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植籌一瞧他媳婦這個樣,瞠目盯著宋明月,想要給他一些作為丈夫的壓迫感。宋明月卻都做無視。此時,太史箏也察覺到有些不對勁,她趕忙往崔植筠身前挪了挪,整個遮住宋明月的視線,不叫她對自家夫君使壞!


    崔植筠看著眼前忽然多出的人,左右移了移視線,最後隻能注視著她的頭頂。


    “宋老六,你想好了沒?”箏出聲催促。


    宋明月卻捏著竹簽訕訕道:“那個……二哥哥,這支簽我能不能存著,等到想起了再提……”


    “不行!”崔植籌當即製止,“宋老六,你這就是耍賴!”


    宋明月一聽自己被崔老三懟了,轉頭麵色一變當即朝崔植筠道:“二哥,我要你畫一副你認為崔老三小時候最醜的圖,我要把它掛在伯府的門外,叫大家都瞧瞧崔老三的醜態。”


    崔植籌隨即大聲反駁,“宋明月,你小心可不要再栽在我手上!二哥哥,不許給她畫!”


    “?”


    崔植筠愣而無言,轉頭自己斟了三杯酒飲下。宋明月這才察覺自己被崔植籌攪和著,錯過了多好的機會,隻瞧她氣得將簽子丟在了崔植籌懷中,轉頭不再相看。


    這事算告一段落,崔植簡便自告奮勇充當下一個。可待他瞧見簽麵,卻抱怨了聲:“怎麽還是老三媳婦的?”


    宋明月一聽看向崔植簡,“怎麽大哥,抽到我的很倒黴嗎?”


    崔植簡搖搖頭,“就那樣吧。”


    “嘿,大哥你!”宋明月不滿起來。


    倉夷瞧崔植簡那說話不過大腦的樣子,轉頭又用手肘懟了懟,以作提醒。崔植簡這才好氣應了聲:“行行,老三媳婦說吧,要我幹啥——”


    宋明月聽罷努了努嘴,一肚子壞水,“我也沒什麽想提的,那大哥就跟崔植籌掰個手腕子吧。”


    此話一出,崔植籌那小身板不禁在廊下抖了抖。


    他呆呆望向崔植簡那威猛的身姿,隻瞧他坐著的個頭都比自己要高,頓時大嗬道:“我不同意。”


    “我同意。”崔植簡卻來了勁頭。


    崔植籌見狀要逃,崔植簡便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將崔植籌如小雞仔般拖上了桌案。


    崔植籌這小雞仔上架,無處可逃,隻能連連求饒道:“大哥哥,弟弟錯了。您贏了行嗎?您就放過弟弟吧……弟弟還要靠這雙巧手吃飯呢!您也知道,這是爹好不容易才同意讓我去的府衙,若是被趕出去,弟弟可就完了呀——”


    “被趕出來,那就跟哥習武去。”崔植簡不聞崔植籌的示弱,執意要跟他掰上一掰。


    崔植籌見軟的不行,就來硬的,什麽法子總也要試試。


    他便大呼:“崔大郎,你再這樣,我就去告訴娘親——”


    誰料,崔植簡個愣頭青軟硬不吃,一門心思要跟他較高下,“老三,你盡管去告。我隻要眨眼,我就不姓崔。不過得先跟我掰完再去。”


    隻是這高下立判,還有比的必要?


    宋明月便在一旁起哄,“崔老三,你個慫貨。這都不敢?我可看不起你!”


    可惜,崔植籌卻不是那種隨意就能被激將的人,他欲哭無淚地恐嚇道:“宋老六,你還好意思說我?鬧成這樣,還不都是你害的,你等著吧,今日我這胳膊要是折在這兒,咱倆後半輩子都得喝西北風。”


    可宋明月哪吃這套?


    她立刻裝作心痛摸起崔植籌的腦袋,嬌滴滴地說:“三郎,莫要擔心。你若廢了,我後半輩子就是砸鍋賣爹,也不會叫你喝西北風。”


    “明月,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


    崔植籌聞言感動萬分。


    可這樣假的套路,也隻有崔植籌會上她的當。宋明月抿嘴點點頭,“那你現在願意為了我,跟大哥掰手腕嗎?”


    崔植籌剛想點頭說不願,就被宋明月推進了虎口,“來吧,大哥掰吧。不要客氣——”


    “宋明月,你——”


    崔植籌來不及反抗,就被崔植簡握住了手心。


    他驚愕地看著被握到血液不暢的手臂,沒過三秒,就聽見自己的骨頭發出一陣彈響,但瞧崔植籌半個身子猛然倒在了案上。魂魄瞬間抽離。


    他才是真的手無縛雞之力。


    崔植簡勝之不武,卻還是會得意於“欺負”了弟弟。


    這回燦爛的笑容轉移去宋明月臉上,她直咧著嘴大笑。太史箏坐在桌邊,勾著腦袋伸出手戳了戳桌案上似一灘爛泥沒有任何反應的三郎,轉頭看向崔植筠,“郎君,他這樣沒事吧?”


    崔植筠卻見怪不怪地搖了搖頭。


    太史箏這才放下心來。


    而後,該是崔植籌抽簽,宋明月瞧他那扶不上牆的樣子,便說:“就先跳過這傻貨吧,咱們先抽,剩下的都是他的。那這回咱們按座次來,二哥哥你先——”


    崔植筠依舊平靜,他抽出竹簽的動作幹淨利落。


    箏已不再抱有任何希望,她垂著眸不再去看,反正崔植筠也不會抽得到她。誰知崔植筠看著竹簽上的圖案,竟輕輕遞去太史箏眼前問:“這蕈子,是你畫的吧?”


    箏落寞的眼神一點點明亮,她高興地應了聲:“啊哈哈,郎君終於抽到我啦!”


    崔植筠聞言又將支竹簽收回細細凝視起,他問:“夫人,想我做什麽?”


    箏好似早就設想好崔植筠抽到自己時,她該說些什麽,隻聽她鄭重麵向崔植筠同他說起,“崔植筠,你覺得與我成親好嗎?”


    期盼的目光從四麵八方遞來,這瓜總算吃到了自己家。


    崔植筠緩慢眨動的眼眸,定格了時間,風從向陽的地方吹來。他將目光從太史箏的竹簽上移來,凝視起眼前這個既陌生卻又熟悉的人。


    婚姻的締結,穿透時間的裂隙,直至將希望在對方眼中填滿。


    崔植筠才應了聲:“不壞。”


    為什麽不是好與不好這樣肯定的答案?沒人讀的明白……


    隻是,爐火上的酒壺還溫熱著,崔植筠沒去選擇逃避,將它決絕端起,已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當箏看著一片片被枯黃同化的樹葉,旋風而起,不覺眯起了她那雙明媚的眼睛。


    她告訴崔植筠:“那我也一樣。”


    -


    後來,爐火暗暗,


    這場立冬的小聚也結束在了火光熄滅前的那一刻。


    大家揮手作別,紛紛離去。


    彼時,竹簽四散。


    宋明月沒去打擾趴在她腿邊困倦的崔植籌,親手將這二十四支他辛苦雕刻的簽子,一一收進簽筒裏,“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不對,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


    她的手指輕輕撥弄,卻發現總也差上一隻。


    宋明月抬頭低頭尋了半天,也不見那支的身影,她開始看著桌上那少了一隻的蕈子,疑惑起來……


    這支…是誰的來著?


    -


    銀杏閣外,太史箏和崔植筠與大哥夫妻分離後,並肩走在歸家的小徑上,二人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崔植筠掩在冗長袖衫下的手,不知在把玩著什麽東西。


    他們就這麽慢慢地走,慢慢迎接黃昏地到來。


    直到,走到銀竹雅堂的門外,晚霞變成了浪漫的粉紅色,太史箏抬眼停住,在崔植筠抬腳跨門前笑著望向西麵。崔植筠也像是察覺到身後人的停頓般,漸漸放緩腳步。


    這時間,箏的眼眸被染成了粉紅色,她望著晚霞發出感歎:“二郎,謝謝你讓我遇見一群這麽好的人。”


    “這樣的日子真好……”


    崔植筠嘴角勾起的弧度,在光影安淡處轉瞬消失,他冷靜答曰:“不必謝我。”便舉步離去。


    太史箏卻決定留在此處,想要看看晚霞何時散卻。


    那頭崔植筠回到院中悄然推開了書房的門。


    下一刻明暗交替,昏暗的房間,唯有幾束不太明亮的光線落在木質的地板上。崔植筠沉默著來到古樸的博古架前,單手取下那個落滿塵埃的木盒打開擱在案上,垂眸就瞧見那張字跡歪扭的經卷安然躺在原處。


    他終於伸出了衣袖裏的掌心,露出了那支丟失的竹簽。


    崔植筠並不知自己為何要將這無關緊要的東西帶回來,可他還是這麽做了,待到輕輕將竹簽擱在經卷之上。


    崔植筠凝眸而望,他想……


    太史箏,


    何必言謝呢?或許…是我該謝謝你吧……


    第50章 撒嬌


    這是許多天後一個尋常的早晨。崔植筠婚假休矣, 已是接連上了兩日的值。


    起初第一日離家時,他還甚是忐忑該如何麵對那日偶遇的學子們,唯恐有人會說些閑言碎語。哪知太學一切如舊, 隻是若說不同, 那便是無論他走到哪都會收到一片誠心的恭賀。


    如此,崔植筠終是放下心來按部就班的生活。他的日子便也漸漸回到往昔的正軌。


    晨曦微露, 崔植筠如常掀被起身,欲洗漱歸置, 卻猛地察覺自己的左臂,似是被什麽東西拽住般動彈不得。他先是疑惑, 後又夢醒, 才幡然想起這短短半月,自己的生活中已有了太史箏的參與。


    崔植筠僵住不動, 他半撐著身子一邊不想打攪太史箏的好眠, 一邊苦於脫不出身去……


    時間流逝,天也越來越亮。


    崔植筠有些發慌。


    他想若上值遲了, 指不定太學中的同僚該如何玩笑, 到時自己定是招架不來。


    於是乎, 崔植筠在遲到與弄醒太史箏之間,選擇了弄醒太史箏。


    隻瞧他狠心將手抬起, 剛準備在太史箏的肩頭落下, 就被那帶著沙啞的嗓音,定在了原地。


    箏眯著惺忪的眼睛, 額頭輕輕抵在崔植筠的手臂,撒嬌道:“崔郎, 不去上值行不行……”


    她原來醒著。


    崔植筠收去了懸空的手掌心,沉聲應道:“你說呢?”


    太史箏卻可憐巴巴地抬頭將人相望, “我說,我說自然不行。可是……郎君不在家的日子好無聊。宋明月回了娘家,大嫂有好多家務要忙,圓子整日跟吳嬸跑的不亦樂乎。院子裏就剩我巴巴等你回來,你若是瞧見,一定覺得我可憐。不若你今日放班要是歸來的早,咱倆到哪去玩玩?”


    隻是,別瞧箏現在說的有鼻有眼,語氣裏還帶著幾分抽泣。其實不然,崔植筠不在,她是日日睡到日上三竿,想吃飯了就叫人傳菜,無聊了便到處轉轉。這般逍遙的日子怎會可憐?


    她隻不過是昨日遛彎溜到西院,聽了個三嫁三離老婦的教誨。


    那老婦說:女人,得學會嬌柔示弱。裝作讓男人覺得自己離不開他的樣子,如此狠狠將其拿捏,以後才能對自己唯命是從。


    箏被老婦的頭頭是道唬住,今日偏要施展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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