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當那在遊離之中的太史箏,猛然想起自己此行而來的目的,又忽然轉頭看去,“我想起來了!宋明月,小報的事,我還沒來得及跟你算賬呢——”


    突如其來的“殺氣”惹得宋明月向左躲閃,“什麽意思?二嫂此番是想吵架?”


    宋明月見勢不對,陡然起身挪到崔植籌的左邊重新跪了下,這事看來她有經驗。跟著從崔植籌身側探出頭,宋明月這才大言不慚了句:“二嫂來吧。狡辯,不吵架,我可沒在怕!”


    太史箏聞聲狡黠笑起,“嗬,此事你理虧在先。誰輸誰贏,可不一定。”


    這時間,宋明月兩眼一眯,太史箏睜眼一瞪。


    戰事一觸即發。


    隻是……崔植籌卻被左右兩邊騰騰的殺氣,搞得跪立不安。誒?等等等,你倆吵你倆的架,為什麽要讓我在中間,這也太危險了吧!你倆比鬼還可怕!


    第30章 矛盾


    逍遙的風自四麵吹過, 太史箏與宋明月雙雙環臂跪坐,那或低垂,或張揚的目光, 注天入地。


    她們好似是江湖俠客, 多年快意恩仇已然疲倦了身心,今日隻為一戰成名。


    這拔劍前的平靜, 倏忽凝滯住風中的落葉,卻又在陡然之間加速削落二人鬢角飄搖的碎發。


    崔植籌置身其中, 將身子挺得筆直,雙手掌心端正地擱於股麵上。


    他, 這是隨時準備逃離。


    “言無常信, 行無常貞,惟利所在, 無所不傾, 若是則可謂小人矣。宋明月,你如此以混淆是非, 非愚則誣, 來獲取利益, 你心中豈不有愧?”


    太史箏如今之乎者也的語氣,叫崔植籌轉眸而望, 就好似看到了二哥哥。


    “?”宋明月卻茫然無解。


    崔植籌冷笑一聲, 同太史箏說:“二嫂嫂,你跟她說了也白說。這貨是個文盲。”


    文盲?太史箏轉眸去看, 宋明月的爹不是榜上高中的進士?怎麽跟自己爹一樣是個文盲?


    隻瞧崔植籌這邊說罷,回過頭就跟左邊的宋明月學舌道:“聽不懂吧?二嫂嫂說你是卑鄙小人, 我覺得二嫂嫂說的很準確,我也這麽認為。”


    “崔植籌, 你竟然胳膊肘往外拐,今日咱們就分床。”宋明月威脅起了崔植籌。


    可分床的事似乎並不足以傷害到崔植籌,他反駁了句:“用不著你分床,我的幢幡做不完,我連覺都睡不成。我還怕你?床你就留著自己心安理得地睡。”


    兩口子拌起嘴來,愣是將太史箏扔在了一邊。


    箏見狀咳了一聲。


    二人這才回到正題,宋明月這次先發製人,來了一招死皮賴臉,死不承認。


    “二嫂,你這話說的不地道。您在小報上仔細看看,可有哪篇指名道姓說起您?您可莫要對號入座,臆想妄斷。最後冤枉了我這清白之人。明月做這小報,隻不過是想讓大家在茶餘飯後,在枯燥乏味的工作中,找到一點生活的樂趣。大家因小報而露出笑臉,排解了憂愁,是多好的一件事,我難道做錯了嗎?我隻是想做一件好事,這都不行嗎?都要被你們剝奪嗎?”


    宋明月站上了道德的製高點。


    太史箏皺了皺眉,怎麽還有人能比她還無賴?


    箏與之分辨道:“宋明月,那小報中寫的是誰,你自己心裏跟明鏡一樣。且昨日三郎就在場,府中那麽多下人也看著。不點名道姓,大家也知個一二。可那事實你當真了解清晰?其中緣由你可知曉?你就不分青紅皂白的瞎寫。”


    “宋明月,你要留名,你要獲利,卻要以犧牲我的名譽來做這件事?你還能說,你在做的是件好事?未免太厚顏無恥——”


    太史箏搶占回道德的高位。


    崔植籌看著二人眉飛色舞,整個人聽得是一愣一愣。總覺她有理,她也有理。


    宋明月瞧著勢頭不對,趕忙使出最後的殺手鐧——推卸責任。隻瞧她故作低姿態,是楚楚又哀哀,“其中緣由,弟媳自是知其一,不知其二。可若說緣何如此,那還不都是因為一個人……”


    “一個人?誰?難不成還有人幫你?”太史箏疑惑不解。


    崔植籌也將目光移去宋明月身上,宋明月卻指著他說:“這人就是他,崔老三。”


    “誰——”崔植籌大呼冤枉,“我?你放屁。”


    太史箏聞之滿臉詫異。


    宋明月趁勢添了把火,“對,就是你。還不是因為你昨日回來跟我那樣學了這事。不然婆母封了消息,叫下人不要胡亂猜忌,我又怎會知道的這般詳細?那小報上許多細節,也盡是受了他的指點。才成了二嫂看到的模樣。”


    “宋老六,你…你好生卑鄙!”崔植籌氣得牙癢癢。


    可宋明月的話半真半假,她竟強硬地反問起,“崔老三,你少廢話。我就問你,你現在敢不敢當著二嫂的麵發誓!什麽二嫂毒害二哥,嚇得婆母嚎啕大哭,嗩呐給二哥吹響的事,不是從你口中說出來的——”


    這兩口子當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崔植籌聞言明明底氣不足,顫顫巍巍。卻仍是道了句:“我,我,我敢啊。”


    “那你發啊。”宋明月窮追不舍。


    崔植籌緩緩伸出了手掌,“發就發,宋明月,你別後悔。”他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隻為跟宋明月對抗到底,“二嫂嫂,我對天發誓,我若成心編排您跟二哥哥,我這輩子就斷子絕孫!”


    此話一出,叫在場之人震驚不已。


    太史箏更是瞪大了眼睛。


    崔植籌可道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如此毒誓,若是真靈驗,又誰能擔得起這個責任?


    隻瞧,宋明月在崔植籌話音落後,猛地抬手朝他頸後掄去,“好你個崔植籌,你咒我呢——”


    崔植籌被這動靜,弄得一愣。他轉頭生氣地同宋明月說:“你再打我一下試試!”


    “你以為我不敢啊?”宋明月說著竟又掄了一下。


    太史箏就這麽看著崔植籌的身子向前一傾,很快又彈了回來。此時,崔植籌已握緊了拳頭,“宋明月,我警告你,我可不怕你,你再再掄我一下試試。”


    宋明月就沒見過提這種要求的人,她便如他的願,麵無表情地將手掄去。


    崔植籌終是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怎麽還夠不夠啊?”宋明月說有又第四次伸出手臂,崔植籌見狀機智抬手,將她的手腕牢牢抓緊。


    眼見自己順利躲過一擊,崔植籌便開始得意道:“嘿嘿,沒想到吧,宋老六,我已經知道了你揮動手臂的準確時機,你——打不到我的。”


    可惜,崔植籌算到了右手,卻忘了人不止有一隻手臂。隻聽,下一秒啪的一聲,宋明月的左手,便實打實貼在了崔植籌的右臉之上。


    崔植籌瞬間欲哭無淚,大喝了聲:“宋明月,你欺人太甚,我今日跟你拚了——”


    “崔植籌,還不是你叫我打的,你別無理取鬧!”宋明月說著伸手擋去自家的“怨夫”。


    如此,本是太史箏與宋明月的辯論,卻逐漸演變成為兩口子的硬仗。箏也從敵對者,變成了勸架的人,“三郎,明月。別打了,別打了!你們倆別打了,你們聽我說,聽我說行不行……”


    混亂的場麵,叫太史箏手足無措。


    她扒拉著崔植籌,卻因力氣太小,無濟於事。她轉頭求助於傅其樂,傅其樂卻又萬般漠然看向她,或許在傅其樂心裏也隻有二郎,才能博得她的一份關注。


    蒼天啊,誰能來救救她……


    彼時,不遠處從門外路過,找尋他那許久出門未歸愛妻的崔植筠,似是聽見了太史箏的心事,幾步踏進院中眼神落在她身上,沉聲言說:“無意過路。夫人,怎麽在這兒?”


    崔植筠又說了謊。


    偏他的聲音清澈淡雅,像是擁有某種魔力,能撫平別人雜亂心緒。隻見老三夫婦停止了胡鬧的行為,紛紛轉眸相望。


    “筠哥。”“二哥哥。”


    太史箏卻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二人怎麽突然停了動作了?直到,她循著二人目光漸漸回望,卻在瞧見崔植筠後,瞬間委屈到眼淚汪汪。


    箏伸手喚了聲:“夫君。”


    崔植筠甚是疑惑,為何她出門這麽久,為何她會在銀杏閣,又為何會與他們跪在一起…


    所有的所有都太過怪異。


    可崔植筠還是上了前,他伸手是想拉人起身,箏卻猛地抱住了他的身體。


    崔植籌與宋明月瞧旁邊兩人濃情蜜意,轉過頭就瞧了瞧自己與對方相握住的手臂,趕忙拋卻,不歡而散,互道彼此晦氣。


    那頭傅其樂立在廊下,依舊是沒有打斷。


    她還是旁觀者的姿態。


    關於二郎,她能做的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已。


    “郎君,你是專門來救我的嗎……”太史箏抱著崔植筠,就像是抱住了救命稻草。崔植筠卻疑了句:“什麽意思?為何要說救你?”


    崔植筠問完,不等太史箏回話。


    宋明月便借機抱怨起來,“還不都是婆母的命令?她老人家犯了盛怒,就是路過她麵前的麻雀,都得被扒層羽翼。我們幾個沒一個好運氣,可不就是得跟著倒黴?居然要我們足足跪上一個時辰,就沒見過這樣的。”


    崔植筠沒理她。


    他隻是垂眸盯著身前的妻,可箏卻不說話。


    崔植筠雖不了解全貌,但他從箏的神情中,也大抵知道這件事無外乎是那幾種原因。


    他便拉起了眼前人的手臂,“行了,到此為止,不跪了。有什麽事,我去跟母親說明。”


    瞧瞧,多麽有擔當的如意郎君。


    宋明月癡癡望向崔植筠,這個曾與她失之交臂的郎君。說到底,還是她沒福氣。怨不得旁人。


    跟著不小心瞥見自家那傻了吧唧的崔老三,宋明月不禁翻了個白眼,明明是一家的兄弟,這貨怎麽就不及人家萬分之一!


    她啊,真是苦命。


    “你這是什麽眼神!”崔植籌瞧著宋明月嫌棄的眼神,一臉的不願意。


    宋明月卻又白了他一眼,懶得搭理。


    太史箏這邊被崔植筠有意拉起,可當她望向廊下的傅其樂,卻又跪了下去。


    她說:“郎君,你若就這麽把我領走,恐叫傅嬤嬤無法交差。咱還是別叫人家為難。”


    崔植筠沒回眸去看傅其樂,他隻道:“母親不會為難她,你且放心。”


    可太史箏還是覺得不妥,她便揮手示意崔植筠靠近些,“郎君,我有個辦法,讓傅嬤嬤不為難,也叫郎君下次見婆母時好交代。”


    “什麽辦法?”崔植筠俯身貼近,卻聞太史箏在他耳旁,忽然吆喝道:“哎呀,郎君。你說什麽?你說你突然頭暈,怎麽回事?難不成是昨日的餘毒還未散去?那可如何是好?什麽?你叫我送你回去休息?好好好,咱們這就回去——”


    生澀的腔調,任誰聽去都知她在演戲。


    崔植筠詫異萬分,傅其樂環臂不語。箏扶著崔植筠晃晃起身,卻瞧著比崔植筠還暈。她隨即鑽進崔植筠的手臂,讓他看上去是在靠著自己。


    而後,垂眸看向她的“難兄難弟”,箏拋下一句:“告辭,二位各自珍重。”便與崔植筠一瘸一拐著離去。


    這一連串的操作看得宋明月目瞪口呆。


    她似覺棋逢對手。


    宋明月想若是能讓太史箏加入自己的小報,往後說不定都能賣到府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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