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爺,怎麽了?”


    程歲杪一臉茫然地叫了他一聲,問他:“有什麽問題嗎?”


    他聽說了陸崇曾到漠北幫陸岌尋找良醫靈藥的事,也聽說了陸崇極為關心陸岌的病情,所以甚至在幫忙的過程中,自己也學會了識別大部分藥材。


    隻是他不確定陸崇對蟾酥有沒有一個大概的認識。


    所以在這之前,程歲杪腦子裏立刻就想到了三個可能性。


    其一,陸崇不認識蟾酥,下毒跟他沒關係,因此他什麽也看不出來;


    其二,陸崇認識蟾酥,但不動聲色,假裝什麽都沒發現。那麽或許他搞兄弟情深這一套,借口藥看陸岌的藥,隻不過是想知道自己的小動作有沒有暴露;


    其三,陸崇認識蟾酥,下毒的人也不是他。


    第一和第二個可能性很容易混淆,不易分辨,而第三個……


    程歲杪麵無表情地觀察著陸崇。


    如果是第三種情況,陸崇會怎麽做,他挺好奇。


    陸崇絕對看出了不對,眼下已經不存在第一種可能性了。


    聽到程歲杪的問題,陸崇抬眼看向他,問他:“那又是什麽藥?”


    他指尖所指的方向,正是程歲杪每日要服用的藥包。


    程歲杪淡然地把陸岌讓他喝藥那一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清清楚楚講了一遍。


    陸崇表情略顯嚴肅,他一邊隨口問:“你也每日都喝嗎?”一邊把那包藥打開。


    “是。”


    看到裏麵同樣也有蟾酥的存在,陸崇淡定不了了。


    他情不自禁深吸一口氣,在看到程歲杪疑惑深思的眼神之後,強迫自己放緩呼吸。


    陸崇把那兩包藥重新包好,拿在手中,準備出門的時候,遲疑起來。


    思慮片刻,陸崇又把藥拿了回來,一把塞到程歲杪懷裏。


    什麽也沒跟他說,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但最終陸崇還是轉身出門,徹底離開。


    程歲杪低頭看著懷裏的東西,沉默了一會兒,把藥包放回原位。


    不是陸崇下的毒。


    程歲杪想,不知道陸崇會怎麽做,但好歹知道了下毒的人不是他,一會兒等陸岌知道了以後,估計也會覺得欣慰。


    他一出門就遇到了一個下人,程歲杪問對方有沒有看到三少爺去哪兒了,那人恰好看到了,說三少爺一副急匆匆的樣子,又去找六少爺了。


    程歲杪不動聲色地挪過去,假裝什麽都不知道,安安靜靜地守在門外。


    陸崇此刻一定在喋喋不休,但在程歲杪的位置什麽都聽不到。


    看來陸崇也知道了這件事的嚴重性,不敢高聲鬧得人盡皆知。


    直到木團木圓回來,陸崇還沒離開安苑。


    在這期間,程歲杪間或能聽到陸崇情緒不穩定的聲音。


    雖然很快被壓低,他還是多多少少能從其中延伸出一些陸崇跟陸岌的談話內容。


    陸崇主張徹查此事,有很多種方法能揪出幕後黑手,前期不讓其他人知道,他們一起裝聾作啞也可以。


    但陸岌說算了,他說自己以後會小心些,他們兩個都知道,尤其是陸岌,在程歲杪一開始跟他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就知道了——


    給他下毒的人,雖說不一定是陸府的人,但可能性最高的,隻能是他的家人。


    陸崇好幾次氣急敗壞,音量升高,但又很快壓下心中的暴躁。


    程歲杪聽到他跟陸岌說:“他們都要殺你了,你對他們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然後陸岌說了什麽呢?程歲杪沒能聽清楚。


    陸崇逗留時間過久,木團和木圓都察覺到了事情不對,去問程歲杪。


    可程歲杪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們隻能一起靜待事情發展。


    陸崇氣衝衝地走了,離開前還多看了幾眼程歲杪。


    沒過多久,陸老爺來了安苑,而陸崇當日沒再出麵。


    父子單獨談話,聊了許久,但除此以外什麽都沒發生。


    木團木圓皆是一頭霧水,隻有程歲杪知道,私下裏一定是發生了什麽的。因為在那天之後,下毒的人停止了那種愚蠢的行為。


    程歲杪不放心,還專門躲開了其他人,私下查看藥包裏的藥材跟藥方上的能不能對上。


    一切正常,沒有再次多出不明來曆的東西。


    程歲杪不太清楚幕後黑手有沒有被成功逮住,他還有一些擔心,不知道是否多餘。


    ——如果幕後黑手並沒有被抓出來,下毒這件事被陸崇知道後他們打草驚蛇了,對方會不會換另一種方式對付陸岌?


    程歲杪把陸崇如何發現蟾酥的細節全都告訴了陸岌,陸岌隻是微微點頭,看起來不是很在意。


    那天之後,陸岌總是困倦,看起來沒精神,似乎很虛弱。


    “你的藥可以停了。”


    程歲杪後知後覺陸岌是說他以後不用再陪他喝藥了,他以為陸岌是因為心情不好才這麽說的,畢竟他這段時間看起來有些消極。


    “我沒關係的。”


    看到陸岌看過來,程歲杪說:“其實我已經習慣了。”


    陸岌安靜地看了他一會兒,笑出了聲,那眼神似乎覺得程歲杪說這種話是小孩子行為。


    “別瞎說。”


    “真的,我……”


    程歲杪還想再說,陸岌輕聲打斷他未說完的話。


    “以後我的藥都由你來煎,不要讓別人經手。不讓你繼續喝藥,是三哥的意思,他不想節外生枝,也不知道你早就知道了,就當讓他放心吧。”


    程歲杪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道了聲“好”。


    原來是陸崇看到了他每日喝的藥裏麵也有蟾酥,但又不能讓他知道有人對陸岌下毒,所以才出此下策。


    原本陸岌的藥在李肆渠改了方子,程歲杪來了以後,就都是他親自煎藥的。程歲杪了解這是陸岌在提醒他,往後他不用喝藥了,但也不要把這件事假手於人。


    程歲杪不太理解自己為什麽這麽被陸岌所信任,但是無論如何這都是好事。


    隻是他總是擔心自己會在某一天,讓陸岌失望。


    他總是擔心此時此刻握在手裏的東西總有一天會失去。


    大半個月過去,又下了兩場雪,程歲杪總算又有了出府的機會。


    在陸府關久了,他還真有點兒想出門逛逛。


    隻是陸岌這段時日似乎有事吩咐木團木圓去做,他們總是結伴出行,程歲杪則被安排留在府中。


    程歲杪已經學會了駕車,也剛好發了月例,獨自帶著花靈出門。


    其實程歲杪心裏清楚,陸岌沒什麽急著讓他采買的東西,隻是看出了他想出門的想法,給他個出門的機會罷了。


    花靈出門也不全是為了吃,她也有想做但不能告訴別人的事,隻有程歲杪知道。


    他們出門後在集市中晃了晃,然後悄悄去了裏花樓的後街。


    程歲杪按照以前跟柳蕪定好的方法讓人叫她出來,但是這一次等待的時間有點兒長。


    花靈沒有催促,但是神色落寞,還夾雜著緊張。


    程歲杪心情有些複雜。


    除了柳蕪有客人走不開,他實在想不出柳蕪還能被什麽事情絆住。


    柳蕪名聲在外,比其他苦命的女子日子過得好一些,但畢竟淪落青樓,又能有什麽好日子?


    程歲杪有一段時間幾乎快沒命了,柳蕪幫了他不少,而他在某次無意中也看到了柳蕪身上有傷。


    他不知道那是裏花樓裏誰弄的,還是哪一位客人造成的。


    他沒敢問。苦命人的遭遇想想也知道,他們無權無勢,問了也隻能一起煩悶,沒有出路。


    程歲杪給花靈買了糖葫蘆,兩人跟傳話的三胖待在一起等柳蕪出來。


    沒多久,三胖走遠了些跟別人說話,程歲杪低頭跟花靈開口。


    “我們沒時間等太久,如果今天沒能見到她,下次還有機會,別氣餒。”


    花靈兩邊臉頰鼓著,嘴裏塞著山楂和糖衣,說不出話來,隻能輕輕點了點頭。


    程歲杪對花靈能找到姐姐這件事幾乎不抱希望,她說姐姐是兩年前被賣進去的,進了裏花樓就杳無音信了。


    如果她姐姐還在,這兩年她們都在芸城,花靈還是個孩子沒有太多辦法,她姐姐總會想辦法找到她,可是沒有。


    花靈的遭遇與程歲杪有相似之處。


    她說她家就是芸城本地人,從小一直在城郊莊子裏生活,父母都是大戶人家雇的莊戶。


    姐姐長大後模樣出眾,一時不察被惡霸看中,想要強占她,姐姐寧死不從。


    惡霸家裏有錢有勢,硬要娶姐姐做妾。


    中途發生了一些事,家中隨即發生變故,父母都沒了,姐姐自己賣身進了裏花樓,用賣身的銀錢為花靈找了條活路。


    花靈年紀小,在陸府外院養了兩年,做些簡單的灑掃工作。


    其他人都以為她是外院一位老嬤嬤的遠房親戚。


    花靈說,姐姐把自己全部的銀錢都給了那位嬤嬤,希望她能代為照顧花靈一段時間。


    後來姐姐再沒有了消息,那位老嬤嬤人也沒了,嬤嬤去世前囑咐花靈,如果她姐姐一直不出現,不要說出自己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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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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