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看來是完全不可能了。


    程歲杪嚇到不行,回房扔了鞋蜷縮在床上。


    花靈來問他怎麽了,最近府裏的事,人人諱莫如深,這小丫頭也不例外。


    司辛見到隋磬雲斬殺他二哥的時候,旁邊的人並不多,花靈什麽也不知道。


    程歲杪沒打算告訴她,正愁不知道該怎麽應對的時候,陸岌進來,讓花靈出去。


    看程歲杪這副驚弓之鳥的樣子,陸岌歎了口氣。


    “我沒想到他會這樣,嚇到你了,抱歉。”


    程歲杪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瞳孔緊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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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章 仇恨


    程歲杪手忙腳亂脫下襪子扔得老遠。


    原以為隻有鞋子上沾了血,沒想到襪子上也有。


    陸岌把這一切看在眼裏,他摟住了程歲杪發抖的身體,手掌一下一下撫摸著他的後背輕聲安撫著。


    “別怕,沒事了。”


    “怎麽可能沒事……”


    他們可是斬殺了新帝!這是弑君!


    程歲杪隻是個心理脆弱的普通人,他淚眼盈盈看著陸岌哀求他。


    “你放我離開,好不好?”


    陸岌幫他理好淩亂的發絲,捧著他的臉輕聲規勸:“你隻有待在我身邊才最安全。”


    “我不想死。”


    聽了他的話,程歲杪心都冷了。


    陸岌輕輕點頭,眼底的柔情快要漫出來了:“我不會讓你死的,你不會有事的。”


    陸岌靠不住。


    程歲杪想。


    他隻能自救了。


    司辛見到了程歲杪怯懦的一麵,反而覺得這人好拿捏,有意思。


    估計是好奇陸岌為什麽獨獨對他鍾情,所以改了之前對他的態度,之後的兩天時常找他搭話,問他一些個人問題。


    例如他是如何遇到陸岌的,家裏還有什麽人等等。


    程歲杪不敢違逆,隻能一一回答,當然自覺地省去了隋霧的那部分,還是一貫對外的老套說辭。


    陸岌顯然不怎麽高興。


    程歲杪顧不上想那麽多了,他認為陸岌該理解他的為難之處。


    他又想,陸岌對父兄的不在乎隻體現在表麵,程歲杪可是親眼看到司辛砍下了他親兄弟的頭顱。


    鮮血都濺到他身上了。太可怕了。


    他不知道如果讓司辛不高興,下一個被砍下頭顱的會不會是自己。


    隋磬雲帶兵迎三皇子回宮登基,陸岌卻沒有說跟著去。


    程歲杪問過了才知道,陸岌以前輔佐二皇子的時候與京城多位高官私下有來往,此事複雜,三皇子想要順利登基還是要暫時避開陸岌,免遭非議。


    程歲杪很想去京城,但並不想跟著他們走,陸岌留在芸城,程歲杪還是暫時鬆了口氣的。


    聽聞司辛到京城已經是一個半月後,程歲杪的心一直懸著。


    司辛走了,但原先留在陸府的人卻沒有全部撤走。


    表麵說是保護他們,但實際上就是監視。


    陸府的人雖然視陸岌為鬼魅妖邪,但唯恐避之不及,縱然心中有多種想法,皆不敢宣之於口。


    陸予棋的病早就好得差不多了,若是在一開始陸府被掌控之時他和老太太還心存僥幸認為可以讓陸岌聽話,現在也認清了,陸岌不可能聽命於任何人。


    不知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織網,但現在想要讓他停下,已經不可能了。


    程歲杪跟著陸岌去見過陸予棋,他瘦了許多。


    回想起剛進府之時,陸予棋看起來比實際年紀年輕許多,但現在,已經是個瘦弱的小老頭了。


    似乎心力和精力都被抽幹了,隻是過了這麽短的時間……


    程歲杪心中有些唏噓。


    “你到底想幹什麽?!”


    陸予棋啞著嗓子倒在床上瞪著那雙渾濁的眼質問陸岌。


    “你二哥提醒過我,那時我還不信,在我眼裏,你隻是一個……”


    “我隻是一個命不久矣的病秧子,不足為懼,連跟他們爭奪家業都做不到,怎麽可能參與朝堂之事甚至是謀逆。”


    陸岌打斷了陸予棋沒有說完的話,緊接著說了下去。


    陸予棋目瞪口呆地看著陸岌:“你沒有……你沒有……不,不可能,那就是你已經……”


    “父親,雖然你們與我之間發生了那樣多不足與外人道也的事,但,兒子以為,子女身體康健,做父母的,無論如何都應該高興才是。”


    程歲杪總覺得陸岌話裏有話,意有所指,更何況陸予棋聽了他的話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出乎意料,陸予棋突然把矛頭指向他:“是因為這個下賤東西是嗎?!你為了他不惜對陸家的列祖列宗磕頭請罪,現在又違背祖訓做了這麽多大逆不道的事情!你還有臉把他帶到我跟前來!讓他滾!讓他——”


    陸予棋話還沒說完,陸岌沉著臉要開口說什麽,也沒來得及,陸予棋就自己停嘴了。


    他是不得已,一口猩紅嘔在地上,鮮血和嘔吐物摻和在一起,噴了一地。


    陸岌帶著程歲杪往後退了幾步。


    輕輕掩了鼻,看起來很嫌棄,陸岌開口:“看來父親的病還未痊愈,那兒子就不打擾了,為了讓父親安心養病,兒子也會告誡其他人,少來見你。”


    他拉了程歲杪的手就要往外走,走了兩步停下,回頭:“哦,對了,裴朝顏和她腹中的孩子一切都好,父親切勿掛心,如果沒有意外,您確實要有一個新的孩子了,父親最好期望他跟我一樣孝順。”


    陸予棋艱難地捂著嘴紅著眼盯著陸岌,嗓子裏發出低沉的嘶吼聲,卻怎麽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程歲杪被陸岌拉著,一路上精神恍惚。


    出了陸老爺的院子程歲杪才想起來跟陸岌開口:“我回去告訴丫鬟,讓她們清理一下。”


    陸岌卻不放開他的手。


    “不用了。”


    “……啊?”


    程歲杪想起剛才看到的那攤穢物,心有不忍。


    “可他畢竟是你的父親……”


    陸岌側頭看向他,程歲杪還以為他會趁著這個時候告知自己一些什麽私家秘聞,但陸岌什麽都沒說,鬆開了他的手,一個人頭也不回地走了。


    程歲杪重新回到陸予棋的住處,剛才陸岌和他進去,陸岌提前屏退了所有小丫鬟。


    他們走了以後,那些丫鬟也沒有進去,程歲杪跟她們吩咐完,再三思索,還是沒有再進去看看陸予棋。


    他不是很了解陸岌和各個家人之間的矛盾,雖然好奇,卻強製要求自己不能知道太多,他必須控製住自己想要更了解陸岌的心。


    出了院子,走了一段路,程歲杪歎了口氣。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殘忍?”


    他以為陸岌已經走遠,沒想到他立在不遠處,在回安苑的必經之路上。


    陸岌這是在等自己嗎?


    程歲杪想到了他的問題,沒有說是或者不是。


    “我對你了解甚少,理應,不做任何判斷。”程歲杪說:“隻是我也有病到不能下床的時候,既然我可以,那就做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幫幫他,對我來說,他除了是你的父親以外,也是我的主子。”


    “你的主子,這世上隻我一個。”


    “他給了你生命,也是陸家的主人。”


    陸岌定定看了程歲杪一會兒,道了聲:“走吧。”


    他走上前來,拉住了程歲杪的手。


    可能是天氣太好,可能是他聽到了陸予棋的咒罵看到了陸岌輕描淡寫的模樣,程歲杪突然覺得這樣的陸岌有一點點可憐。


    他問:“你還好嗎?”


    陸岌轉頭對他笑笑,跟在麵對陸予棋的時候那種微露鋒芒不同,陸岌麵對他時,似乎全是柔情。


    “歲杪,有很多事,現在還不到告訴你的時候。”


    他說:“我不會一直瞞著你的。”


    程歲杪咬了下嘴唇:“我才不想知道……”


    陸岌低低地笑了。


    “很快了,我很快就能把所有事情告訴你了。”


    二人走著,陸岌突然停下腳步,程歲杪也跟著停下,後知後覺他們這是走到了陸家祠堂。


    程歲杪早就發現了,陸岌或許無差別地仇恨著每一個陸家人。


    陸崇大概是陸岌最在乎的陸家人,但陸岌絕對不會因為陸崇而停下自己的計劃,他甚至不會將陸崇撇棄在計劃之外。


    陸岌沉默著看著某個方向,時間像是不再流逝一般。


    許久,陸岌微笑著看向程歲杪,問他:“晚飯想吃什麽?我讓他們提前準備。”就像他剛才什麽都沒有想過一樣。


    程歲杪輕輕搖頭,陸岌從頭到尾沒有放開程歲杪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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