這事確實是我們的責任,我們以前也沒遇到過,不如你開個價,我去跟那幾位客人商量一下,你看可以嗎?”


    這是看程歲杪不打算配合,不想當中間人了。


    程歲杪孤身一人,遇到那一大家子更是有理說不清,他們家的兩個仆人和車夫還在柴房擠著呢。


    “不用你賠償,掌櫃的,你把我的錢退回來就行。我理解你的難處,可是雨大難行,這房間我可以空出來,但你能不能讓我留在大堂,等雨停了或者等雨小一些了再走?”


    “當然!”


    掌櫃的立刻激動起來:“當然可以,我本就沒有讓你淋著雨離開的意思。”


    程歲杪輕輕點頭:“那就謝謝了。”


    掌櫃的不停給程歲杪道謝,轉臉就讓程歲杪抓緊時間收拾一下自己的東西,趕忙親自去給那家客人報喜。


    程歲杪身無長物,沒多少東西可以收拾,很快就拿了包袱出去。


    大堂裏不僅有投宿的客人,還有躲雨的,人滿為患。


    程歲杪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著,掌櫃的專門讓店小二給他送了壺茶,一會兒又端上來一盤瓜子一盤果子。


    在這個時候,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程歲杪默默待著,等雨停。


    不少客人都在說剛才入住的那家人,程歲杪沒聽完全程,但有不少人聽到了他們提到隋將軍。


    程歲杪這個時候才確定,他們說的是隋磬雲而不是隋霧。


    他又想到,隋磬雲輔佐的是三皇子司辛,但隋霧輔佐的一直是二皇子司賢。


    司辛曾在陸府跟陸岌說起過,隋霧並不是他的人,留不得。


    所以眼下,隋霧的處境豈不是很危險?程歲杪不禁有一點擔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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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章 失火


    外麵的雨一直在下,似乎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程歲杪想,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隋霧再怎麽說也有他父親護著。


    聽司辛的意思,他們父子兩看好的不是同一位皇子,所以多有隔閡,但再怎麽說,虎毒不食子。


    此番入京還不知道會遇到些什麽麻煩事,若是隋霧自顧不暇,僅憑自己的力量,能安然無恙地活下去嗎?


    程歲杪憂心起還未發生的事情來,又很快安慰自己,無論如何,離開陸府是對的。


    正式因為時局動蕩,他才能出行這麽順利,換做以前,他這個時候早就被主人家抓回去了。


    程歲杪守著自己的行李一直在大堂等雨停,這期間也看到了新來的客人想要投宿。


    掌櫃確實再也沒有多餘的屋子接待新的客人了,隻能統統勸走。


    程歲杪看到掌櫃的表情從一開始的無奈演變成了最後的不耐,明白自己即使當時不答應讓出房間後麵也避免不了一定隻能讓出房間來。


    他爬到窗邊看到外麵的雨比之前小了許多,打算啟程。


    因著掌櫃對他還算客氣,程歲杪離開前去跟掌櫃打了聲招呼。


    對方對他的臉色和語氣比先前對其他投宿的客人好得多,還執意送了他一些在路上能吃的小點心。


    程歲杪沒有推拒,收了,食物是有用的東西。


    他去馬廄牽走了自己的馬,沒想到在馬廄看到幾個人在不遠處的棚下生火。


    幾個人瑟瑟發抖,聚在一起嘴裏正小聲議論著什麽。


    通過他們的衣服,程歲杪猜測幾人是之前那家人的仆人。


    隻是他聽說他們是擠在柴房裏的,怎麽這會還在外麵烤火?


    程歲杪不想理會別人的事,牽著自己的馬離開了。


    他運氣好,以為還會在路上淋些雨,沒想到走著走著,雨漸漸停了。


    程歲杪心情也好了些,路邊有看雨停了立刻支起攤子的茶販。


    他下馬點了壺茶想坐坐問問路,順便歇一歇。


    不知道今日如果腳程快些,還能不能找到能住的地方。


    若是沒有,有間破廟能躲一躲也不錯。


    最最重要的是,程歲杪從來沒有一個人走過這麽遠的路,他擔心自己找錯了方向。


    “客人若是想去驛站,今日怕是來不及了,據我所知,前麵沒有客棧,倒是聽說有軍隊在那邊駐紮呢,廟宇什麽的,這二十裏之內是沒有的,再遠我就不清楚了。”


    問了跟沒問一樣。


    程歲杪又問去京城是不是這個方向。


    “哎呦這小的可不知道,不過客人你若是路上遇到了當兵的興許能問一問,他們肯定知道。”


    程歲杪有點兒沮喪,還是點著頭道謝了。


    放下茶錢,剛準備抓緊時間再趕一段路,就聽到隔壁桌的客人叫了一聲,那是一對年輕夫妻。


    程歲杪看向他們,再順著他們的目光看向某個方向。


    滾滾濃煙,隱隱約約似乎能看得到火光。


    “那是哪裏呀?”


    茶販子看了看程歲杪,問他:“客人你不是剛剛從那個方向過來的嗎?這才下過雨,怎麽會著火啊?”


    程歲杪沉默片刻,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隔壁桌的夫妻對視一眼,諱莫如深地沒有開口。


    茶販子看僅有的三位客人什麽都不知道,頓時覺得自己知道的比他們多,忍不住顯擺起來。


    “依我看,這場雨下的這麽大,怎麽雨剛停就著火了?肯定是有人看準時機搶人錢財呢。”


    程歲杪看向他:“你是指山匪?”


    茶販子笑起來:“看起來客人應該在路上奔波的時間不短,怎的這麽天真?現在哪裏有什麽山匪?換句話說,如今這個世道,若你見到的人都不是山匪,可一定要到菩薩麵前去燒把高香。”


    程歲杪沉默下來。


    他比眼前的這三個人知道的內情多一些,例如,那冒著濃煙的方向,看起來就是自己剛剛離開的那家客棧的方向。


    要回去嗎?


    程歲杪不想多管閑事。


    但……如果不是人為的,隻是掌櫃的運氣不好才引來火災呢?


    程歲杪隔著包袱還能摸到掌櫃的剛剛塞給他囑咐他一定要帶上的點心。


    心情複雜。


    “客人不是要急著趕路嗎?”


    茶販子一出聲,程歲杪已經決定好了。


    他翻身上馬,將馬匹掉了個頭,朝著來時的方向夾了一下馬身。


    駿馬奔馳而去,將身後三人的驚呼遠遠扔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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