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你這麽說:李宜忠要推下棋磨?”李建玉揉搓下巴,心緒難寧。


    “狗日的無利不起早!他或許也悟出這一點,他想做成既定事實,將來李子北想反悔,已經不可能,生米可以做成熟飯!狗日的就是賊,長著狗鼻子,吸吸鼻子就能嗅出拙劣,與其十頭大牛拉不回來,不如送個順水人情,你老二隻不過是搭上順風車,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酒從哪裏來?”


    “天底哪有這麽好的事:心想事成!你沒見著小丫頭吃了閉門羮?”


    “她隻是情緒激動,絕不會善罷甘休的,氣順了,火散了,她會分析,孰輕孰重,她掂得輕,麵子就是狗屁,達到目的,才是上上之策,她已經‘愛’他那麽久,怎肯輕言放棄?別看去得決絕,這不代表腸子正在發青,小伎倆騙騙人還行,騙自己就不行了,話說得多狠,那‘愛’就有多深!”


    “你靠草垛幹什麽?我已經托人給子昆說媒了,說好了,明天來!”柳淑琴臉色很不好看,“你和他能拉出啥道德經?”


    “老三馬子,你這樣說話就不對了,李大會怎麽著都是人才,我能蠱惑得了他?”


    “屁!”柳氏不願麵對這張刻薄的臉,擰身走了,但她相信:喊李建玉如同牽狗,手到擒來,如同探囊取物。


    “凡事紛繁炸裂,豈是一個‘屁’可以說得清的?她蔑視我小瞧你,有了脾氣,生活不順惹的禍,趨凶避禍,方是良策!”


    “她就這樣放棄了?”


    “不能這樣看,好事多磨,隻有炸裂才精彩紛呈,是不是?好戲在後頭!”太陽上仿佛有吊墜,才一會兒功夫,就掉地上,這是李精樹最不喜歡的場景,他的生命已經在盡頭,七十三,八十四,閻王爺不要自己去,他就要到坎上了,心能不悸動?和這掉地太陽一個德行。


    青春上的煩惱事,就是緊鑼夾雜在密鼓裏。太陽的影子是月亮,太陽還沒最終下去,月亮已經迫不及待露個臉,星星不到上班時間,看不到一顆,晚風習習,象鼓和號合奏,撩人心魂斷人腸,這種時候,黑洞洞屋子裏實在呆不下去,走一走,成了常態,心擰巴成繩,往日沉穩不見了,針鋒相對李紅霞,這是幹嗎?有一絲後悔,她本善良,隻是夾雜在兩個有恩怨家庭之間,想要隨心所欲談一場無遮無擋的戀愛,無關結局,隻是一種奢侈,除過這,還有自然條件不允許,同姓李,且差著輩份,我在月光裏走,怎麽都走不出影子。


    “你為啥沒去喝酒?省人菜,惹人怪!”李瑞芹象影子跟過來。


    “這不正是你希望的嗎?”我抬起頭,這張白皙的臉,我多想捧起來,咭!咭咭!啃上幾口,我也渴,也沒了方向,甚至有些顫栗。


    “找抽,你就不忌嘴!”


    “什麽理由?什麽身份?”


    “我打你不需要理由!”


    “自高自大!相親的人昨天晚上又來了!”


    “這是警告?還藕斷絲連上了?”我走向她,把她的臉扳向月光,聽得見她濃重喘粗氣聲,“你吃大蒜!你口臭!”我鬆開了她,推了她。


    “你想怎樣?那個?”她有些露骨。


    我必須折斷她,“你要再這麽著,我們就永遠分開,他來了怎樣?”


    “糾纏不休,我差一點兒就舉手投降了,男人的魅力實在不可抗拒,我已經熟悉了他的味道,喜歡聽他說話,一臉真誠,水洗不去!”


    “你是秋千,喜歡蕩漾?”


    “一個想愛,愛而不得;一個想棄,棄之不去!青春惱人,象過山車,讓我驚悚,讓我心驚肉跳,也許……”月光如水,灑在她臉上,格外嫵媚,她象喝醉了酒,在那兒搖擺不定,風撩起她的長發,舔著她的臉頰,紅雲似燒。


    狗日的,那一晚她那麽好看,看得我心醉,我差一點兒,就遂了她的願,了了我的心,我臉上燒得厲害,“我們……”我慌亂得不知所措,“好瑞芹,就不要折煞我了,再給我一些時間,我需要……我家窮得叮當響,你進來,連個住地都沒有,我現在是泥菩薩過河,等我有了一丁點條件之後,我們……”


    “你知道我不在乎那個!”眼角有淚痕,“我已經象飛蛾撲火了,奮不顧身了!”


    “半年好嗎?就半年,等我高考完,至少要在那個之後!”我咬下嘴唇。


    第22章:


    葉誌軍的到來,改變了賈雲龍人生軌跡,張子望臉色不好看,趙步洲雖在他領導之下,但明顯對張不滿,換作是誰都一樣,這事是劉子凡以前定下的,不管怎麽說:劉子凡這許多年對他張子望沒得說,但葉是古大江的人,他抗拒不了,這事做得至少不那麽光明磊落,但也沒辦法,劉子凡任用賈雲龍留一手底牌,正是這張牌,讓張子望見縫插針,盡管他很費口舌安撫了賈雲龍,賈還是不滿。


    葉誌軍初來乍到,對落迫的宣傳隊投去深情一瞥,落伍的東西,有時可以一用,他不是欣賞宣傳隊,而是欣賞宣傳隊賈一茜,這是一條美人魚,可惜了,生在農村是糟塌了,張金梁人模狗樣,中山裝已經落伍了,他卻矢誌不渝鍾愛著,連風紀扣都扣得嚴嚴實實,上衣口袋上還是那些年搞文化點專區獎勵的英雄牌鋼筆,這曾經是他的榮耀,為了賈一茜,早已經淪為賈雲龍的幫手,冷不丁葉誌軍插進來,對宣傳隊突然熱情起來,大有重拾宣傳隊的意思,但大環境大氣候在那兒,宣傳隊雖沒解散,但活動少了許多,已經被邊緣化了,有錢人賣了第一台黑白十四寸電視機,信號雖差,經常被雪花覆蓋,但它成了新寵兒,受到越來越多的人青睞。


    或許是沒有基層工作經驗,或許是根本不知道每天要幹什麽,別人問他,他打哈哈,“這事是賈書記主辦,你問他好了,我和他交待過!”


    難怪很長一段時間,葉誌軍遊離工作重心之外,他笑模笑樣,拍手打哈哈,隔三差五讓宣傳隊員來大隊部一次,不給開工資,還耽誤事,來了也是老生常談,許多人來一兩回就不來了,家裏地裏頭事挺多,哪裏有功夫扯閑篇?


    葉誌軍覺得這樣不行,釣魚得有餌,幹鉤釣,這不是耽誤功夫,這餌料哪兒有?他抓耳撓腮,急中可以生智,縣文工團團長柳明浩不是他同學嗎?這條廢線差不多爛了,這些年,在各自領域裏,沒有任何交集,這一想,他大喜過望。太陽還吊得老高,他就推著自行車出了門,到外頭碰著李金亮,“李主任,賈書記在吧?你和他說一句,我今天家裏有事,早走一會兒!”


    “葉書記,這個沒問題,話我保證帶到,你忙去吧!”自從土地分到戶以來,大隊職能象散了架,許多人更多時間放在自家責任田裏,種不出好莊稼,公糧和四糧七錢一樣不能少,所以誰也不肯怠慢,“我一會兒也回家!”望著葉誌軍的背影,他搖搖頭:“別人削尖了腦袋往城裏鑽,他倒好,一頭鑽鄉下,農村天地廣闊,將不再有作為嘍!”


    “葉胖子走了?”李建玉小雞啄米走出來,“金亮,我有些搞不懂:張子望弄這麽個貨來幹嗎?這不是讓賈雲龍嗓子裏生痰嗎?”


    “古大江手下二貨,先塞我們這兒,等坑,有窩再安!”


    “古大江倒成了不倒翁,文革那會兒牛屁得不行:孫東洋靠邊,魯延年也靠邊,大權獨攬,俺以為他成了氣候,想不到遁回原形!”


    “這已經不錯啦,如果不是和連家沾親帶故,我估摸著得進去,年一寬雖直屬於孫東洋,可能也是沒有辦法,名落孫山已經成定局,你李大會不去走走門子,趁現在二老爹還健在,魯延年怎麽著也得對下麵吹口氣,那口仙氣一到,縣鄉不得照辦?”


    “我不行了,金亮,你是我們李姓一麵旗幟,你要占領吳窪子高地,身體不行,糊到哪天是哪天,金亮你就不同了,即使他做了一把手,還是要把你抓手裏,他糙到心上!”


    “我不行!古大江不倒,錢震祖就不倒,田家興要後來居上,沒人攔得住!”李金亮玩謙虛。


    “他敢!有我在,他得歇菜!”提到田家興,李建玉雙眼冒火,“不識抬舉的東西!我女兒再不好,也是黃花大姑娘,她姚翠萍是什麽?拖著幾個油瓶,他還當蜜罐子,那分明是鹽壇子,人家當初就不要他,回爐的燒餅脆得了嗎?”


    “李會!李會!他出來了,就少說兩句吧?”李金亮耳朵靈,聽見田家興咳嗽,一轉臉看見他人。


    “你們怕他,我不怕!什麽玩意兒!”看見田家興走過來,他故意聳肩,硬挺著身子而過,還“哼!”了一聲。


    “看看,牛氣的,正上火吧?”田家興用右手大姆指勾向負氣而走的李建玉。


    “田會計,你就不要和他一般見識啦,顯得咱沒水平!都住一起啦,還不打算熱鬧熱鬧?就打算這麽捂不打溜(方言:不聲不響。)過去?你想委屈誰?”李金亮給田家興遞一支煙。


    “好說不好聽!我是不打算……我這種情況……”田家興含倒了煙,半天對不上火。


    “你這種情況怎麽啦?你作賤自己幹嗎?要我說:該咋辦咋辦!就剛才那位,別看憋著氣,你請他他得去!要不你這算是咋回事?官宣一下嘛,活了大半輩子,雖不盡人如意,但峰回路轉,也算是真愛,年一年二,添個一兒半女,乾坤初定,靜等花開,咱不能草率到雞鴨不聽動靜,不僅辦,還要大辦,就是要讓那些人閉嘴,如果不是一串孩子,你就揀大漏,無論多少,終究是女孩子,長大一樣叫你爸!我等你好消息!”李金亮在田家興肩上拍幾下,乘興而去。


    “也罷!也算不白活一回!”他咬下嘴唇。


    葉誌軍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柳明浩家,多少年沒有來,依然輕車熟路,小二十年,象幅板畫,一切都是熟悉的樣子,青石板子路,連旁邊的陰溝,都是記憶的模樣,他去的時候,柳明浩早已經回家了,他正在活動,想挪個窩,文工團也在走下坡路,沒有體製包裹,一切都是零,這些終日在室內搞藝術的人,被市場經濟衝擊到了岸邊,許多人放不下架子,還在等、靠、要,這會兒他在自家門前一爿菜地裏種菜。


    “你是被下放了?動作還挺嫻熟,準備著解甲歸田?”葉誌軍一眼認出柳明浩,碩大的腦袋前額和上頂已經斑禿,光潔得象磨刀石。


    “你是……你是那誰?”柳明浩放下東西,用沾了泥的手,拍拍腦門,“名字透熟,就是想不起來!”


    “算啦,不難為你啦,貴人多忘事!我是葉誌軍!老同學,我是我們那一班裏混得最差的,你當然記不起來了!”葉誌軍紮了車子,撫撫永不謝頂的板寸,去握了柳明浩的手。


    “哪裏哪裏,聽說你後來當兵去了!”


    “此言不虛!”


    “跟你一起都有誰?”柳明浩問。


    “鄭大兵有印象嗎?他是寧夏兵,複員後,卻了鍾吾縣人武部,恐怕是副職!”


    “不錯不錯!那個瘦子?我們都叫他‘電線杆子’?”


    “正是!三木公社的,現在叫鄉!”


    “結婚了嗎?”


    “你問他還是問我?”葉誌軍鬆了手。


    “你的還用問?葉素梅,我們同學,我沒忘!你是被我們班主任批了又批,算是死不改悔的‘走情派’,死了都要愛那種!要不是我們班主任,你會被開除的,現在回頭看,值不值?”


    “怎麽說呢?當初就著了魔相中她了,現在乏味了!”


    “他呢?”


    “結啦,殷水芹!婚姻雖有,不理想,多次紅杏出牆!“


    “可以理解:那麽多年一去杳無音信,把一個鮮活女人扔在家,飽暖思淫欲,這下子好了,但能愛時,愛已經過時變味了,要不哪天你讓他一起,我們聚一聚,同學一場,這些年各奔東西,難得呀!”


    “這個不難,隨便哪一天吧?老同學,你們團裏怎麽樣?”


    “困難重重!”


    “我想托你安個人,不論性質,不計待遇,行嗎?”


    “我都想跳槽,文藝團體已經走到末路,除非你是國家保留的!”


    “想不到這麽糟糕!”


    “比這更糟的事,還在後頭,將來何去何從,天知道?”


    “臨時的行不行?”


    “這個沒問題!二不保證喲!”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紅旗,你能扛多久?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北風2024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北風2024並收藏紅旗,你能扛多久?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