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才看見她背著趙蘭心悄悄在胡桃汁裏摻了毒藥,我甚至都沒深思過她為何要嫁禍趙蘭心,在我心目中她仍然是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我縱然放不過趙蘭心,但我也不想輕饒了她。」


    魂靈捂住了自己的臉:「我竟然想要親手害死鴻波,我才是蛇蠍心腸,我才是……我果然是死有餘辜啊,根本就不值得鴻波為了我,這麽多年來忍屈受辱,她甚至想要豁出性命把趙蘭心一同拉下地獄。」


    「你到底還是諒解了鴻波,不過連你自己都沒察覺而已。」春歸看向窗外,一片亮白的日色:「你阻止了她的計劃,單純是想救我性命嗎?你知道倘若並沒有造成惡果,我應該會饒鴻波性命,更不說你還一口咬定是二妹妹指使鴻波,那我就更不會重懲鴻波了,渠出,你隻是尚未與你自己和解而已。」


    「顧宜人,我現在看見了那條路。」渠出忽然說道。


    「是通往溟滄的那條路麽?」


    「是。」


    「那你還在遲疑什麽?」


    「我怎能離開?」渠出訝異,轉眼盯著春歸:「我可不比普通亡靈,我因玉陽真君施術,即便打消妄執亦能逗留凡世。」


    「但不是有種說法是,即便因玉陽真君施術,不至於魂飛魄散,但逗留時間越長便將影響到輪迴,說不定下一世更會受妄執所擾,終於難免劫厄?」


    「可我若走了,誰還能助顧宜人?」


    「你不用再管凡世之事了,人魂有別,各有緣法劫厄,如今你妄執已消,當去應去之地。」


    渠出深深吸一口氣:「不,宜人有所不知……」


    「滾吧!」


    ——這一聲共同炸響在渠出和春歸的腦子裏,而後軒窗之外,桂花樹下,不可一世的男子再度現身,仍是黑袍沒足、銀髮懸膝,在他出現的那一瞬間,仿佛風聲雲移都發生剎那凝滯。


    玉陽真君。


    他旁若無人般直接穿牆而過,當背光而立,瞳孔裏針尖大小的金芒竟攸而擴張,有若流金刺焰。


    渠出打了個肉眼可見的冷顫,連形體都似乎變淺變淡了。


    「我的術法已經收回了,你再不走,就當真要魂飛魄散了。」玉陽真君輕輕一揮手。


    渠出甚至不敢和春歸道別,便如一道殘影穿過牆就不見去向了。


    「日後由本神君親自來當顧宜人的耳目,顧宜人但凡有求,隻需轉念即可。」玉陽真君撂下一句讓春歸都忍不住嘖嘖稱奇的


    話。


    「區區一介凡夫俗子哪敢勞動玉陽真君?」話雖如此,但春歸儼然並不當真覺得受寵若驚。


    「顧宜人不是大發慈悲心,執意不肯誤了渠出的輪迴麽?而今又無合適的亡魂供顧宜人差遣,要非本神君親自出馬,顧宜人打算怎麽解救蒼生之困厄?」


    「神君不是自稱幹預天道會影響修行麽?怎麽捨得為了凡夫俗子承擔天譴了?」


    「本君自然掌得分寸,不勞顧宜人費心。」


    「那我要讓人神君直說,誰才是將引天下大殃的元兇呢?」


    「這便是顧宜人不知分寸進退了。」玉陽真君冷笑:「本君隻不過會助顧宜人解魂靈之妄執而已,其中線索,仍需顧宜人自己參破。」


    春歸便不願多搭理他了,打了個嗬欠,照舊躺上軟榻去閉目養神。


    但她當然是睡不著的,數十息後再睜眼,果然不見了玉陽真君的身影。


    這晚上蘭庭直至夜深都沒有回到安平院,還是春歸遣人去請,才把人叫了回來,她簡單敘述了藏丹鬧出的這番事故,蘭庭聽後半晌才嘆口氣:「是蘭心種下的孽因,卻險些累及輝輝。」


    「慶幸的是藏丹隱忍了這許多年,並不僅僅想圖二妹妹的性命而已,也隻有這回來了金陵在吳王宮裏才被等到了時機,動手之前又先留下了破綻,但就算我沒有發現馮鴻這條線,在吳王宮裏也會小心防範,尤其是入口的飲食,藏丹想害我性命是不能夠的,倒是二妹妹十分僥倖。」


    如果藏丹隻想讓蘭心死,恐怕早就得手了。


    「真要是那樣,也是蘭心自遺其咎,但望她經過這一回激變,當真能受到教訓。」蘭庭雖也覺得後怕,但也知道這絕非藏丹一方的過錯,倘若不是她的姐姐因蘭心而死,又怎會發生今日之事。


    「我今日一再要求二妹妹處治藏丹,就是看她有沒有心生悔愧,慶幸的是二妹妹經阮中士教引,確然扭轉了心性,否則她今日隻怕仍然恨不得把藏丹千刀萬剮,怎麽也說不出饒恕的話。」


    「阮中士雖有功勞,也多虧輝輝廢心了。」蘭庭由衷道:「說來也都怪我疏忽,當初早該把藏丹調離二妹妹左右,我明知她是斂朱的血親手足,應當想到她會心懷怨恨的。」


    但一來那時他剛剛接任家主之位,祖父又是新喪,心情沉鬱不說又還有一堆外務操心,著實便沒有留意失足落水的丫鬟竟然還有一個妹妹,後來雖知道了這件事,藏丹卻已經被蘭心提拔為大丫鬟,蘭庭見藏丹性情怯弱,著實不像懷恨的模樣,又以為蘭心到底因為心懷愧疚才對藏丹另眼相看,就不便橫加幹涉了。


    這些年藏丹也確然把怨恨埋藏得極深,絲毫沒有透露惡意,甚至還時常勸誡蘭心,起初連春歸都被她瞞騙過去了。


    蘭庭於內務上關注有限,就更沒有察覺隱患了。


    「這次多虧了輝輝。」趙副使越想越是後怕,竟然把麵孔埋在春歸的頸窩裏老半天連動彈都不動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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