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可怎麽辦?真讓她選,若是她選了自己離開,那不就變成她把溫芍留下?了?


    “我……我……”顧茂柔張著嘴不知道該怎麽說。


    溫芍卻已經替她做出決定?了:“郡主?沒帶過孩子,還是我走罷,等我回去之後便?讓你阿兄來救你。”


    崔河對著溫芍挑了挑眉,並沒有出言反對。


    他過來給溫芍和滿滿鬆綁,溫芍起身給滿滿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又給自己也拍了拍,崔河道:“這裏?離景寧寺並不遠,想必此時他們也都在找你們了,你出去之後往東沿著山路走,很快就能看?見景寧寺。”


    溫芍道了一聲多?謝,崔河把溫芍母子領出去,這裏?似乎隻是山間獵戶用來歇腳的小木屋,周圍倒守著不少?人,有幾個熟麵孔溫芍認得,是崔河從北寧帶來的。


    溫芍跟著崔河走到山道上,崔河給溫芍遠遠地指了指方向,溫芍抱起滿滿就往前麵趕路,生怕崔河反悔了。


    崔河卻許久沒有動彈,一直到溫芍的身影消失在山路盡頭,崔河才收回目光,回到小木屋邊上去。


    下?屬立刻過來問他:“殿下?,人放走了現在怎麽辦?”


    “裏?麵還有一個,”崔河朝著裏?麵努了努嘴,臉上又露出幾分笑意?,“去裏?麵看?看?她。”


    ***


    雖然照崔河所說是離景寧寺不遠,但這也隻是對他來說,溫芍出來時手上連盞燈都沒有,山路黑漆漆的,斜裏?還有枝丫叉出來,她還抱著滿滿,所以走得很是不順暢。


    走了約莫快要半個時辰了,她才遠遠望見夜色中景寧寺的輪廓,看?著不遠,但按她這個腳程來算,怕是還得再?要半個時辰。


    好在她又往前麵走了一段路,便?見到前方隱約有火光。


    溫芍心裏?有數,她也走不動了,便?把滿滿放在地上,然後拉起他的手往前麵走,很快便?見到了領頭的程寂。


    程寂也很意?外竟然會在這裏?看?到她,見溫芍和滿滿身上完好無損,倒是鬆了一口氣,然後一麵親自將他們護送回景寧寺,一麵命人去稟告顧無惑。


    景寧寺所有人都已經被驚動起來,燈火通明,溫芍到了才知道顧無惑也帶人去找他們了,他們並沒有遇上,而?是遇上了程寂。


    滿滿已經困得快要睡著了,小腦瓜子一點?一點?的,溫芍連忙安頓他睡下?,自己也犯了困意?,本想著稍微在滿滿身邊眯一會兒,等顧無惑回來了再?說,沒想到頭一沾枕頭就直接睡死了過去。


    等溫芍醒來,天光已經大亮了。


    溫芍一下?子從床上坐下?來,轉頭便?看?見趴在桌子上休息的顧無惑。


    顧無惑睡得並不沉,一聽見動靜也馬上就醒過來了,抬起頭來看?她。


    兩人目光相交,溫芍揉了揉眼睛,下?床灌了一杯冷茶進去,才道:“是崔河。”


    她把來龍去脈所有事?情都說清楚,顧無惑漸漸蹙緊了眉心。


    “看?來崔仲暉快不行了,”他道,“不然崔河不會那麽急切逃往南朔。”


    溫芍對此倒沒什麽感覺,雖然與她的親人息息相關,可是她身在他鄉,又能怎麽辦,況且目前來看?,似乎秦貴妃和崔潼的勝算更大。


    她想了想,隻是道:“本來昨夜就該和你說的,但是不小心睡過去了,其實也不急,該急的是崔河,隻不過郡主?還在他手上。”


    顧無惑道:“她不會有事?。等滿滿睡醒,我會讓程寂先送你們回府。”


    溫芍點?點?頭,沒有問他什麽,顧無惑必定?是要親自去見一見崔河的,就如他所說,該急的是崔河,那麽該怕的也該是他才對。


    很快滿滿終於醒來,溫芍喂他吃了一點?東西之後,兩個人就被護送著離開了。


    顧無惑依舊留在景寧寺,他並沒有去見崔河,而?是讓人按著溫芍所說的地址,去請了崔河來景寧寺。


    崔河前來,卻並未帶上顧茂柔,顧茂柔仍被壓在那裏?。


    顧無惑並不驚訝,也沒有生氣。


    他在禪房裏?給崔河倒了一杯清茶,崔河覷了顧無惑一眼,隻將茶端起放在鼻尖下?一嗅,卻又重新放下?。


    “南朔就連茶都是如此清淡,果真無趣。”崔河譏笑道。


    顧無惑絲毫未被他的出言不遜激怒,他臉上神?色不變,自己端起茶慢慢地啜飲起來。


    而?崔河一時也隻能耐下?性子等他。


    禪房中焚的香能使人安神?靜氣,煙霧嫋嫋而?上,崔河見了心下?不但沒有平靜,反而?愈發?煩躁。


    看?出了他的不安,顧無惑這才放下?茶,對他說道:“殿下?何事?如此不安?”


    “你說為什麽?”崔河反應倒是很快,冷笑道,“我難道就不怕你把我抓起來殺了嗎?”


    顧無惑道:“我的妹妹還在你手上,若我真要殺你,便?不會見你。”


    崔河沉默了下?來。


    半晌後,他才重新說道:“如今我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來南朔也不過是下?下?之策,隻求能有個保命棲身的地方,崔潼好說,但落在秦貴妃手上,我就是個死。”


    “看?來你很有把握。”


    聞言,崔河竟忽然猶豫起來,但顧無惑也不著急,並不催促他。


    “好吧,”崔河終於歎了一口氣,“我之所以來南朔,還是相信你的為人,你不會出爾反爾。逃離北寧,我也不可能什麽都不帶,我有北寧的邊防圖。”


    顧無惑連眼皮子都沒有抬,隻是問道:“就這麽簡單?”


    “一張邊防圖,難道還不夠你留我一條性命嗎?”崔河開始沉不住氣了,反問道。


    顧無惑輕輕笑起來,他搖了搖頭:“我是問你,你隻是想保命那麽簡單?”


    崔河道:“難道我還有其他籌碼要求更多?嗎?”


    明明好似已經差不多?快談完了,可崔河卻不知為何愈發?緊張起來,他低頭看?見方才他進來之後,顧無惑為他倒的那杯茶,本已被他棄之,此時卻又不由拿起了灌了一口,壓一壓紛雜的心緒。


    他拿出隨身帶著的邊防圖遞給顧無惑,道:“我也不願繼續和你虛與委蛇,爽快點?給你便?是。”


    顧無惑接過來,氣定?神?閑地打開掃了一眼,便?收了進去。


    這張邊防圖根本就不用確定?真假,崔河的全副身家盡數係於此,若是他作?假,日後一旦被發?現了,他的下?場也隻有一個。


    崔河不會把假的拿過來。


    第71章 棄子


    顧無惑想了想,與他道:“你不用捏造身份留在南朔,隻是?暫且先要忍耐幾日,等到你父親駕鶴西歸,便用你北寧皇子的身份便是?。”


    崔河暗中竟是?舒了一口氣,終於挑眉道:“我也正是此意。”


    隻有他自己知道,方才的時候他竟有了怯意,分明自己主張的也是以原本的身份留在南朔,但一時卻沒有提及,卻要等著顧無惑鬆了口。


    再轉念想來,這對顧無惑和南朔其實也是一件好事?,知道他還活著,並且安安穩穩一直活在南朔,便足夠讓北寧的那對母子日夜難安了,更不得不忌憚南朔,若有一日以利益交換使得南朔為崔河起兵,北寧便會動?蕩。


    顧無惑繼續說道:“這幾日你便先扮做尋常香客留在景寧寺,你應該帶了親信,我也?會派人暗中保護你,等崔仲暉一死,便接你入建京。”


    “還有一事?,”顧無惑的眸色沉了沉,看著崔河一字一句說道,“日後你與溫芍難免有見?麵的時候,她是?秦貴妃親女,你不準為難她,也?不準在她麵前輕浮。”


    崔河一愣,而後立刻說道:“自然,我一早就知道她與她母親不同,否則也?不會與她嬉鬧,如今她已是?你的妻室,我自然懂得分寸。”


    即便昨夜才綁了溫芍,還是?為了和顧無惑見?麵才綁的她,然而當顧無惑口中說出“溫芍”兩個字時,崔河才終於意識到,溫芍已經?是?顧無惑的妻子了。


    若說惆悵,崔河是?不可能沒有的,可若說很是?悵然若失,那倒也?沒到那個份上。


    他早就知道他與溫芍不是?一路人,若溫芍的性情與秦貴妃相?似,那麽他們或許還是?有可能的,但可惜的是?溫芍純善,不比他們成日與豺狼虎豹為伍,最後自己也?成了蛇蠍毒物?,也?隻有在顧無惑身邊,才能讓她不被侵擾。


    崔河說完,笑著搖了搖頭。


    “我一會兒便讓人把你妹妹帶過來,你把她帶回去,”崔河臉上的笑意沒有褪去,忽然卻若有所思,“若我說想求娶你妹妹,你可會同意?”


    顧無惑一直波瀾無驚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鬆動?:“她對?你做了什麽?”


    “你怎麽對?你妹妹很是?警惕?”崔河隱約看出些許瑞王府裏麵的私隱,隻是?他天性也?不愛打聽這些,隻是?說道,“我娶了你妹妹,從此我們的關係更加牢固,否則我交出了邊防圖,即便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也?難免惶惶終日。”


    顧無惑聽後道:“若隻為了此事?,我說不用擔心,你怕是?也?不會信,隻是?你與她萍水相?逢,隻有昨夜一麵之緣,你們也?不知道對?方究竟是?什麽人,此事?不妥。”


    崔河道:“我的身家底細,你清楚得很,我承認我不是?什麽好人,然而坊間傳言你妹妹長福郡主刁鑽蠻橫,膚淺無知,與你完全是?不一樣的人,我們兩個難道還配不得嗎?”


    “等我問過她之後再談。”顧無惑仍是?拒絕。


    崔河便也?不說什麽了,他求娶顧茂柔無非是?為了給自己多?加一重保障,平心而論?顧茂柔長了一副花容月貌,出身也?是?南朔皇族,倒也?沒有辱沒了他,否則他也?不會開?這個口,顧無惑答應最好,不答應他也?不吃虧。


    崔河隻是?又笑道:“聽說你妹妹早幾年?便寡居家中,你倒不要耽誤了她。”


    顧無惑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有和崔河說出顧茂柔的事?,就如崔河所說他也?不是?個好東西,即便與他說了那些事?,崔河怕是?也?不會介意,而且此事?八字還沒一撇,不能這麽早就把顧茂柔的老底揭出來。


    很快崔河的人帶著顧茂柔來了,顧無惑與崔河告別,崔河按著早前安排繼續留在景寧寺,而顧無惑帶著顧茂柔回城。


    顧茂柔如今見?了顧無惑,再也?沒有了從前那種撒嬌的情態,而是?戰戰兢兢的,她隻道兄長還不願理她,但想起自己讓溫芍離開?,自己留下的事?,又覺得很有必要讓顧無惑知道,便不斷地掀了車簾去看外麵的顧無惑。


    好幾次之後,顧無惑的眼?神終於看了過來,他蹙了蹙眉,騎馬走到顧茂柔的馬車旁,問她:“怎麽了?”


    顧茂柔道:“沒什麽,但我這次學好了,阿兄能原諒我了嗎?”


    想起顧茂柔曾經?做過的那些事?,顧無惑一時也?不知該怎麽回答才好,若要說原諒,那實在是?太輕易了些,又和從前沒什麽分別,過幾日顧茂柔便大抵又回到老樣子去了。


    “回去還是?反思己過。”顧無惑冷冷道。


    顧茂柔很是?失望:“阿兄,明明是?我給了她機會先離開?的。”


    在景寧寺時,她就已經?同溫芍說了不少好話了,雖然不多?,但對?於她來講已經?很委曲求全,然後被崔河綁了,留下的人是?她,難道這些還不夠嗎?


    還是?溫芍根本就沒有把她的好意看在眼?裏,一點都沒替她說話?


    顧茂柔想哭了。


    這時顧無惑忽然開?口問她:“你想不想再嫁人了?”


    “嫁人?”顧茂柔一時沒反應過來。


    顧無惑皺眉,大致與她說了崔河的事?,並道:“願不願意看你自己,若不願意就繼續留在家中,隻是?不許生事?。”


    顧茂柔才聽是?那個綁了自己的人求娶自己時,其實是?很恐慌的,即便崔河並沒有對?她做什麽,甚至沒有像尋常綁匪那樣凶悍,她也?覺得可怕,她一向金尊玉貴的,怎麽能受這樣的委屈。


    可聽著聽著,顧茂柔的想法又慢慢開?始變了。


    如今的情況,溫芍是?再也?趕不走了,顧茂柔其實很不想和溫芍同處一個屋簷下,而眼?下顧無惑是?同意她繼續住在王府,可天長日久就不好說了,萬一溫芍吹個枕頭風,或許就把她送走了,她還年?輕總要嫁人的,到時候無人過問她的親事?可怎麽辦,或是?隨便把她打發嫁給什麽人,她有苦都說不出。


    那個崔河,身份倒是?貴重,雖然是?落了難的,但北寧皇子也?配得上她,而且樣貌生得很是?不錯,顧茂柔在心裏與張時彥一比,竟全然不輸,崔河還更添幾分瀟灑恣意,眉目也?更為精致。


    最主要的一點,崔河是?逃來南朔的,就是?說全無根基,那以後還不是?由她說了算,就像以前的張時彥一樣,她想怎麽樣就怎麽樣,而且上頭也?沒有公婆姑嫂,日子舒服得很。


    “那……”顧茂柔生怕說得晚了,顧無惑就改變主意,連忙猶猶豫豫開?口,“阿兄覺得如何?”


    顧無惑本想說不行,但他開?口前眼?風掃過顧茂柔,不知怎的忽然就改了口,道:“隨便你自己。”


    顧茂柔聽後一下子低下頭,竟然說道:“那也?好。”


    顧無惑覺得自己可能聽錯了,但好像又不會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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