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推門而入,看到兩人先前像是在說話,被自己無意中打斷,木團微微愣怔片刻,顯然是顧不上了,他鄭重開口道明來意。


    “夫人來了。”


    陸岌眼中此刻也是疑惑:“現在?”


    “嗯。”


    木團道:“還帶著花穗,像是來……”興師問罪的。


    程歲杪懂了,花穗恨他之心不死,還鬧到了夫人那邊。而這個夫人,顯然是二夫人秦靖北。


    他不禁一陣緊張,畢竟花穗雖然也說了胡編亂造的東西,但確實道出了一部分事實。


    麵對陸懷茵的質問,程歲杪可以閉著眼睛否認,但這件事如果被有心之人查起來,最終是掩蓋不住的。


    假的永遠是假的,而發生過的事情,就是發生過。


    程歲杪後背冒出了薄汗,轉頭就去看陸岌。


    “她們此刻在正廳?”


    “是。”


    陸岌看起來還算淡定,程歲杪看到他的樣子,心也定了定。


    不知不覺中,他還沒有發現,陸岌已經成為了他下意識之中的依靠。


    陸岌慌亂,他就慌亂,陸岌不怕,他也不怕。


    “哦……”


    陸岌輕輕點頭:“去告訴她,稍等片刻,我換了衣服就去見她。”


    木團領命退了下去。


    “少爺……”


    程歲杪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跟他一起出去,但既然對方帶來了花穗,自己想必是躲不掉的。


    當麵對峙是必不可少的一個重要環節。


    花穗知道實情,自然也不害怕跟他對峙。


    程歲杪隻是不知道這個時候陸岌希望他怎麽做,是順勢說實話,還是繼續打死不認?


    “記住我之前跟你說過的話。”


    程歲杪微微點頭,心裏有數了,這是要一條道走到黑了。


    陸岌看他如臨大敵的樣子,不禁微笑起來:“害怕?”


    “怕。”


    程歲杪不瞞他,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其實他大概能猜到最差勁的結局。


    不外乎是被赤條條趕出陸府,再加上聲名狼藉。他當日如果沒遇到陸岌,早就沒命了,死後必然也是個聲名狼藉的結局。


    或許不應該這樣想,但之前隋霧對程歲杪那一係列示好的舉動,讓他擁有了一些不該有的底氣。


    ——就算離開陸府,似乎也有別的出路。


    當然,就算此刻讓程歲杪選,他還是想留在陸岌身邊。這是世間再也找不到的,最好的地方。


    陸岌帶著程歲杪出現的時候,正廳聚集了不少人,層層疊疊把各個出口圍得水泄不通。


    程歲杪認出來,其中大部分都是安苑本身的下人。


    還有一些他不熟悉的生麵孔,應該是二夫人秦靖北自己帶來的人。


    原來安苑有這麽多人……


    程歲杪還是頭一次發現。


    有人給他們讓路,程歲杪和陸岌得以靠近風暴中心。


    秦靖北麵無表情地坐在太師椅上,正低著頭輕輕撇去手中茶碗裏漂浮著的茶葉,早發現主角來了,卻連頭都不抬一下。


    下方跪著花穗,她還是今日早些時候程歲杪看到她的樣子,非要說有什麽變化的話,大概就是更狼狽了。


    花穗整個上半身貼在地上,一言不發,連陸岌出現以後,她也隻是身體微微顫抖著,沒有抬頭。


    不對。


    程歲杪心裏冒出這兩個字。


    花穗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陸岌了,設身處地換位思考,若自己是她,此時此刻這麽難得的機會,還能看到陸岌,最起碼應該要抬頭看他一眼啊。


    畢竟因為陸岌的身體原因,又把大夫請到了府中住著,花穗被逐出府後,幾乎不會有再見到陸岌的機會。


    無論今日是因為什麽原因,既然見到了,自然是秉持著見一麵少一麵的原則多看兩眼。


    花穗如此癡迷陸岌,她會不懂這個道理?還是說羞愧打敗了她的羞恥心?


    “母親。”


    陸岌輕聲開口,秦靖北像是才發現他們似的,如夢初醒一般朝他們看過來。


    “啊,你來了啊,來來來,快坐下。”


    陸岌不是秦靖北的親生孩子,但程歲杪先前聽說過,秦靖北對每個孩子都是一視同仁的。


    ——既不多麽親熱,也不多麽疏遠。


    這大概和秦靖北個人性格有關,但對於出自不同母親的孩子們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當然,她親生的孩子可能不會這樣想。


    “這麽晚了,母親怎麽來了?”


    陸岌咳了兩聲,秦靖北看著他,“是不是身邊人照顧得不好,我怎麽覺得你瘦了些?昨日就想說了。”


    “很好,不過母親是知道的,一到冬日,兒子的身體就格外不經用。”


    “莫要說這種喪氣話,我跟你父親都相信你能好起來,不是安苑有大夫住著麽?你可千萬不能諱疾忌醫,無論什麽,都不能對大夫隱瞞。”


    “兒子知道,母親放心。”


    秦靖北不直接說出來意,陸岌也不問了,她問什麽,自己就回答什麽。


    這一院子的人就那麽站著,花穗就那麽趴跪著,兩人就像沒看到似的。


    終於,秦靖北一段寒暄的話結束,語氣頓了頓,目光似有若無一般瞟向程歲杪。


    問陸岌:“這就是你新買回來的人?”


    “是。”


    陸岌應了聲,不過也不打算多說的樣子。程歲杪心道,該來的還是來了。


    秦靖北微微點頭,“按理說你如今大了,往自己的院子裏添些什麽人我不該管,尤其你我之間並非親生,連這點事我都要插手,難免為了外人你要跟我生氣,平白母子生分,產生隔閡。”


    陸岌恭恭敬敬低著頭,不反駁不言語,一副“隨你怎麽說,我好好聽著呢”的樣子。


    “你必然也聽到了你三哥院子裏發生的事,把我跟你父親氣得不輕,我已經狠狠責罰了他。”


    陸岌彎了彎唇,依舊什麽話都沒說。


    秦靖北歎了一句:“不過耳朵裏聽到關於你的事,現在想想,崇兒那都不算什麽。”


    陸岌這才一臉疑惑真誠發問:“母親,我有什麽事呢?”


    秦靖北纖纖玉指遙遙指向一個人,正是跪在地上的花穗:“你可認識她嗎?”


    “自然認得。”


    陸岌大方回答:“花穗原是我院子裏的下人,聰明乖巧,後來,和另一個小子兩情相悅,我想成人之美,何樂而不為,便成全了他們。早前把他們放出了府,辦得匆促,可能母親還沒有聽說這樁美事。不過母親親自帶她過來,她又是那個樣子,是不是有什麽事冒犯了母親?”


    “美事?”秦靖北秀眉蹙起:“我雖不曾在你幼時有機會在你身邊時時教導,但你母親和你父親對你寄予厚望,從小難道不曾告訴過你始亂終棄絕非君子所為?”她冷哼一聲:“她不曾冒犯我,倒是你,讓我這個做母親的寒心。”


    程歲杪眼皮一跳,下意識就去看花穗,那一道小小的跪趴在地上的身影抖如篩糠。


    “始亂終棄?”


    陸岌一臉以為自己聽錯了話一樣的好笑神情:“母親這話是什麽意思?”


    秦靖北見他此時此刻還在裝傻,表情愈發嚴肅。


    “今日,這丫頭在陸府門口大鬧,被看門的人趕走。我已問過了,下令趕走她的,就是你的人。可她心氣高,似有滔天怨氣,找了她以前的姐妹來找我告狀,道出的樁樁件件,那些事,我簡直不敢相信與你有關。”


    眼下看起來隻能用“痛心疾首”四個字才能形容秦靖北當下的心情。


    程歲杪站在一邊,也是聽得一頭霧水。


    他跟花穗頂多算是私人恩怨,再加個自己虛報來曆的罪名,怎麽說都跟陸岌關係不大,頂天了說就是陸岌姑息養奸,但現在怎麽秦靖北說的像是一切都是陸岌的錯呢?


    “你與丫鬟廝混,這事算不上嚴重,若真是喜歡,到時候娶妻後抬個名分即可,但你不能……你不能在玩弄了人家之後,又喜新厭舊,更不能在喜新厭舊之後,找了借口隨便就把她打發了。而且……你若一直都與女子牽扯不清,母親也能理解你,畢竟人生苦短,需及時行樂,但你要知道,若整個芸城的百姓都知道陸府有位好男色的六少爺,你哥哥姐姐們的名聲也會被你連累的!”


    看到秦靖北最後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程歲杪恍然大悟,徹底聽懂了。


    這是說陸岌跟花穗有不正當的關係,而且在帶他回來之後,就對花穗始亂終棄了?


    且不說他不知道陸岌跟花穗之間是否有那種親密關係,但自己跟陸岌之間絕對是清清白白,蒼天可鑒。


    在這死一般的寂靜之中,陸岌猝不及防笑出了聲。


    “母親這是聽誰說了什麽胡話?”


    秦靖北見他否認,也沒有慌,再開口問話,便不自覺地不怒自威起來。


    “你是說這些事都是假的?都是這丫頭編排你?”


    陸岌剛要回答,秦靖北開口堵住了她要說的話。


    “為了不冤枉你,在你來之前,我已悉數問了你院子裏的這些人。他們日日都在你身邊伺候,雖不是各個近身,但每一個都長了眼睛,長了耳朵,知道看,也會聽。你是要否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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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構陷


    很長一段時間裏,整個正廳一片死寂。


    然後有人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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