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靖桓提著的心總算安全落地,險些落下淚來,他大步走進殿中,見明媚已經睡過去了,細軟的髮絲因汗水淩亂地黏在臉上,臉上蒼白如雪,細眉不安地蹙起。


    陸靖桓輕輕坐在床邊,接過宮女的帕子,為明媚擦掉手上臉上的髒汙,眼底是難以言喻的憐惜。


    「皇上,秋水姑娘在外麵候著。」尚青不知是何時進來的,他低聲向陸靖桓稟告道。


    陸靖桓將帕子放回銅盆裏,掖了掖被子,抬手將明媚眉間的褶皺撫平,在她眉心落下一個輕柔的吻,隨後起身走了出去。


    「禦花園是怎麽回事?」陸靖桓坐在座位上,麵沉如水。


    秋水濕透的衣裳已經換下了,她伏在地上,一五一十地說道:「回皇上,今日我們娘娘去給皇後娘娘請安,請安後娘娘邀皇後娘娘去禦花園賞花,這也是禦醫囑咐過的,要多出去走走,隻是不知怎的,皇後娘娘突然跌進了湖裏,我們娘娘為了救皇後娘娘拉了她一把,卻沒有拉住,自己反而摔倒了。」


    傻丫頭。陸靖桓閉一閉眼,明媚失了血色的臉龐在他腦中不停閃現,他嘆一口氣:「你下去吧,好好照顧你們娘娘。」


    「是。」秋水行禮退下。


    陸靖桓沉吟了許久,似乎做了什麽決定:「去朝陽宮。」


    四麵八方的湖水朝趙知蘅湧來,仿佛要將她拉進暗無天日的深淵,她拚命掙紮卻是無濟於事,湖水慢慢漫過她的頭頂,窒息的感覺緊緊包裹著她,掙不開逃不掉,趙知蘅覺得自己在緩緩下沉,四周的光越來越暗,頭撞上了一塊堅硬的石頭,鈍痛襲來,趙知蘅閉上了眼睛……


    再次睜開眼,繡工繁複的鳳穿牡丹彩帳懸在頭頂,冰冷的身體變得溫熱,整個人陷在柔軟的錦被裏。


    趙知蘅又眨了一回眼,見眼前畫麵不變,鬆了一口氣,她確定自己沒有死,現在正躺在她的寢宮裏。


    記憶回溯,缺失的空白被一一填補,趙知蘅覺得頭疼欲裂,略一偏頭,卻見不遠處坐著一個人,殿內光線昏暗,她仔細辨認了一會兒,不確定地開口:「皇上?」


    「你醒了。」陸靖桓的語氣淡淡,不帶一絲情感。


    趙知蘅有些不適應這樣的陸靖桓,他從沒有用這樣的口吻對自己說過話,她勉力坐起,希望能看清陸靖桓的表情。


    「阿蘅,」陸靖桓突然嘆了一口氣,「你自小聰穎靈慧,朕……從見到你的第一麵起便再也忘不掉了。」


    趙知蘅睜大了眼:「皇上……」


    她從來都不知道……


    「所以即使知道你心有所屬,朕還是用卑劣的法子將你綁在朕的身邊,隻是因為朕覺得,你總有一日會回心轉意的。」


    那些深埋在心裏的話,那些深夜裏輾轉反側的情愫,終於讓那個人聽到了,隻是陸靖桓沒有想到,此時此刻的心境竟會如此不同。


    他似乎輕笑了一聲:「是朕高估了自己,也錯估了你。」


    「你我成婚已有六年,這六年沒有一天不是在怨懟和譏諷中度過的,朕知道你討厭朕,甚至是恨朕。」


    趙知蘅抓緊了手下的錦被,她看向陸靖桓,卻隻能看見他冷硬的側臉,仿佛一尊冰冷的雕塑,她忽然有些不想聽陸靖桓繼續說下去了。


    「現在,朕打算放過你,也放過自己。」


    陸靖桓神色一輕,這句盤桓在他心裏許久的話,終於被他說了出來,原來……也沒有那麽難。


    趙知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上……你這是什麽意思?」


    陸靖桓站起身,背對著她:「朕以後不會再強迫於你,隻當初見時的那個小阿蘅……」


    陸靖桓麵色一柔,仿佛想起了十五年前的那個春天,那個巧笑嫣然的小女孩,那顆怦然跳動的心,他最後一次想起這段回憶,光影散去,隻剩一地狼狽。


    「已經死了。」


    趙知蘅渾身一震,她急急地想要挽回些什麽,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隻是,你是先帝親封的太子妃,大陸朝的皇後,驟然廢後會動搖國本,且朕也曾在母後床前發過誓,此生絕不廢棄你,無論生死,這個位子上的人隻能是你,」陸靖桓語氣一轉,似一把帶著寒冰的刀紮進了趙知蘅的心裏,錐心刺骨,「所以,不要去想那些不可能的人。」


    趙知蘅臉色倏地變為慘白,嘴唇不住地顫抖著:「……皇上。」


    不可能的人?他知道我和靖栩的事了嗎?賜死?還是……圈禁?


    「宮裏的一切如常,你隻需要好好待在這裏,盡好你皇後的本分。」說罷,陸靖桓大步跨出朝陽宮,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輕飄飄的一句話,將她的後半生釘死在這腐爛的深宮裏,千秋萬代,她的名字、她的身份都隻有一個——


    陸靖桓的皇後。


    趙知蘅跌坐在床上,這是她第一次意識到,眼前這個人不是那個一直深愛著她、對她百依百順的少年,而是高高在上、生殺予奪的帝王。


    傷口還在隱隱作痛,趙知蘅捂著自己的頭,她全部想起來了,在不慎落水撞傷的那一刻。


    上天給了她重來一次的機會,卻又收走了她的部分記憶,帶著殘缺記憶的她和兩兄弟重新糾纏在一起,這到底是她的福?還是她的禍?


    陸靖桓從朝陽宮出來,釋然一笑,仿佛解開了背負許久的禁錮,他和趙知蘅糾糾纏纏許多年,也許並不是真的有多愛她,而是捨不得放開那段唯一溫暖過他的時光,隻是他從來不肯正視這一點,久而久之,趙知蘅成了他心中最無法言說的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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