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間,那大房庶出的小兒子崔植籌,卻自府內悠閑走來,瞧他扛著連夜做好的幢幡,正準備到少府監去上值交差。


    可等崔植籌來到門外,瞧見嫡兄這般模樣,隨即擱下幢幡愣在了太平車前,隻瞧幢幡隨風揚起,他問:“母親!二哥哥,這是怎麽了…”


    喻悅蘭白他一眼,“怎麽了?還不是叫你二嫂給害的。”


    可許是門外的喜樂聲太大,叫崔植籌聽岔,他竟驚呼道:“什麽?二哥哥叫二嫂嫂給害了——”


    此話一出,因為崔植籌的加入,府外頓時亂作一團。隻瞧哭喊的娘,哭得聲越來越大。躺著的兒,怎麽也不說話。


    那持幡的兄弟呢?


    亦是立在一旁,伴著滴滴答答的嗩呐,吆喝得人斷了腸,“哎呦,我的二哥哥唉——”


    不對勁,這嗩呐吹得為何這麽喜慶?怎麽這事也沒人通知我呢?不管了,親娘囑咐過,啥事都先順著對方的說。


    “哎呦,真是天妒英才哎——”


    彼時,太史箏躲在那邊的馬車上,是下車不是,不下車也不是。


    這崔植籌一來誤會鬧大,可怎麽辦呢?


    正當箏抓耳撓腮地想不出辦法,崔植筠這邊卻從太平車上猛地起身“詐屍”,迷迷糊糊指著他的母親與兄弟疑惑道:“娘…三郎…你們身後…怎麽…怎麽有那麽多小人……”


    第26章 小人


    “嗯?二哥哥, 你沒死啊。”崔植籌收放自如,他一見人“活”了過來,扛起幢幡扭頭就走, “那沒事了, 我上值去了。若是差交晚了,又要挨師傅的罵。母親, 兒子走了。”


    “讓一讓,麻煩借過。”


    喻悅蘭今日顧不上計較, 上前握著親兒子的手,關切起來, “我的兒, 快叫娘看看。是傷到哪了?還有你說什麽?什麽小人是怎麽回事?你是眼睛不舒服?還是腦袋不舒服?”


    “傅其樂,快, 快去給郎君請個大夫, 瞧瞧我兒到底是怎麽——”


    崔植筠無言搖搖頭。


    漫天的剪影小人在眼前揮散不去,他就像是吃醉了酒般搖搖晃晃下了車。


    太史箏知道躲不過, 跟著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她開口喚了聲:“婆婆。”


    喻悅蘭抬頭一瞧見太史箏, 頓時火冒三丈, “太史箏,你把我兒害成這樣, 你還有臉回來?你莫叫我婆婆, 我受不起。今日我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就跟你們太史家拚命。”


    箏瞧她著急, 趕忙解釋說:“婆婆,婆婆。您別擔心, 郎君沒什麽大礙。他隻是吃了些不那麽毒的蕈子,生了些不那麽嚴重的幻覺。我爹已經給夫君他找大夫看過了, 藥也開好了,今日煎水服下,明日便可無事。”


    喻悅蘭卻不買賬,她偏得自己再去請個大夫才安心。


    言語間,崔植筠恍惚轉身瞧見那邊的太史箏,伸手指著她便怒喝道:“太史箏——”


    箏不明所以望去。


    喻悅蘭卻上前挽住了崔植筠的手臂,“二郎,跟娘回去。你媳婦的賬,娘會跟她算。你現在需要休息。”卻被崔植筠一把甩開。


    要知道,往日的崔植筠從不做任何忤逆長輩的事,更別提這樣任性地甩開喻悅蘭。


    他這與平日判若兩人的神態和語氣,著實令在場的人一驚。


    看來,他還真不是生出了,不那麽嚴重的幻覺……


    崔植筠就這麽抬著手臂,一直來到太史箏的麵前,將手指狠狠戳在了她的眉心中間。疼疼疼,箏捂著被他戳中的腦門,當著這麽多人的麵隻敢抱屈,卻不敢反擊。


    可下一秒,不等她抬起頭,崔植筠便伸出肘彎鉗製住了箏的脖頸。


    “崔二郎,你要做什麽!”


    太史箏莫名其妙地被人壓在胳膊下,撲騰著想要逃離。崔植筠便抬手彈了她的腦袋,強製夾著人左擺右晃地朝府門走去,“太史箏,你終於落在我手裏。老實點,看為夫怎麽收拾你。”


    崔植筠這會兒變得異常狂野彪悍,就連喻悅蘭也不知該如何打斷,她隻能眼睜睜看著這小兩口跌跌撞撞登上了台階,又被門欄絆倒雙雙摔在了門外。


    “二郎,小心點——”喻悅蘭向前幾步,剛想去扶上一把。


    崔植筠卻抻出手臂向後,倔強地製止其他人的出手相救,他就這麽摁著箏站了起來。


    而後,再次鉗製住箏的頭,崔植筠帶著她繼續踉蹌著往前走。


    箏知自作孽不可活,索性放棄掙紮,尷尬地捂住了臉。希望這般,她能少丟些顏麵……


    “娘子,郎君。今日不是回門,怎的回來這麽早?”


    銀竹雅堂內,吳嬸端著熨燙好的衣裳路過小兩口麵前,崔植筠卻在定睛看了婆子半天後,拋下一句:“吳嬸,你背後怎麽也有這麽多小人?”帶著箏離去。


    小人?大白天的說什麽胡話!


    吳嬸被嚇地趕忙回頭查看,可她身後是連個人影也無。再回過頭,她覺得不大對勁,今日郎君怎是這般口氣?


    主屋那頭,崔植筠一進屋便將太史箏丟去床邊。


    箏重心不穩仰麵倒下,隻覺腦袋暈暈乎乎。等她剛想爬起身,竟又被崔植筠一把推翻。


    見鬼,別人吃了毒蕈子是產生幻覺,他怎麽就開始發癲了呢?


    太史箏撇嘴抱怨:“崔二郎,我看在你中毒的份上,不跟你計較。但你現在能不能讓我起來,你說,你到底要幹什麽——”


    床邊的人聞言不說話。


    太史箏想悄默聲地抬頭偷瞄,卻被突如起來的衣裳蓋住了目光。隻是,剛才那明晃晃的是什麽?怎麽瞧著像崔植筠的胸膛!他,他,他幹什麽要脫衣裳!


    箏被驚得胡思亂想。


    可崔植筠此刻眼中的世界,是被剪影小人綴滿的周身,迫不得已才扯去了衣裳。


    隻瞧他抬眼看,那些小人隨著他拋下的衣裳,又轉移到了箏的身上。崔植筠便趕忙伸手將蓋在太史箏臉上的衣服拾起,扔去了很遠的地上。


    春光乍現在眼前,太史箏捂著漏縫的手掌,發出了哇的一聲驚歎。


    這還是崔植筠第一次在她麵前坦誠相見。


    太史箏漸漸不覺羞意,大膽地放下了虛掩著的掌心。她不覺評價起……這崔植筠的身材,不挺勻稱的?爹這不滿意,那不滿意?就非得跟他們一樣,那麽大的塊頭才好看?


    她可不那麽覺得。


    若擱往日,崔植筠被太史箏這麽盯著,一定是羞憤難當。


    可今時不同往日。他中毒了,沒有人能攔住他的放縱,就連他自己也不行。


    或許,有可能…


    這才是真正的崔植筠?


    “喜歡看?”


    這會兒那綴滿小人的衣裳被扔在了看不見的身後,崔植筠的目光不再是往日的溫潤,換來的則是那冷酷模樣。


    他連聲音都是冷冷的。


    “嗯,喜歡。”太史箏小臉一紅,可很快她又搖頭否認。


    崔植筠哼了一聲走到床邊,不等人反應,就將人壓在了胯/下。身下人揮舞著手臂,瞧著半推半就卻揩著他的油,這便是傳說中的肌膚之親?


    太史箏羞意漸濃。


    她矛盾著,該怎麽處理現下的境遇,是順水推舟,還是趁人之危!


    難選,難選……


    箏裝作嬌嗔,淺淺喚了聲:“二郎。”


    崔植筠也在彌散之間,輕輕拿起了她的手掌。太史箏靜靜躺著,她想想也是遲早的事兒,更何況對方是如此可人的翩翩郎君。怎麽都不算吃虧。


    隻是,下一秒淺淺的痛感在掌心傳來。


    箏一抬頭,就瞧見崔植筠張嘴咬了她,“崔植筠,你真就這麽記仇嗎——”


    原,他是在趁機報仇!


    真不知他是真中毒,還是借著中毒的由頭。


    崔植筠聞言哈哈大笑,太史箏第一次見他這樣。可崔植筠笑著笑著竟悶頭趴去,整個人的重心瞬間壓在了太史箏的身上。


    箏被壓得喘不過氣,伸手推了推他,“崔植筠,別裝了,快起來。沉死人了!”


    崔植筠卻紋絲不動。


    箏隻得用盡全身力氣,猛地一推,將人翻去了旁邊的空蕩處。待到起身順了兩口氣,太史箏這才回望身後的崔植筠,他胸膛呼吸起伏均勻,看來是又睡過去。


    “小人,偽君子,無恥之徒——”


    箏對著昏睡的崔植筠,罵了又罵。怎麽都不解被戲耍的憤怒。


    她便一個翻身,學起崔植筠方才的模樣,跨在他身上得意道:“嘿嘿,崔二郎啊,崔二郎。你現在睡著了,能奈我何啊?現下該怎麽處置你,還不是我說的算!”


    話音落去,奸笑聲四起,太史箏才更像個得手的“小人”,而崔植筠則是那可憐的“受害者”。


    方才二人進門後,門是虛掩著的。


    箏的奸笑聲,就這麽順著門縫溜進了門外來人的耳朵裏。


    喻悅蘭猛地循聲踹門而入,隻瞧她在望見床上被“惡媳婦”壓製住的兒子,以及地上綾羅的衣裳,老臉瞬間一紅,當即怒斥了聲:“這這,這成何體統!太史箏,我兒都已病到這般。你竟不肯放過他!對,我是急著抱孫子,可可,這也太……太不像話了。你快給我下來——”


    太史箏疑惑著回眸,她一時間還沒搞清楚狀況。


    喻悅蘭便與一群人闖進了門。


    待到箏回神慌張地收起按在崔植筠胸肌上的手臂,跟著高舉過頭頂,她便似投降般從床上乖乖站去了地麵,低著羞紅的臉辯解道:“婆婆,你聽我解釋,我若說,是二郎先這般對我的。”


    “您…可相信……”


    第27章 日子


    喻悅蘭咬牙道了句:“我信。”


    太史箏竟信以為真地放下手臂。


    可喻悅蘭話音剛落便翻臉不認人, 指著箏地鼻子就罵道:“我信個鬼。太史箏,你也不瞧瞧我兒這都什麽樣了?你叫他,瞧瞧他可會答應?還說什麽是他先這般對你?你也忍心?我瞧你是撒謊成性——”


    一語定生死。


    太史箏又將手乖乖舉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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