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嚇人,小玉害怕——”


    箏到現在也沒弄清楚這小丫頭是哪屋的孩子,她抱著孩子在懷裏拍了拍,還趁機捏了捏她頭頂那兩個小揪揪,這才開口道:“大伯?大哥,這孩子是……”


    隻是不等太史箏開口,棚子外頭就有人怒氣衝衝地走來。


    她在瞧見箏後,立刻將小玉從箏懷中拽了出來,跟著就刻薄道:“自己的肚子沒動靜,就羨慕別人的?太史箏,你快離我家玉兒遠些,別把我家玉兒教壞,竟辦些齷齪事,說些騙人的話。”


    箏仰頭看著鄒霜桐那副嘴臉,著實詫異她這樣的人,為何能有個這麽好的女兒……


    不過,今日當著孩子的麵,箏實在懶得跟她計較。就沒去反駁。倒是崔植簡在旁,忍不住說教了兩句:“植鬆媳婦,當著孩子的麵就別說這些。怪難聽的。”


    哪知,鄒霜桐一聽崔植簡幫太史箏說話,非但沒有收斂,反倒嘲諷起他來,“我說大哥哥,到底說你們是一家人呢。這麽快就已經護短了?行行行,你們淨會撿我這軟柿子捏。我惹不起你們還不行?”


    太史箏蹙了蹙眉,可她看著鄒霜桐身邊的小玉,想說的話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恰在此時,宋明月卻猛地從桌案上抬起頭,轉眸衝著懵懵的小丫頭張口道:“小玉,你娘煩人吧。我瞧我們玉寶最近頭又變大了,都是被你娘嘮叨的吧?真可憐。”


    小玉聽了宋明月的話,趕忙摸了摸自己的小腦袋,委屈地點點頭。


    她也覺得娘親嘮叨。


    鄒霜桐便起了急,“你們幾個就是瞧我家崔植鬆沒本事,才這樣擠兌我們娘倆。沒想到,如今又攛掇著我們玉兒跟我離心,真是歹毒得很,待會老太太來了,我非得叫老太太給我評評理——”


    一直沉默的倉夷,這會兒聽見鄒霜桐要給老太太告狀,也顧不上怕狗了,起身就與眾人調和道:“明月,大郎。你們少說兩句。堂弟媳婦,你也別生氣,他們不是那個意思……”


    但鄒霜桐哪裏會領她的情,“不是那個意思是哪個意思?我是勢弱,可不是傻。”


    “你們都別想跑。”


    兩邊一時僵持不下。如此崔植林這個縣馬在那頭如何還能安坐?他便趕忙起身想要上前,卻被齊以君一把按住,媚著眼說:“林郎,閑事不要管。”


    “何為閑事?這不都是自家事,怎能不管!”崔植林義正嚴詞。


    齊以君卻還是用著那把溫柔刀,刀刀劃過他的臉龐,“我說了不要管,就不要管。你家的事多了,你管的完嗎?夫君最好在我好聲好氣的時候坐下,不若我就讓他們鬧得更亂些~”


    “你!”崔植林敢怒不敢言,他知道齊以君的手段,隻得乖乖坐下。


    視線回向棚子的一側,宋明月對鄒霜桐可謂是無語至極,成親這幾年,她可沒少跟她掐架。宋明月本以為她該收斂些。


    沒成想,還變本加厲了……


    宋明月撇撇嘴,“真能告狀,你以為老太太那是你爹的衙門?成天告不完的狀?你也不嫌累得慌。回去消停地坐著吧,壓根沒人想和你吵,你自己也不嫌鬧!”


    “宋明月!現在也有人給你撐腰了是不是?就連你都敢在我頭上撒野了?可你憑什麽敢跟我這麽說話!”鄒霜桐越吵越來勁,絲毫不顧及小玉的感受。


    箏看得心疼,便伸手將小玉抱進懷裏,捂著她的耳朵安撫起來。


    待到安撫好小玉,箏剛想叫她們少說兩句,棚子外頭就又有來人出聲道:“還沒過來就聽見你聲音大,植鬆媳婦,好好的快雪宴,你這又是鬧哪出啊?”


    得,這可熱鬧了,她三姑奶奶來了。


    第63章 倒黴


    “三姑奶奶您可算來了。侄媳哪是鬧啊?還不是被他們大房給氣的?您快來給評評理。”鄒霜桐一見崔半芹過來, 是閨女也不要了,抬腿就往棚子外頭搬救兵去。


    可崔半芹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


    豈會給她當救兵……


    崔半芹挑眉瞧了瞧棚下分散對立的兩房, 不覺冷笑, “評理?你家縣主不就在那坐著,你怎的不去尋她給你評理呢?你若是叫縣主給你評理, 我瞧誰還敢說你的不是——”


    崔半芹話裏話外攛掇,壓根沒安好心。


    她就是想看大房的晚輩跟二房的晚輩掐架, 好給她找找樂子,不若她這整日獨守空房的日子也太過乏味。


    鄒霜桐卻有些尷尬, “這點小事, 侄媳哪裏敢麻煩縣主啊……”


    隻是她這話說得有歧義,崔半芹白了她一眼, 悻悻念道:“哦, 你不敢麻煩你們縣主,你就來麻煩姑奶奶我?麻煩老太太?植鬆媳婦, 你本事可真大。”


    崔半芹看不上倉夷, 看不上宋明月, 自然也不會看得上這在娘家都排不上號的鄒霜桐了。


    可鄒霜桐精明市儈,總愛拿自己當盤菜, 但瞧著二房的媳婦, 也就隻有她能繼承褚芳華的衣缽。


    鄒霜桐聞言連連賠笑,她也怪自己這嘴實在太快, “姑奶奶,姑奶奶, 您誤會了。侄媳不是那個意思。侄媳的意思是長輩宅心仁厚,愛護晚輩, 定會公正處理。我們縣主再怎麽,也是同輩,有些話有些事,還是長輩們說得清楚,看得明白——”


    話都讓她說了,自己還說什麽?


    崔半芹沒再搭理鄒霜桐,自己抬腳走到桌前,晚輩們便規規矩矩站了起來。她拿眼將座前人打量了個遍,最後將目光落在太史箏身上後,才笑著應了聲:“都別站著了,坐吧坐吧。”


    宋明月抿抿嘴,她想今日倒是稀罕,這人怎麽不跟往前一樣拿派訓話了?


    眉高眼低的家夥,都是一個嘴臉。


    宋明月不服,拽著太史箏坐了下來。箏回眸瞧她,有些納悶,卻也不好開口相問。


    等到大家前前後後落了座,崔半芹便跟鄒霜桐開了口:“植鬆媳婦,你說大房氣你,讓我給你評理。可我怎麽瞧著人家全都相安無事?就你一人蹦高呢?我就不信了,你說就你這脾氣,誰又能氣得了你?”


    崔半芹果真不會成為鄒霜桐的救兵,她這是反向拱火,等著鄒霜桐自己叫屈。


    鄒霜桐一聽這話,當即控訴起了她的不滿。甚至還提起了那天被太史箏忽悠的事。


    可是箏聞言便不樂意了。


    她抬頭看著鄒霜桐,忍不住就是一頓駁斥:“堂弟媳婦,無中生有的話可不能亂說。要看東西的是你,提出要置換東西的也是你。怎麽好事和便宜都讓你占了,反過頭來倒成我的不是了?”


    “好事?便宜?分明是你使詐引我上鉤,我瞧你為的就是幫著你大嫂欺負我。”該是鄒霜桐做賊心虛的事,到了她這卻什麽都是別人的錯,她倒摘的幹淨。


    可箏也不示弱,她道是:“舉頭三尺有神明。植鬆媳婦,你說話得有證據,人要為自己說過的話負責。不若你去取證,瞧瞧我那日跟你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至於,你說我幫著大嫂,豈不是不打自招……這其中緣由,我想你也心知肚明。有些話我不說,你也該給自己留些臉麵。”


    鄒霜桐瞪著太史箏啞口無言,她實在沒想到竟被眼前人擺了一道。


    如此劍拔弩張的事態,換來崔半芹一雙笑彎的眼。


    她好似很久沒有熱鬧瞧了,隻是,這場“熱鬧”很快被遠處使人的吆喝聲所打斷:“諸位,老太太,大夫人,二夫人到——”


    崔半芹一聽說老太太來了,立刻從隨處坐下的位置上起了身,扮起她那副孝順女兒的樣子,回眸對身邊人訓誡道:“行了行了,老太太來了,都別給自己爭理了。自打入了冬,老太太身體就不是很好,她老人家好不容易起了興趣辦宴。你們這些晚輩可別掃她的興,若是再給老太太氣出個好歹來,姑奶奶我可饒不了你們。”


    三姑奶奶發了話,頭也不回地走。太史箏本也沒想著把事情鬧大,便頷首應了聲:“是。”


    可且瞧鄒霜桐卻是滿臉不服氣,伸手拽著小玉就要離他們遠遠的。


    怎料,小玉這會兒呆在箏懷裏跟措措玩得正歡,隨手甩開她的手臂,將頭埋在箏胸前不做搭理。


    鄒霜桐見狀差點沒背過氣去,開口便罵:“崔和玉,你又皮癢了是不是?你怎麽就跟你那廢物爹一樣不讓我省心。起來,你給我起來。”


    小玉嚇得連連躲閃,“不要,不要。娘好凶,我要狗狗,我要伯娘。”


    箏實在看不得小玉這樣,便好聲好氣地跟鄒霜桐說:“植鬆媳婦,咱倆有怨,我可以給你道歉。但你也不該為難孩子,既然小玉想留在這兒,你便讓她在這兒待會又何妨?”


    “現在想著道歉了?晚了——我的女兒,我想怎樣就怎樣,用不著你管。”不成想,太史箏一示弱,鄒霜桐就更來勁,說什麽也要將小玉帶走。


    宋明月也不慣著她,伸手抱起小玉,與鄒霜桐拉拽起來,“來小玉,過來。到四伯母這兒來。”


    三個人一時間為個孩子扭作一團。


    倉夷剛想去管,卻被崔植簡攔下,瞧著他們大房還真是站到了一塊。


    彼時,有人在老太太一行人之前來到棚下,從三人的爭執中,接過了小玉。小玉瞧見這人也不認生,眼神甚至越發明亮,鄒霜桐更是怔怔鬆開了緊拽的手,驚訝念了聲:“大姐……”


    箏隨之望去,仿若被定格了時間。


    隻瞧眼前人在茫茫的風雪中,散發著慈悲的光,低垂的眉眼如同座上觀音般柔和。


    那是與聖人有些相像的目光。


    崔漸晴。


    箏的腦海中飄過這樣一個溫暖的名姓。


    也就是在這一刻,天空中被陰霾遮蓋住的陽光,輕輕柔柔地照在了她的白狐裘上。


    崔漸晴抱著小玉,用指尖慢慢撫過她那張凍得通紅的小臉問:“玉兒,想我了嗎?”


    小玉趴在她的白狐裘上點點頭,這小丫頭好似隻要離開鄒霜桐的身邊就能很快平靜下來。


    崔漸晴得到回應,輕輕摸了摸她的後腦勺,與鄒霜桐說:“好了,植鬆媳婦,你也別爭鬧了,一會兒叫老太太瞧見了不好。小玉既然喜歡看狗,就叫她瞧瞧也沒什麽耽擱。行了,小玉今日由我來帶,你就與我坐植筠媳婦旁邊這張桌了。”


    不知為何,鄒霜桐對崔漸晴的話竟沒有任何反駁,她隻哼了一聲坐去了桌案的另一邊。


    隨後對上太史箏的目光,崔漸晴頷首一笑,轉身抱著小玉也跟坐了去。並未多言。


    這時間,三姑奶奶終於接著老太太,來到與晚輩相對的棚子下就坐。


    如此,早已“熱鬧”半晌的快雪宴,才總算開了場。


    桌案前,倉夷早默默移去了崔植簡身邊,宋明月隻得無奈坐在最不想坐的第一排,與太史箏喝茶聊天。


    宋明月抓起一把榛子,擱在麵前,四處掃過那些假意寒暄的人,忍不住地念叨:“二嫂,你瞧吧。這就是我不愛跟他們亂摻和的原因,一個個事多不說,還總見不得別人好。就方才那植鬆媳婦,我早就看她不順眼了,可偏她最會巴結,老太太在家,除去咱家大哥這長孫,最慣的竟然是她。老太太還真是愛聽好話,我反正是學不來。”


    “那倒也是她的長處,我也學不來。”箏把狗繩係在手腕,措措就在身邊來回遊玩。


    她捧起熱茶,聽著伯府請來的絲竹樂人的吹彈,發起了呆。對麵棚下的長輩們甚是喧鬧,而晚輩們的坐席間,卻略顯寡淡。


    箏望著棚外欲停的風雪,默默想起了崔植筠。可緊緊三秒,她便又搖搖頭,隻勸自己想他作甚呢……


    宋明月亦是百無聊賴。


    她回眸看向太史箏,低聲挑起了話頭來,“二嫂,你想不想聽聽鄒氏他們兩口子的事?”


    “這你也知道!?”箏覺得不可思議,還被茶燙了下嘴,宋明月卻得意笑起,“那是自然!”


    箏想聽卻覺不好。


    可她還是半推半就地朝宋明月靠近,宋明月趕忙貼近了她的耳朵,言語起來,“我跟你說,植鬆在開封府做軍巡使之前,到汴京的京畿縣衙做過皂班。他這人原先就是滿肚子花花腸子,盡管鄒氏比他大了三歲,可瞧見鄒氏好看,卻也沒少跟她勾搭。”


    “鄒氏剛開始不知道植鬆是咱們伯府的舍人,以為他就是個小小的皂隸。不願意跟他多來往,倒也沒拒絕。所以就那麽一直吊著。直到有回二叔母領著人跑去探望,鄒氏這才知道植鬆的身份。”


    “結果你猜這麽著?倆人關係不清不楚半年多,居然當天就成了,植鬆更是第三天回來,就吵著要娶鄒氏過門呢——你說鄒氏這人,有沒有意思…”


    “啊?”箏聽著宋明月的敘述,感覺難以置信。


    這崔家人身上,怎會藏著這麽多故事。倒顯得她與崔植筠平平無奇,甚至格格不入了。


    宋明月說罷緩緩離開太史箏身邊,可倆人剛分開,就被崔漸晴嚇了一跳。


    “大…大姐,您有事?”


    箏與宋明月心虛的樣子,著實好笑。


    可崔漸晴卻沒說什麽,隻問二人,“植筠媳婦,植籌媳婦。我要與植鬆媳婦去給老太太請安,你們若無事,替我們看會兒孩子?我們一會兒就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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