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0
我在廚房裏炒菜, 心思卻不自覺地飛到了別的地方。
也不知道沈桑眠怎麽樣了, 應該是醒過來了吧？
隻怪我把齊凱給得罪了，現在也不好意思問他……
我炒著鍋裏的菜，正準備放作料, 卻發現家裏的糖沒了，子流也喜歡吃甜的, 平時做菜都離不開個糖醋，我再一看, 就連醋都沒了……
我看著鍋裏做了一半的魚香肉絲覺得有些氣餒, 總有那麽些時候你會忽然對生活氣餒了，隻是我沒有想到，我的氣餒是為了一包糖、一瓶醋、一鍋未完的魚香肉絲……
子流正沉迷於美羊羊的“美色”裏, 我叫了他幾聲他都不理我, 於是我隻好關了火，自己下樓去買了。
我在路口的小賣部買回了糖和醋火急火燎地就往家裏衝, 心裏滿滿都是我做了一半的魚香肉絲, 可是剛走到樓下我便猛地停住了腳步。
因為我見著沈桑眠了。
他的車就停在前麵的路燈下，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能看到沈桑眠靠在車邊正抬頭往上看，他頭上的紗布還沒有拆，不過看樣子應該也沒事了吧？
我隻覺得鬆了一口氣, 衝著他招了招手，可是沈桑眠竟然沒有看到我，而是一直專心致誌地看著樓上。
看什麽這麽專注, 都到了目中無人的地步了？
我心裏納悶，便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二樓那亮著燈的窗子……
那是我家。
一種聲裂金石的感覺在我心裏炸開，有什麽東西在我毫無防備的狀況下就這麽忽然碎了，一片片砸在我的胸口……
然後，我的眼眶就濕了……
受不了，可不可以不要這麽煽情啊！
我揉揉眼角，輕手輕腳地走到他身邊，趁他不注意開口道：“你再這麽看下去，我懷疑我家窗台會開出花來。”
沈桑眠愣了愣，然後緩緩低下頭看向我，有些驚詫又有些不可置信的樣子。他仿佛是在看一個離他很遙遠很遙遠的人，眼裏流動著一種我看不明白的傷懷，好像他眼前的景象是鏡花水月一般。
“你怎麽了？”我的手在沈桑眠眼前晃了晃道。
沈桑眠這才回過神來了，他像是被發現秘密的小孩一樣，有些尷尬的樣子，清了清嗓子道：“我……我來看看。”
“看我家窗子？”
我本來是有意笑話他，但是無數革命先烈已經向我們無數次昭示過一個真理，那就是：調戲人者必將被反調戲。
沈桑眠不羞不臊地開口道：“來看你。”
他的眼神認真得讓我覺得他好像不是在開玩笑，於是這一回輪到我尷尬了，我也清了清嗓子，指了指他的額頭有意轉移話題道：“你好了？沒事了？能出院了？”
“恩。”他簡短地一次性回答了我的三個問題。
他恩了這一聲之後便不再說話，隻是繼續一言不發地看著我，就像是在印證那句“來看你”的真實性一樣。
可是老娘很尷尬啊！
我低著頭還是能感受到頭頂那灼灼的目光，我幹笑了兩聲，嚐試著找點話說，便對他笑了笑道：“沒事了就好……那……那這麽晚了你吃飯了沒有？”
如果沒吃趕快回家吃飯去吧，別繼續看我了，再看下去我的頭上也要開出花來了……
“沒有。”他說。
沈桑眠看向我手裏的糖醋，又問道：“你在做飯？”
“恩……”我點點頭，然後出於禮貌地問道：“要不上去一起吃吧。”
“好。”
沈桑眠毫不猶豫地回到道，連一秒鍾的猶豫都沒有，連一句客氣話都不說。
不是吧！我其實就是跟你客氣一下啊，你好歹也跟我客氣回來啊！
沈桑眠看著我，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了一抹笑容。那笑容怎麽形容呢？有點像所謂的得逞的笑容。
走到樓道裏我才回過神來，原來剛剛自己是上當了啊！那家夥是故意給我下套啊！
我下意識地停下腳步，想轉身質問他，沒想到沈桑眠就跟著我身後，我這麽猛地停下腳步正好撞上他，我差點就摔倒了。
還好沈桑眠眼疾手快一把把我給撈住了，要不我的醋肯定得摔！
他一手就從身後摟住了我的腰，然後把我給扶了起來，不過扶起來以後他好像沒有放開的意思，依舊單手環住我，還微微收緊了手。他的熱熱的呼吸好像就在我耳邊，弄得我渾身發麻。
“那個，我已經站起來了，你可以放手了……”我慌亂地說道。
身後傳來一聲輕歎聲，然後我便感覺我腰上的力道消失了，沈桑眠鬆開我道：“怎麽還是連路都不會走。”
這話……太親切了……不適合我倆現在的關係。
還好他在我身後，要不一定會看見我那紅彤彤堪比“二霸”的臉，我也不回答，全當沒有聽到，站直了身子就往上走，子流啊子流，快來救你媽！
進了屋我便喊道：“子流，看誰來了！”
我的意思是，子流，快來解決你爸解救你媽！
不過子流依舊沉迷於“美羊羊”的“美色”裏，還是不理我，我一麵拿鞋子給沈桑眠換一邊喊道：“你沈叔叔來了！”
這一回子流吱聲了，他大聲道：“恩。”
然後他又繼續專心致誌地盯著電視屏幕看他的美羊羊。
我無奈地衝著沈桑眠笑了笑，然後看著子流的側影忍不住抱怨道：“閻子流這家夥最近老覺得自己是喜羊羊，還說美羊羊是他老婆！你說，他才這麽大點，怎麽成天就惦記著娶老婆！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
“應該是遺傳我的。”
沈桑眠的聲音從我頭頂飄過……
這家夥什麽時候學會冷幽默了……
我不敢看沈桑眠，慌亂地說道：“我去做飯，你去陪子流玩一會兒吧。”說完我就頭也不回地衝進了廚房。
進了廚房，我放下東西就開始錘牆。
我剛剛怎麽表現的像個大閨女一樣啊，實在是太沒有氣勢了！
“青青？”
我猛地轉過身，見到沈桑眠正含笑看著我。
笑笑笑，笑你妹啊！
我瞪了他一眼道：“幹嘛？神出鬼沒的！”
“聽到廚房裏有奇怪的聲音，怕你出事。”說著他強忍著笑意問我：“你剛剛在幹嘛？”
我在錘牆……
但是我怎麽可能這麽說！
於是我飛快地想著理由，仰起頭道：“我那個……剛剛打蟑螂！”
“要我幫忙嗎？”
“不用，打死了！”我衝他揮揮手道：“你出去吧，我做飯呢！”
沈桑眠這才笑了笑出去了。
我不敢再錘牆了，這破房子，隔音效果太差了。我甩甩腦袋，繼續做我的魚香肉絲，偶爾犯傻是調劑生活，一直犯傻就是真的傻了……
吃飯的時候沈桑眠和閻子流坐我對麵，閻子流扭扭捏捏地給沈桑眠夾了一個雞屁股，然後大大方方地給我夾了一個腿。
我看著沈桑眠那尷尬的表情不厚道地笑了，不過我還是很厚道地將筷子伸了過去，把那雞屁股還給了子流道：“沈叔叔不喜歡吃雞屁股，你留著自己吃吧，沈叔叔也愛吃腿。”
隻見對麵一大一小兩個人同時舒了一口氣，那樣子又把我給逗笑了。
“原來沈叔叔也跟媽媽一樣喜歡吃腿啊！”
子流這才把另一個腿夾給了沈桑眠，然後很高興地把雞屁股塞到了嘴裏。
沈桑眠吃飯還是很慢，不過這幾年在外麵跑，我那鐵打的小胃也柔弱了，現在有點胃病，吃飯也快不了，倒不用像從前一樣刻意地去遷就他吃飯的速度。
但閻子流小朋友在吃飯這件事情上真的是繼承了我狼吞虎咽的作風，他迅速地扒完了飯，也不像平時那樣跑去看電視，而是端端正正地坐著飯桌旁邊，看看我又看看沈桑眠，看看沈桑眠又看看我……
沈桑眠好像很享受閻子流的目光，時不時還停下來揉揉子流的腦袋，我就不一樣了，被閻子流看得寒毛直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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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太了解閻子流了，這是他說一些驚世駭俗的話的前兆。
果然子流開口了：“我們是一家三口嗎？”
子流看著我，那小眼神幾乎都要滴出水來了，我瞟了一眼沈桑眠，他也看著我，我瞪了閻子流一眼道：“食不言寢不語！”
“可是我已經吃完了……”子流嘟著嘴巴道：“媽媽你昨天不是跟我說沈叔叔是爸爸了嗎？”
說著子流又轉過頭去看著沈桑眠問道：“我現在叫你爸爸，媽媽還會有危險麽？”
沈桑眠放下筷子看著我，可是我不敢看他，迅速地低下頭躲過他的目光。
我怎麽又鴕鳥了……
隻聽見沈桑眠輕聲笑了笑，笑聲裏有一閃而過的失落，他摸著子流的腦袋道：“沒有危險了，隻是，可能還要等到……”
“可以叫了！”我看到沈桑眠那黯然的樣子就難受，我打斷他的話衝著子流笑了笑道：“叫爸爸吧，沒關係。”
沈桑眠聽我這麽說愣了愣，我對他努努嘴，示意他看著子流，這麽煽情的一刻你看著老娘做什麽？沈桑眠果然微笑著看向子流，可是閻子流那個扶不上牆的家夥，在這麽關鍵的時刻竟然掉鏈子！
他看著沈桑眠，張著嘴巴半天沒哼唧出個屁來，他竟然卡殼了！
閻子流，不要告訴我現在你不好意思了啊，你竟然也有害羞的一天！
我用筷子用力敲了一下閻子流的腦袋道：“叫啊！害羞個什麽勁！”
“爸爸！”
閻子流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我給嚇得，我手起筷子落的一瞬間他一聲爸爸就脫口而出了。
我感覺到沈桑眠的身體好像微微震動了一下，然後他笑了，那笑容怎麽形容來著？就是那種他一笑玉就碎了，花就謝了的感覺……
完了完了，剛剛又差點被他的美色所迷惑了！
“媽媽！”子流笑眯眯地看向我道：“我現在要給妮妮打電話！”
妮妮就是子流泡的那個小妞，不過聽說最近他遇到勁敵了……
“你給妮妮打電話做什麽？”我看看時間道：“都快七點了，有什麽事情明天幼兒園再去跟她說！”
“不行！我一定要現在打！我要告訴她我有爸爸了！而且我爸爸比王鵬鵬的爸爸厲害！”說著子流的眼珠子咕嚕一轉，又道：“我還要打電話給王鵬鵬！讓他明天再把他爸爸帶來，我們比比！讓他再笑話我！”
“有人笑話你！”
“有人笑話你？”
我和沈桑眠幾乎同時開口。
我和他默默對視了一眼，然後同時移開了眼光，看向子流。
沒想到子流揮揮手很豪氣地說：“都過去了……沒什麽好說的……”
……
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人小鬼大的家夥，沒什麽好說的你還這麽在意？
子流頭一昂，身子一挺，牛氣哄哄的說：“反正今天開始我就是有爸爸的人了！誰都不能笑話我！”
聽子流這麽一說，我的眼睛又有些酸了，其實他早就知道有爸爸了，但是因為怕媽媽有危險就一直不敢說，這家夥怎麽這麽……
哎呦，我最近怎麽搞的，是不是人老了就容易感傷？
我對子流揮揮手道：“去打吧，電話本在我包裏，要說得牛氣一點！”
子流爬下板凳就跑去打電話了，我和沈桑眠吃完飯都不說話，坐在飯桌前偷聽子流在客廳裏在講什麽。
“妮妮……我明天帶我爸爸給你看，我爸爸比王鵬鵬的爸爸帥多了！”
……
“他爸爸是武警又怎麽樣！我爸爸是國際間諜！”
……
“你見到我爸爸就知道了，你以後就不要跟王鵬鵬玩兒了。”
……
“恩，那明天見。”
子流掛了電話又迅速地打給王鵬鵬。
“你不是說我沒有爸爸嗎？我明天帶我爸爸給你看。”
……
“騙人的是小狗！”
也不知道王鵬鵬在電話那頭又說了什麽，子流氣得小臉通紅，他衝著電話那頭喊道：“我爸爸明天就去幼兒園接我！”說完他好像還覺得不解氣又加上一句道：“妮妮說以後不跟你玩了！”
說完子流就氣勢洶洶地掛電話了……
這家夥完全領悟了吵架的精髓，那就是罵完就跑，撂一句狠話就掛電話！
子流打完電話又跑回了桌子邊，拉著沈桑眠的手道：“你明天會去接我放學嗎？”
沈桑眠看向我，好像是在征詢我的意見。見我點點頭他才轉過頭去揉揉子流的腦袋道：“去，當然去！還開大車子去接你，好不好？”
子流聽見沈桑眠這麽說眼睛都亮了，他抱著沈桑眠的腿道：“比王鵬鵬爸爸的警車還威風嗎？”
“恩，比王鵬鵬爸爸的警車還威風。”
子流聽到沈桑眠這麽說開心得都要打滾了，他撲到我懷裏開心得蹭了蹭，我揉揉他的腦袋心裏也輕鬆起來。
是啊，子流才五歲而已，對這個時候的小孩子來說爸爸就是唯一的偶像，唯一能向朋友炫耀的人。我小時候也老愛跟人炫耀我家閻大彪，說他當初的英勇事跡，把小朋友都糊弄得一愣一愣的。
父親，就是一個孩子的自尊心。
“媽媽，我能去看美羊羊了嗎？”
我剛剛還沉浸在我那微末的傷感裏，聽到子流這麽說頓時就泄了氣，他怎麽成天忘不了那個美羊羊，怎麽這麽小就這麽好色！而且還愛的是一頭羊！
我敲了一下他的腦袋道：“去吧去吧！”
這時沈桑眠開口道：“那我就先走了，明天下午我去接子流。”
“媽媽，你也去嗎？”子流抬起頭看著我道：“一起去好不好？”
看著子流的眼神我忍不住心軟了，就是接一次孩子而已，也沒什麽是不是？
見我點頭子流簡直就要飛起來了，然後跟沈桑眠說了聲拜拜就樂顛顛地去看美羊羊去了。
我無奈地衝著沈桑眠笑了笑，然後送他下樓。
帶上門我才發現樓道裏的感應燈壞了，我使勁蹬了幾下地那燈還是不亮。
“小心點。”我說：“感應燈壞了，這樓梯窄，不好……”
我話還沒說完就被人從後麵抱住了，我忍不住小聲驚呼一聲，卻聽到身後傳來沈桑眠的聲音。
“青青，就抱一下。”他低聲祈求著。
我愣住，一時不知道如何反應，我好像可以聽見黑暗中狂亂的心跳聲，也不知道是沈桑眠的，還是我的。
也不知道這樣抱著我多久，沈桑眠才緩緩開口道：“你在醫院對齊凱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我再次傻了，他那個時候不是昏迷來著嗎？
“我其實早就醒了，但是我怕我一醒你就會走。不過我真後悔那個時候裝睡，那樣我就聽不到你那段話，我就可以沒有負擔的繼續追你了。”
說著沈桑眠把腦袋埋在我的脖間道：“你說的對，青青，我也舍不得讓子流經曆我所經曆的，我更舍不得讓你再受那樣的危險。”
他輕輕吻了一下我的頭發，然後放開了我。
我隻覺得那隻無形的手又把我的心揪住了，我轉過身去，在黑暗中看著沈桑眠那亮亮的眼睛想開口，卻一個音節也發不出來。
沈桑眠輕笑一聲有些苦澀地說道：“所以，我想我不能把你和子流困在我身邊。”
我在廚房裏炒菜, 心思卻不自覺地飛到了別的地方。
也不知道沈桑眠怎麽樣了, 應該是醒過來了吧？
隻怪我把齊凱給得罪了，現在也不好意思問他……
我炒著鍋裏的菜，正準備放作料, 卻發現家裏的糖沒了，子流也喜歡吃甜的, 平時做菜都離不開個糖醋，我再一看, 就連醋都沒了……
我看著鍋裏做了一半的魚香肉絲覺得有些氣餒, 總有那麽些時候你會忽然對生活氣餒了，隻是我沒有想到，我的氣餒是為了一包糖、一瓶醋、一鍋未完的魚香肉絲……
子流正沉迷於美羊羊的“美色”裏, 我叫了他幾聲他都不理我, 於是我隻好關了火，自己下樓去買了。
我在路口的小賣部買回了糖和醋火急火燎地就往家裏衝, 心裏滿滿都是我做了一半的魚香肉絲, 可是剛走到樓下我便猛地停住了腳步。
因為我見著沈桑眠了。
他的車就停在前麵的路燈下，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能看到沈桑眠靠在車邊正抬頭往上看，他頭上的紗布還沒有拆，不過看樣子應該也沒事了吧？
我隻覺得鬆了一口氣, 衝著他招了招手，可是沈桑眠竟然沒有看到我，而是一直專心致誌地看著樓上。
看什麽這麽專注, 都到了目中無人的地步了？
我心裏納悶，便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二樓那亮著燈的窗子……
那是我家。
一種聲裂金石的感覺在我心裏炸開，有什麽東西在我毫無防備的狀況下就這麽忽然碎了，一片片砸在我的胸口……
然後，我的眼眶就濕了……
受不了，可不可以不要這麽煽情啊！
我揉揉眼角，輕手輕腳地走到他身邊，趁他不注意開口道：“你再這麽看下去，我懷疑我家窗台會開出花來。”
沈桑眠愣了愣，然後緩緩低下頭看向我，有些驚詫又有些不可置信的樣子。他仿佛是在看一個離他很遙遠很遙遠的人，眼裏流動著一種我看不明白的傷懷，好像他眼前的景象是鏡花水月一般。
“你怎麽了？”我的手在沈桑眠眼前晃了晃道。
沈桑眠這才回過神來了，他像是被發現秘密的小孩一樣，有些尷尬的樣子，清了清嗓子道：“我……我來看看。”
“看我家窗子？”
我本來是有意笑話他，但是無數革命先烈已經向我們無數次昭示過一個真理，那就是：調戲人者必將被反調戲。
沈桑眠不羞不臊地開口道：“來看你。”
他的眼神認真得讓我覺得他好像不是在開玩笑，於是這一回輪到我尷尬了，我也清了清嗓子，指了指他的額頭有意轉移話題道：“你好了？沒事了？能出院了？”
“恩。”他簡短地一次性回答了我的三個問題。
他恩了這一聲之後便不再說話，隻是繼續一言不發地看著我，就像是在印證那句“來看你”的真實性一樣。
可是老娘很尷尬啊！
我低著頭還是能感受到頭頂那灼灼的目光，我幹笑了兩聲，嚐試著找點話說，便對他笑了笑道：“沒事了就好……那……那這麽晚了你吃飯了沒有？”
如果沒吃趕快回家吃飯去吧，別繼續看我了，再看下去我的頭上也要開出花來了……
“沒有。”他說。
沈桑眠看向我手裏的糖醋，又問道：“你在做飯？”
“恩……”我點點頭，然後出於禮貌地問道：“要不上去一起吃吧。”
“好。”
沈桑眠毫不猶豫地回到道，連一秒鍾的猶豫都沒有，連一句客氣話都不說。
不是吧！我其實就是跟你客氣一下啊，你好歹也跟我客氣回來啊！
沈桑眠看著我，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了一抹笑容。那笑容怎麽形容呢？有點像所謂的得逞的笑容。
走到樓道裏我才回過神來，原來剛剛自己是上當了啊！那家夥是故意給我下套啊！
我下意識地停下腳步，想轉身質問他，沒想到沈桑眠就跟著我身後，我這麽猛地停下腳步正好撞上他，我差點就摔倒了。
還好沈桑眠眼疾手快一把把我給撈住了，要不我的醋肯定得摔！
他一手就從身後摟住了我的腰，然後把我給扶了起來，不過扶起來以後他好像沒有放開的意思，依舊單手環住我，還微微收緊了手。他的熱熱的呼吸好像就在我耳邊，弄得我渾身發麻。
“那個，我已經站起來了，你可以放手了……”我慌亂地說道。
身後傳來一聲輕歎聲，然後我便感覺我腰上的力道消失了，沈桑眠鬆開我道：“怎麽還是連路都不會走。”
這話……太親切了……不適合我倆現在的關係。
還好他在我身後，要不一定會看見我那紅彤彤堪比“二霸”的臉，我也不回答，全當沒有聽到，站直了身子就往上走，子流啊子流，快來救你媽！
進了屋我便喊道：“子流，看誰來了！”
我的意思是，子流，快來解決你爸解救你媽！
不過子流依舊沉迷於“美羊羊”的“美色”裏，還是不理我，我一麵拿鞋子給沈桑眠換一邊喊道：“你沈叔叔來了！”
這一回子流吱聲了，他大聲道：“恩。”
然後他又繼續專心致誌地盯著電視屏幕看他的美羊羊。
我無奈地衝著沈桑眠笑了笑，然後看著子流的側影忍不住抱怨道：“閻子流這家夥最近老覺得自己是喜羊羊，還說美羊羊是他老婆！你說，他才這麽大點，怎麽成天就惦記著娶老婆！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
“應該是遺傳我的。”
沈桑眠的聲音從我頭頂飄過……
這家夥什麽時候學會冷幽默了……
我不敢看沈桑眠，慌亂地說道：“我去做飯，你去陪子流玩一會兒吧。”說完我就頭也不回地衝進了廚房。
進了廚房，我放下東西就開始錘牆。
我剛剛怎麽表現的像個大閨女一樣啊，實在是太沒有氣勢了！
“青青？”
我猛地轉過身，見到沈桑眠正含笑看著我。
笑笑笑，笑你妹啊！
我瞪了他一眼道：“幹嘛？神出鬼沒的！”
“聽到廚房裏有奇怪的聲音，怕你出事。”說著他強忍著笑意問我：“你剛剛在幹嘛？”
我在錘牆……
但是我怎麽可能這麽說！
於是我飛快地想著理由，仰起頭道：“我那個……剛剛打蟑螂！”
“要我幫忙嗎？”
“不用，打死了！”我衝他揮揮手道：“你出去吧，我做飯呢！”
沈桑眠這才笑了笑出去了。
我不敢再錘牆了，這破房子，隔音效果太差了。我甩甩腦袋，繼續做我的魚香肉絲，偶爾犯傻是調劑生活，一直犯傻就是真的傻了……
吃飯的時候沈桑眠和閻子流坐我對麵，閻子流扭扭捏捏地給沈桑眠夾了一個雞屁股，然後大大方方地給我夾了一個腿。
我看著沈桑眠那尷尬的表情不厚道地笑了，不過我還是很厚道地將筷子伸了過去，把那雞屁股還給了子流道：“沈叔叔不喜歡吃雞屁股，你留著自己吃吧，沈叔叔也愛吃腿。”
隻見對麵一大一小兩個人同時舒了一口氣，那樣子又把我給逗笑了。
“原來沈叔叔也跟媽媽一樣喜歡吃腿啊！”
子流這才把另一個腿夾給了沈桑眠，然後很高興地把雞屁股塞到了嘴裏。
沈桑眠吃飯還是很慢，不過這幾年在外麵跑，我那鐵打的小胃也柔弱了，現在有點胃病，吃飯也快不了，倒不用像從前一樣刻意地去遷就他吃飯的速度。
但閻子流小朋友在吃飯這件事情上真的是繼承了我狼吞虎咽的作風，他迅速地扒完了飯，也不像平時那樣跑去看電視，而是端端正正地坐著飯桌旁邊，看看我又看看沈桑眠，看看沈桑眠又看看我……
沈桑眠好像很享受閻子流的目光，時不時還停下來揉揉子流的腦袋，我就不一樣了，被閻子流看得寒毛直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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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子流開口了：“我們是一家三口嗎？”
子流看著我，那小眼神幾乎都要滴出水來了，我瞟了一眼沈桑眠，他也看著我，我瞪了閻子流一眼道：“食不言寢不語！”
“可是我已經吃完了……”子流嘟著嘴巴道：“媽媽你昨天不是跟我說沈叔叔是爸爸了嗎？”
說著子流又轉過頭去看著沈桑眠問道：“我現在叫你爸爸，媽媽還會有危險麽？”
沈桑眠放下筷子看著我，可是我不敢看他，迅速地低下頭躲過他的目光。
我怎麽又鴕鳥了……
隻聽見沈桑眠輕聲笑了笑，笑聲裏有一閃而過的失落，他摸著子流的腦袋道：“沒有危險了，隻是，可能還要等到……”
“可以叫了！”我看到沈桑眠那黯然的樣子就難受，我打斷他的話衝著子流笑了笑道：“叫爸爸吧，沒關係。”
沈桑眠聽我這麽說愣了愣，我對他努努嘴，示意他看著子流，這麽煽情的一刻你看著老娘做什麽？沈桑眠果然微笑著看向子流，可是閻子流那個扶不上牆的家夥，在這麽關鍵的時刻竟然掉鏈子！
他看著沈桑眠，張著嘴巴半天沒哼唧出個屁來，他竟然卡殼了！
閻子流，不要告訴我現在你不好意思了啊，你竟然也有害羞的一天！
我用筷子用力敲了一下閻子流的腦袋道：“叫啊！害羞個什麽勁！”
“爸爸！”
閻子流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我給嚇得，我手起筷子落的一瞬間他一聲爸爸就脫口而出了。
我感覺到沈桑眠的身體好像微微震動了一下，然後他笑了，那笑容怎麽形容來著？就是那種他一笑玉就碎了，花就謝了的感覺……
完了完了，剛剛又差點被他的美色所迷惑了！
“媽媽！”子流笑眯眯地看向我道：“我現在要給妮妮打電話！”
妮妮就是子流泡的那個小妞，不過聽說最近他遇到勁敵了……
“你給妮妮打電話做什麽？”我看看時間道：“都快七點了，有什麽事情明天幼兒園再去跟她說！”
“不行！我一定要現在打！我要告訴她我有爸爸了！而且我爸爸比王鵬鵬的爸爸厲害！”說著子流的眼珠子咕嚕一轉，又道：“我還要打電話給王鵬鵬！讓他明天再把他爸爸帶來，我們比比！讓他再笑話我！”
“有人笑話你！”
“有人笑話你？”
我和沈桑眠幾乎同時開口。
我和他默默對視了一眼，然後同時移開了眼光，看向子流。
沒想到子流揮揮手很豪氣地說：“都過去了……沒什麽好說的……”
……
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人小鬼大的家夥，沒什麽好說的你還這麽在意？
子流頭一昂，身子一挺，牛氣哄哄的說：“反正今天開始我就是有爸爸的人了！誰都不能笑話我！”
聽子流這麽一說，我的眼睛又有些酸了，其實他早就知道有爸爸了，但是因為怕媽媽有危險就一直不敢說，這家夥怎麽這麽……
哎呦，我最近怎麽搞的，是不是人老了就容易感傷？
我對子流揮揮手道：“去打吧，電話本在我包裏，要說得牛氣一點！”
子流爬下板凳就跑去打電話了，我和沈桑眠吃完飯都不說話，坐在飯桌前偷聽子流在客廳裏在講什麽。
“妮妮……我明天帶我爸爸給你看，我爸爸比王鵬鵬的爸爸帥多了！”
……
“他爸爸是武警又怎麽樣！我爸爸是國際間諜！”
……
“你見到我爸爸就知道了，你以後就不要跟王鵬鵬玩兒了。”
……
“恩，那明天見。”
子流掛了電話又迅速地打給王鵬鵬。
“你不是說我沒有爸爸嗎？我明天帶我爸爸給你看。”
……
“騙人的是小狗！”
也不知道王鵬鵬在電話那頭又說了什麽，子流氣得小臉通紅，他衝著電話那頭喊道：“我爸爸明天就去幼兒園接我！”說完他好像還覺得不解氣又加上一句道：“妮妮說以後不跟你玩了！”
說完子流就氣勢洶洶地掛電話了……
這家夥完全領悟了吵架的精髓，那就是罵完就跑，撂一句狠話就掛電話！
子流打完電話又跑回了桌子邊，拉著沈桑眠的手道：“你明天會去接我放學嗎？”
沈桑眠看向我，好像是在征詢我的意見。見我點點頭他才轉過頭去揉揉子流的腦袋道：“去，當然去！還開大車子去接你，好不好？”
子流聽見沈桑眠這麽說眼睛都亮了，他抱著沈桑眠的腿道：“比王鵬鵬爸爸的警車還威風嗎？”
“恩，比王鵬鵬爸爸的警車還威風。”
子流聽到沈桑眠這麽說開心得都要打滾了，他撲到我懷裏開心得蹭了蹭，我揉揉他的腦袋心裏也輕鬆起來。
是啊，子流才五歲而已，對這個時候的小孩子來說爸爸就是唯一的偶像，唯一能向朋友炫耀的人。我小時候也老愛跟人炫耀我家閻大彪，說他當初的英勇事跡，把小朋友都糊弄得一愣一愣的。
父親，就是一個孩子的自尊心。
“媽媽，我能去看美羊羊了嗎？”
我剛剛還沉浸在我那微末的傷感裏，聽到子流這麽說頓時就泄了氣，他怎麽成天忘不了那個美羊羊，怎麽這麽小就這麽好色！而且還愛的是一頭羊！
我敲了一下他的腦袋道：“去吧去吧！”
這時沈桑眠開口道：“那我就先走了，明天下午我去接子流。”
“媽媽，你也去嗎？”子流抬起頭看著我道：“一起去好不好？”
看著子流的眼神我忍不住心軟了，就是接一次孩子而已，也沒什麽是不是？
見我點頭子流簡直就要飛起來了，然後跟沈桑眠說了聲拜拜就樂顛顛地去看美羊羊去了。
我無奈地衝著沈桑眠笑了笑，然後送他下樓。
帶上門我才發現樓道裏的感應燈壞了，我使勁蹬了幾下地那燈還是不亮。
“小心點。”我說：“感應燈壞了，這樓梯窄，不好……”
我話還沒說完就被人從後麵抱住了，我忍不住小聲驚呼一聲，卻聽到身後傳來沈桑眠的聲音。
“青青，就抱一下。”他低聲祈求著。
我愣住，一時不知道如何反應，我好像可以聽見黑暗中狂亂的心跳聲，也不知道是沈桑眠的，還是我的。
也不知道這樣抱著我多久，沈桑眠才緩緩開口道：“你在醫院對齊凱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我再次傻了，他那個時候不是昏迷來著嗎？
“我其實早就醒了，但是我怕我一醒你就會走。不過我真後悔那個時候裝睡，那樣我就聽不到你那段話，我就可以沒有負擔的繼續追你了。”
說著沈桑眠把腦袋埋在我的脖間道：“你說的對，青青，我也舍不得讓子流經曆我所經曆的，我更舍不得讓你再受那樣的危險。”
他輕輕吻了一下我的頭發，然後放開了我。
我隻覺得那隻無形的手又把我的心揪住了，我轉過身去，在黑暗中看著沈桑眠那亮亮的眼睛想開口，卻一個音節也發不出來。
沈桑眠輕笑一聲有些苦澀地說道：“所以，我想我不能把你和子流困在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