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全,今日當著南直隸諸多官員之麵,本官問你,你可是受孟尚書唆使才在醫針施毒,害殺元同知?」蘭庭突然詢問道。


    孟治心中先是一沉,他有些拿不準蘭庭如此盤問柯全的用意,總不能夠是……到底因為殷氏的一麵之辭,當真對他起疑了吧?


    「草民並沒有受到任何


    人的唆使,草民至今仍然鬧不清……為何元同知會在草民施針後暴亡啊!不過諸位大人明鑑,草民此時萬萬不敢再有一個字的誑詐,草民之所會供出受錢尚書收買,當真是被童提刑逼誘。」柯全立時又再鬼哭狼嚎。


    「趙副使,孟尚書雖與此案無幹,不過童提刑確然有屈打逼誘成招的嫌疑,今日有這麽多人在場耳聞目睹,趙副使總不至於再替童政狡辯抵賴了吧?」裴琢憑著他把烏紗帽都敢作押的底氣,此時也不怕與周王一方徹底撕破臉皮。


    「如果柯全的供辭可信,那麽敢問裴尚書,又是誰用毒針殺害了元同知呢?」蘭庭挑起一邊眉頭:「柯全先是抵賴,用刑後才供認罪行,今日公審又再翻供,隻說是被威逼利誘,根本不認殺人害命的罪行,他這樣反覆多變的供辭,裴尚書身為主審竟然也能採信?」


    裴琢終於等到了蘭庭這句話,把驚堂木一拍:「下官當然不會無憑無據便下判定,諸位同僚,下官在接辦此案後,尤其被周王殿下排壓,根本不能幹預刑問時,心裏便疑此案死者雖為元時靜,針對者卻為錢尚書!於是雖未刑問柯全,卻另闢蹊徑,經下官察實,柯全不久前養了個外室,與一梁姓女子鬼混同居,元時靜斃命當日,柯全正是從外室處被叫去的淮安府衙,而經下官刑問梁氏,她已供認不諱!」


    新的人證終於是出現了。


    隨著裴琢意氣風發喊出「帶人犯梁氏」的話,一個遍體鱗傷卻仍然可見風情嫵媚的女子被幾個衙差架了上來。


    「梁氏,本官問你,柯全醫針上的毒可為你施加?」裴琢在明知故問。


    在隔擋之後,春歸隻聽見一管有氣無力卻嬌柔入骨的嗓音:「是,是妾身瞞著柯郎在醫針上施毒……那日元同知遣了家僕來請柯郎,是正值午飯時辰,妾身為了在醫針上施毒,力勸柯郎用了午飯後再去應診,妾身安撫柯郎,待妾身替柯郎準備好醫針藥箱,柯郎也剛好用完了午飯,不至於耽延。」


    「你為何加害元同知?」裴琢問。


    「官老爺無需多問了,妾身與元同知無仇無怨,但是因為了報恩才有意接近柯郎,等的就是在醫針施毒的機會,妾身既是為了報恩,就絕對不會供出恩公,即便官老爺再用重刑,妾身也勢必不會開口。」


    春歸又聽見裴琢冷笑數聲:「當我不知你的恩公是誰?你原本是娼門出身,賣身於秦淮河岸的私妓館,後來為個富賈看中,要買你為姬妾,那富賈已經年過七旬,你不願委身於他,是醉生館的妓子楚楚替你求情,給了你家老鴇相等的銀錢替你贖身,免了你違心委身個老漢,楚楚又有一個歡客,還幫襯了你一筆本錢,你就在金陵城裏了開了家酒館維生渡日,要不是楚楚指使你,你何必放著好端端的日子不過跑去淮安,明知罪行暴露隻有一死,卻膽敢謀害朝廷命官!」


    梁氏一聲不吭。


    而錢柏坡終於拍案而起:「裴尚書既已逮獲了兇徒察明了案件,還等什麽?立即往醉生館逮拿那妓子歸案!一介青樓妓子,哪來的膽子害殺朝廷命官?!這


    妓子身後必定有人指使。」


    「裴某著實慚愧。」裴琢沉聲說道:「雖然及時逮拿了梁氏,不過其一直不曾供出背後指使,待裴某察到線索,奈何楚楚已從醉生館贖身,裴某問清楚楚和其丈夫陳實在內城開了家食肆逢君閣,奈何趕到時……這對夫妻竟也沒了行蹤。」


    春歸聽到這裏,當然已經明白了袁箕的全盤計劃。


    果然便聽裴琢冷笑道:「不過,裴某察明趙副使與陳實夫妻著實相交不淺,不僅吳王宮的賞菊宴上,趙副使請來的正是陳實主理烹製宴食,且就連逢君閣,實則也有趙副使注資。」


    蘭庭當然也早就做好了要被當眾指控的準備,他望向裴琢:「裴尚書的判定,趙某才是元兇首惡,利用楚楚姑娘指使梁氏,毒害元同知用以嫁禍錢尚書?」


    「所有線索都指向趙副使,裴某方才下此判定,不過趙副使乃陛下親授的監察副使,裴某自知沒有權限將趙副使下獄鞠問,還請趙副使,交出嫌犯陳實夫婦,否則……」


    「這件案子,被裴琢你主審成了這樣的情境,不僅趙副使身負嫌疑,連孤王怕也脫不開幹係了。」周王這才開口說今日公審的第一句話:「是了,裴琢你不是從一開始便在指控是孤王謗害錢柏坡麽?而今你也用不著隻將矛頭對著趙副使,趙逕勿自任孤王副使以來,件件行事皆得孤王批允,他若真如你指控那般,毒殺元同知嫁禍錢柏坡,那必然也是受孤王指使,不過你的判定是你的判定,孤王當然也有自己的判定。」


    周王收回斜睨著裴琢的眉眼,好整以睱整理自己的袖口:「孤王的判定則是,這梁氏必然是兇徒,而柯全也並非清白無辜,至少他在施針之後,已經得知了梁氏的罪行,否則也不會佯作受不住刑問,先把錢柏坡給招供出來,好給你裴琢主張公審的藉口。錢柏坡與元同知本有宿仇,又覺得害殺元同知後能栽贓陷害孤王,裴琢你根本就是錢柏坡的同黨,所以你才能如此輕易的,揪出梁氏來,今日這堂所謂的公審,根本就是錢柏坡與你裴琢,自編自演的一出鬧劇,不過孤王也得感謝你們,親手把梁氏給送到了吳王宮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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