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嬸抱著幹淨的床被輕手輕腳進了寢屋,措措依舊屁股朝外,腦袋朝內,呼呼睡去。


    她瞧著屋中殘局,兩眼一眯。這小年輕,還真有她當年之勇……


    第85章 實施


    夢裏好眠, 一覺當至天明。


    太史箏窩在溫暖的床鋪裏,感受著屋內光線變換,忽然有人翻身而來將她相擁。


    弄得箏有些驚訝。


    想來之前, 崔植筠與她躺在一起時, 恨不得將身子都送去床底,好與她狠狠劃開個楚河漢界。然像今朝這樣主動的接觸, 當是前所未有的第一次。


    不過…又有誰能想到,那禁情割欲、克己重禮的崔二郎, 竟能有昨晚那樣放蕩的時候。


    沉下眉目,箏在偷笑。


    可當憶起昨夜帳下的曖昧纏綿, 她便漲紅了臉。


    箏壓根不知自己後來是怎麽回了這東屋, 更不知又是誰幫她穿了睡時的寢衣,她隻記得自己在縹緲的水氣中雙目遊離, 最終歇在了溫暖的水盆裏。


    昨夜院外北風蕭瑟, 月光清冷寂寥,可當風與月光落進院內那刻。


    一切似是不可言說, 又不可捉摸。


    箏咬咬牙隻道:輕浮漫浪, 是誰平日裏作勢, 偏背地裏相去甚遠……


    此時,崔植筠將頭深深埋在太史箏的背脊, 他也同樣避於昨晚的“放浪形骸”。夜的綺麗, 衝昏了他的頭腦。可當麵對的人是太史箏,一切卻都合乎規矩, 合乎心意……


    他心中雖有些無以自容,卻也怡悅。


    崔植筠在太史箏背後驟然笑起, 他握起指節,那上麵殘留著她最柔軟的觸感。恍惚一瞬, 崔植筠終於明了自己是人,是人便有欲。他從不是無欲,而是與他人無求而已。


    真怪,偏索取她的恣意,成了崔植筠第一次想求的欲。


    “笑什麽?”箏撥弄了他扣在心口的手掌。崔植筠沒有說話,他豈能告訴太史箏,自己是在想她?


    無言抽離緊抱她的手臂,崔植筠坐起了身。


    箏卻不敢妄動,她現在隻要一想到昨晚自己在他麵前展露出了迷媚,就羞人答答地想要躲去。


    這樣的氣氛,實在微妙。


    隻瞧呼吸輕輕下落,兩個人的沉默,心照不宣著。


    在那之後,當屋門開了又合,身後的床鋪空空蕩蕩,箏便在鬆了口氣後,漸漸沉進夢鄉。隻是誰成想這一夢,又如春日暖陽,讓人發燙……


    -


    後來將近日跌,太史箏如尋常坐在門廊,手中勾算著冊子上開店所需的銀兩,措措則在院中打轉。


    如此,和睦的時光,被浮元子手中掉落的栗子打破。


    箏抬起頭,沒注意筆尖的分寸,不小心在臉頰上畫出一道。她張口便問:“臭圓子,你這是又往哪玩去了?半天的不著家,中午用飯也沒見你。”


    浮元子俯身追著栗子一路來到太史箏身邊。隨即起身,捧著懷中的栗子就往太史箏手裏送。


    浮元子隻道:“哪裏瘋玩!我這不跟著他們摘栗子去了?娘子快嚐,這是廚房的王師傅幫我們現炒的。一出鍋,我可是嚐都沒嚐,一路小跑給你送來,這會兒都還熱著。”


    箏聞言笑著接過發燙的栗子,“行,還算你有良心。進屋瞧瞧吧——”


    “瞧瞧?”浮元子左右相望,“進屋做什麽?”


    箏剝開燙手的栗子,取出果仁送入口中,卻被燙的又在口中翻炒一遍,待到將綿軟的栗子咽下。她才回了句:“官家賜了家翁兩盒今年新貢的柿餅,家翁叫人給各屋分發,咱屋分了兩個。我還沒動,你不是愛吃?”


    “去吧,小饞丫頭。”


    “娘子真好。”浮元子說著興奮地往屋裏跑,可轉過頭她想到什麽便又緊急停下腳步,“不對,隻有兩個,有一個是郎君的,那我吃得豈不是娘子的那個?不行,我不吃了。”


    沒想到,這小饞丫頭還是個執拗的。


    箏無奈轉手推了推她,“哎呀,你快去拿,咱倆一人一半總行了吧?”


    “這樣行。”


    太史箏給了浮元子個解決辦法,她這才放心向屋內走去。


    待到打簾出來,浮元子邊銜著半個流沙的柿餅,邊將另一半柿餅給太史箏遞去。柿餅的香甜還未入口,箏便聞了個唇齒留香,且瞧她張口未來得及去咬。


    浮元子便在旁,漫不經心地言語起昨晚的事,“娘子,說來奇怪。昨夜跟吳嬸進院,我竟聽見有貓叫,也不知是哪來的野貓。那聲音隱隱約約的聽不清,吳嬸說這時候貓正嚎春呢~叫我好奇地今早起來院裏院外好一通找,結果連個影子都沒見著。娘子呢?娘子昨晚可有聽見什麽動靜?”


    野貓?嚎春?


    羞死個人。


    太史箏嚇得差點沒將手中的半個柿餅飛出丈外。


    浮元子一垂眸,且看她那小臉比柿餅的顏色還難看,便追問:“娘子?我問你話呢?”


    “什麽動靜?!沒,沒聽見啊——”


    箏心虛得很,就連說話聲也不由得變大。


    浮元子疑惑不已,一聲不響地盯著她看了半天,看得太史箏手心直冒冷汗。


    她看什麽看?


    她難不成是猜出什麽?可…以她那腦子……不能吧?


    再多一秒都要露餡。


    浮元子卻忽然笑起,她伸手擦了擦太史箏臉頰上的墨跡,“我說野貓在哪呢!原來在這兒啊——”


    箏瞪大了雙眼,瞬間石化在原地。


    完了,全都完了。


    還真被她給看出來了,這往後哪裏還有臉麵在伯府、乃至汴京混下去……


    如此,豈不明朝就得背井離鄉。


    可她不想走啊——


    浮元子說話大喘氣,她沒在意太史箏的異常,隻顧著撚手搓起沾染到的墨跡,“娘子,還真是不小心,都染成小花貓了。這要是被別人瞧見怎麽辦~”


    說罷抬眸,浮元子被太史箏雙目無神的樣子嚇了一跳,她直呼:“娘子!你這是怎的?”


    ……原是這個貓啊。


    箏代替她抽離先行的靈魂,重新歸於軀體。


    她張口剛想旁敲側擊地教訓浮元子,一隻皮鞠就咚咚咚地從院門滾向了院裏。皮鞠吸引了浮元子的注意,她沒心沒肺地向那邊走去,“誒?誰往咱們院裏扔東西?”


    箏見狀不再多言,想將事情就此糊弄過去。


    浮元子那邊拾起皮鞠,一抬頭就瞧見個漂亮的小娃娃,怯怯往院裏望。


    浮元子回過頭,“娘子,好像是玉姐。”


    “小玉?”


    箏一聽見是崔和玉,立刻擱下東西起身去迎。


    院門口,圓滾滾的腦袋,掩在敞開的門下,小玉瞧見太史箏糯糯喚了聲:“伯娘~”


    “這是小玉踢進來的嗎?”箏接過浮元子手中的皮鞠。小玉點點頭,輕應了聲是。可不知為何轉眸看了眼空蕩的院外,小玉才敢回頭與太史箏說:“伯娘,你能帶小狗狗和小玉一起出去玩嗎?”


    被小丫頭這般相求,


    就算是叫她上刀山下火海,箏也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她張口就應:“當然可以,伯娘很樂意跟小玉一起玩。措措也是。”


    小玉聞言高興地跳過門檻,上去搖著太史箏的手臂,甜甜道了句:“謝謝伯娘,小玉喜歡伯娘~”


    話音落去,箏便沉在小丫頭的蜜語甜言裏,無法自拔。


    隻是誰想,這場一大一小一狗的玩耍,能持續到太陽落山。太史箏望向小山前的斜陽,想與小玉作別,卻被小玉一把抱住央求著留下來。箏沒辦法,隻能揉了揉她的小腦袋,“好,那伯娘就再陪小玉玩一會兒,等天黑了,伯娘就送小玉回家好嗎?別叫爹娘擔心。”


    小玉點了點頭。


    箏微微一笑,沒再張口。


    可她卻不覺望向天邊,


    她想崔植筠這會兒…該是回來了吧?


    -


    銀竹雅堂外,今日崔植筠放班歸家腳步輕快,瞧他懷中揣著份用油紙包的糍糕,似是生怕糍糕冷掉。可等崔植筠一臉輕快走向院中,卻在望見廊下人後,笑容瞬間凝滯。


    那顯然不是他盼望見到的臉。


    彼時,院中空無一人,浮元子早前跟著太史箏出了門,吳嬸不知何故這個時間竟也不在,偏鄒霜橋趁著這樣的光景,獨自一人抱著個小巧的食盒,坐在太史箏走前擺放的躺椅上。


    崔植筠掃視周遭,察覺到一絲不對味,他總覺眼前人沒安好心。


    便厲聲問:“你為何在這兒?”


    鄒霜橋循聲抬眸,隨即抱著食盒起身,奔去了崔植筠麵前殷勤道:“筠哥哥,你回來了~筠哥哥可叫奴家好等,我一來你這院中便無人應聲,我也隻得在這兒等你回來。筠哥哥上值一日辛苦,竟也無人在家候著,真是不該。筠哥哥,一定累壞了吧?”


    “這有奴家煲的湯,奴家乘給筠哥哥嚐嚐。”


    崔植筠蹙眉,鼻中嗅到的還是那份濃烈的脂粉香。


    他故意退後幾步,與眼前人保持著距離,“既是我院中無人,鄒家娘子擅自進院就不覺不妥嗎?”


    鄒霜橋恬不知恥,她哪裏顧得這些禮儀。


    瞧她還是那副熱絡模樣,可這回鄒霜橋開口時,卻又帶著些半真半假的歉意,“筠哥哥,莫怪,都是奴家的疏忽……奴家也是心切,奴家來是想還你昨日出借的油傘……以及奴家還煲了湯,就是想與你賠個不是。筠哥哥,昨日都是奴家自作多情,一廂情願。若是給筠哥哥帶來困擾和負擔,還請筠哥哥原諒……奴家知錯,要打要罵,但憑筠哥哥做主。”


    崔植筠聞言漠然相望,他哪裏有功夫與眼前人糾纏,他眼下滿腦子想的皆是……


    這糍糕,


    某人再不吃…可就涼了。


    第86章 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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