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夏不愚的錢算是白花了,佛腳也沒抱上。佛陀他老人家壓根沒聽見這條的祈願。


    他啊,便自求多福吧。


    第111章 開頭


    元宵節後的保和坊, 還沒恢複往昔的人來人往。


    以至於麵食店開張一旬,生意總也不是太好。每日閉店都會剩下十幾個饅頭,亦或是籠餅。可箏也不浪費丟棄, 除卻叫寶念拿回家用些。其餘的, 她日日都會去州橋,分發給風餐露宿的乞丐。以做些功德。


    這日, 汴京新歲第一朝落雨。


    箏像往常一樣坐在店前的台階上發呆。


    看著來往的人形色匆匆,箏料定今日定是還得去州橋一趟, 便百無聊賴地歎了口氣。她盤算著今日就賃輛牛車過去,不再走路, 省得濕了裙衫。


    可寶念心思敏感, 這聲歎息落進煙雨,被她聽去。


    寶念竟羞愧地與箏言說:“箏娘子, 這生意不好, 會不會是因為我這麵食做得難吃?才引不來這回頭客?瞧著今日又要剩上好些,我真是愧對你這麽忙裏忙外的張羅。”


    箏驀然回眸, 雨簾在她身後, 如注落下。


    箏沒太聽清寶念微弱的話。


    倉夷卻從後廚掀簾而出, 這幾日她伺候完老太太,無事便會過來。


    她這勤勉的性子, 還真是一刻也閑不住。


    倉夷聽聞寶念這般說, 便笑著寬慰她道:“何須妄自菲薄?寶念,萬事開頭難。你要知道, 生意可不是那麽容易做的。尤其是這汴京城的生意。當初我跟著李家姐姐在朱雀門擺攤,那麽好的位置。我們每日三更起身, 辰時出攤,忙得是昏天黑地, 但你可知剛開張的時候,一天能賣出多少碗我們便燒高香了?”


    寶念轉眸,被她吸引了思緒。可她猜不出,便同倉夷搖搖頭,“多少碗?”


    倉夷答曰:“二十碗。”


    “二十碗?那可是朱雀門啊,往來人口絡繹不絕,怎就會隻賣二十碗!”箏覺得不可思議。


    可倉夷是過來人,比她們耐得住性子。


    倉夷知道,這新開的鋪麵,就算無人也是正常。如今這麵食店每日的盈利,在倉夷看來,已經是相當可觀,她與二人說:“客源是要慢慢積累的,好口碑也是要傳的。一切機緣強求不來,咱們得沉得住氣,慢慢來。所以寶念,你也莫要灰心,你要相信咱們的東西好吃,才能有客人願意買啊。你若都覺得不好,客人怎會買你的賬?”


    倉夷語重心長,她說起這些時,整個人都煜煜生輝。


    箏便是發覺了她的優點,最初才有念頭,有勇氣開下這個鋪麵。箏覺得她們不能總被困在深宅大院,她們也可以做些自己擅長的事,“是啊,寶念嫂嫂。生意的事,您不用掛心,船到橋頭自然直。沒有什麽過不去的坎。咱們人多力量大,集思廣益,一塊想想辦法,總能好起來的。至於賠錢的事……你就更不用擔心了,我們家太史將軍有的是錢。”


    “誒…我聽二位的。”


    寶念的憂憧,被倉夷的寬慰,箏的溫暖打消。


    三個女人相視一眼,一切便煙消雲散。


    箏轉過頭,依舊看著長街落雨,萬物悄然生發。被潮起浸濕的裙擺,輕輕落下,她豎耳聽倉夷在身後說:“明日是不是就該禮部省試了?你不是說今兒要給你家郎君去送考試用的東西?不若你今日就帶著小寶早些走吧,我與箏留下收拾便好。”


    “那怎麽行。”


    寶念婉拒了倉夷的提議,她說,“沒事的倉夷娘子,我已經將東西準備好擱在這兒了,待會將店門閉了後,我直接從這兒到太學去,耽擱不了。”


    “那你路上記得慢些,也願你家郎君今朝能一舉高中。”倉夷說罷與寶念交換過眼神,去到箏身邊負手站立。兩個妯娌,一站一立在雨簾內,誰也沒有說話。


    箏在沉思,她那鬼點子當是層出不窮。


    轉眸望向倉夷,箏忽而開口說:“嫂嫂,挑菜節是不是快到了?”倉夷聞聲垂眸,有些疑惑,“二月二江岸挑菜是快到了。隻是好端端的,你怎麽問這個?”


    箏卻猛地將手一拍,大呼道:“呐,我想到了。咱們可以根據時令民俗,做些野菜的籠餅,在節前售賣。總會有些無法出城挑菜,又想嚐口新鮮的人來買,這樣咱們還能吸引客人前來,擴大擴大咱們的名氣,叫更多人知道知道咱們的小店。你們覺得如何?不若咱們就試試?也不吃虧。”


    倉夷被箏的反應嚇了一跳,可她靜下心來一想,倒也不失一種辦法。


    但身為大東家的倉夷,顧慮總比階上坐著的人多,她張口應聲:“主意倒是不錯,可這野菜產量不大,咱們去哪弄來?靠我們自己去摘,又能摘出多少呢?這事你可有想過?”


    箏既是提議,就早已想到這野菜的原料從何而來。


    瞧她胸有成竹道:“嫂嫂大可放心,我認識個賣貨翁,這汴京之內,就沒有那阿翁弄不到的菜。再說這野菜籠餅,隻是個吸引人的噱頭。俗話說物以稀為貴,咱們啊——這回可限量。叫他們今日買不到就抓耳撓腮,明日轉一圈,還來。”


    倉夷莞爾一笑,“行,就你主意多。那既然老板娘都放話了。我們就隻管跟著幹活唄。”


    箏望著倉夷將雙目笑彎。


    可陡然之間,卻有把雨傘穿過雨簾,落在了她們麵前。但見那傘下人默默駐足,深情凝望起那階上坐著的女郎,他開口輕緩,有股子言語落進的酥柔。


    “坐在地上,夫人不覺得涼嗎?”


    倉夷瞧著那人在傘下露出的臉,嗤然一笑在,識相轉身離開。


    箏抬眸看,崔植筠平淡而溫暖的目光,落進眼眶。她歡喜著喚了聲:“二郎。”崔植筠也用那抹純粹的笑,予以回應。


    箏問二郎:“你怎來了?”


    崔植筠伸出手臂,想要拉人從冰冷的石階上起身,他說:“我來接老板娘放班。”


    這句話衝破煙雨的寒,箏默默牽起了他的手,兩隻冰冷的手掌至此交握,掌心的溫度,慢慢占據了指尖的清寒。隻要不放手,就能這樣一直溫暖下去,亦如他們的人生一般。


    躲進崔植筠的傘裏,箏忽而想起什麽,推著崔植筠就要遠走。搞得崔植筠莫名望去,“這就放班了嗎?不用與大嫂她們說一聲嗎?”


    箏卻搖搖頭,“誰說這是放班,我不過是想帶你去個地方。一會兒還要回來收拾呢~走走,走啦。”


    “去個地方?”崔植筠茫然無解。


    可他卻放任身側人帶著他去往未知的地方。


    直到在保和堂前停下腳步,箏說到了。崔植筠才舉目看去,可這一看,卻是叫他更加茫然,“來這兒做什麽?你病了嗎?是哪裏不舒服?”


    箏揚起眉,“我沒有不舒服。隻是你好不容易來一趟,正好叫保和堂的郎中給我們看看。”


    “給我們看看?看什……”


    崔植筠不知道他這想一出是一出的媳婦,到底是想幹嘛?可這來都來了,豈還有他半路逃跑的份?崔植筠便也隻能乖乖被媳婦拽著進了去。


    大抵是落雨的緣故,平日人滿為患的保和堂,今日竟不用拿號,隻接進了大夫坐診的內堂。


    濃鬱的藥香沁鼻,箏拉著崔植筠小心翼翼上前。這是她早就想做的事,就是一直沒逮著機會,今日崔植筠倒好,自己送上門。箏是說什麽也不能放人走。


    按著崔植筠坐在內堂,箏輕聲問了句:“郎中先生。”


    “我們想看看……”


    可不等箏張口,堂下坐著的古怪老頭,竟噓了一聲,示意箏噤聲。他隻抬眼瞧著小兩口一眼,便揮手命二人搭腕,跟著二話不說就為二人一一診起脈來。


    箏看看崔植筠,崔植筠看看箏。


    雖是她將他拉來,但此刻二人卻是一樣的一頭霧水。


    可老郎中卻在為崔植筠診脈後搖了搖頭,在為太史箏診脈後也搖了搖頭,嚇得小兩口大氣都不敢出。難不成是什麽不治之症?可他們的人生還有很長……怎麽就能——


    最後三人沉默半晌,還是箏鬥膽相問:“先生,我們是什麽問題嗎?很嚴重嗎?”


    老郎中卻反問說:“你想有什麽問題?”


    箏懵在原地。崔植筠摸了摸她的手臂,冷靜接茬道:“後生見識淺薄,有何不妥,還望先生明言。”


    果然醫術越高,脾氣越古怪。


    老郎中看著崔植筠沉著的模樣,忽而大笑,他撚著胡須眯眼笑起,一語便道破箏今日所求之事,“娘子今日是來求問子嗣,老朽說得可對否?”


    箏訝然不已,“先生怎知?”


    老郎中閱人無數,自是不會眼拙。


    他收起案前的巾帕,抬手指著崔植筠便言,“他腎強力壯,無事。你肝強血旺,亦無事。莫要憂慮多思,子嗣之事自會水到渠成。這就是老朽給你開的藥方。還有切記,陰為下,陽為上。不可顛倒,不可顛倒——”


    老郎中磁性的聲音落進耳畔,他是以醫者地角度出言。


    小兩口卻為此雙雙紅了臉。可既是老郎中給吃了顆定心丸,他二人也該鬆下心來。


    如此,那就回去遵從醫囑,繼續…


    陰下陽上,不可顛倒。


    第112章 遛彎


    省試放榜的一月後, 便是殿試。夏不愚終是不負眾人在大相國寺中所托——


    沒考上。


    可這回夏老爹竟沒直接把夏不愚拖去祠堂吊打,而是親自登了禮部考官的門,且在一番詢問後, 得到了這樣一句話:“朽木尚可逢春生, 隻看春機幾時燃。夏將軍莫要憂心,此子還有機會。”


    於是乎, 夏老爹自考官家出來,隻拍了拍夏不愚的肩, 便淡定離去,再無其他下文。亦是沒提叫他滾出京城的事。夏不愚愣在原地, 看著父親離去的背影。他想佛陀還真聽見了他的祈願。


    隻是那高中的願望…怎麽就不靈了?


    -


    是日, 伯府中一片安寧。


    春日的暖和氣,也漸漸襲來。


    妯娌三人如往常一般相約在小花園裏散步, 這似乎已經成了宋明月懷孕後的固定項目。


    小徑上停停走走, 聊聊家常。


    宋明月發現太史箏盯著自己那已經開始顯懷的肚子,目光從未離開過。宋明月不解, 她問:“二嫂, 你這一路上, 到底是在看什麽呢?是我現在的樣子很奇怪嗎?”


    箏一臉懵態將目光上移,矢口否認道:“我沒看什麽啊。”


    倉夷卻在一旁偷笑。


    宋明月便將眼神移去, “大嫂, 你又是在笑什麽?”


    “我?”倉夷看了眼太史箏,想起前些時候, 她與自己提過保和堂的事,“我笑箏是在羨慕你呢——怎麽箏?是那老郎中給你和二郎開得方子不管用?”


    倉夷沒直言, 她如今倒是在她們麵前,能開起玩笑來了。


    箏聞言小臉一紅, 輕喚了聲大嫂,根本無從辯駁,她也不能說那老郎中的方子不管用,但就是見效太慢。


    宋明月瞧著眼前的妯娌倆打著啞謎,自己被蒙在鼓裏,惑然說:“羨慕我?我現在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就等著早日生了,把小老三甩給崔植籌,我好解脫。你說你,羨慕我作甚?不過,你若真急著子嗣的事,我倒是可以叫你摸摸,沾沾喜氣。我與你說啊,我這方子可比老郎中開的見效。”


    她知道是什麽方子,她就見效?


    倉夷在旁邊憋笑,箏卻一臉興奮,“我真能摸摸嗎?”


    宋明月大方,她二話沒說便拉起箏的雙手,擱在了自己的肚子上,“摸吧,再大些月份,你想摸,我也不叫你摸了。”轉眸看向倉夷,宋明月又言:“大嫂呢?你可要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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