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宜人一貫安好?」丹陽子挼著一把長須和春歸互問安好。


    小道被二人這番應酬客套惹得翻了個白眼,心說可都夠虛偽的,忍不住就搶白道:「明明一照麵目睹彼此都是意氣風發,不是多此一問麽?」


    春歸的笑意一點不減:「我瞅著小道長倒不像尚好的模樣,氣色灰敗得很啊。」


    莫問一個白眼翻得險些沒把眼珠卡住:「能好麽?都被大奶奶逼得賣身為奴了。」


    在這兒還演上了?丹陽子斜了莫問一眼,挼著鬍鬚搖頭晃腦道:「至少還未賣身皇室為奴,你小子就該當慶幸了。」


    莫問:!!!


    春歸裝作沒聽懂丹陽子的言外之意,繼續寒喧:「道長這是剛從內廷出來?」


    又是一句廢話!莫問瞪了春歸一眼,認命地替大奶奶釋疑:「道長是奉聖令,替皇後娘娘診治病症。」


    「未知娘娘玉體如何?」


    「娘娘病症實乃心中哀慟所致,心結不釋,病症起色緩慢,非乃太醫院無能,道長也隻能開靜心養神的藥方讓娘娘慢慢調養。」


    一問一答間竟然完全不理會丹陽子願意不願泄露「職務」,把老道都氣得翻了個白眼,顧宜人還真厲害,安插個耳目竟然都能安插得如此明目張膽!


    順貞門內進來沒幾步,春歸隻見敬妃迎麵而來,慌忙上前見禮,敬妃親親熱熱的扶了春歸起來,陪著她一同往壽康宮去:「是聖德娘娘聽說了今日聖慈娘娘召請宜人入宮,特意令我與宜人一同前往,這也是防著上回


    的事故,聖德娘娘擔憂聖慈娘娘身邊還有心存不軌的人挑唆,也是防著皇後慟怒未消,怕聽聞宜人入宮會行為難之事。」


    春歸感激道:「多虧聖德娘娘及敬妃娘娘照庇了。」


    「應當的,宜人不需多禮。」敬妃一邊兒又忍不住打量春歸,笑意更加溫和了:「宜人和明兒既然是姐妹,我也全當宜人作自家晚輩看待了,再者皇後娘娘原本也是疼惜宜人的,若不是因為六郎,皇後娘娘又怎會為難宜人呢?」


    這話說得幾分隱晦,不過春歸當然聽得懂這是敬妃在表達謝意,當然主要的功臣還是蘭庭,因為蘭庭輔佐於周王,敬妃才視庇護春歸在內廷的安全為理所應當。


    「早前妾身在順貞門外正遇丹陽道長,才聽道長說起皇後娘娘的病症呢。」


    「是心病。」敬妃壓低了聲兒:「皇上時常前往坤仁宮寬慰安撫,奈何皇後娘娘不願麵聖,聽說日日隻在寢宮裏啼哭,連飲食都不願按時進用,更別說按時服藥遵醫囑調養了。太後娘娘見皇後鬧得著實不像樣,皇上也為此寢食難安,苦思了不少勸誡的計策,都覺得不足以讓皇後娘娘安寧,正好前朝有禦史彈劾皇後諫言廢位,且還提出應將皇長孫遷往鳳陽高牆囚禁,太後娘娘便讓人傳話給皇後,皇後竟然明白了太後娘娘的提醒,這才好了些,終於是願意按時進食了,又指名讓丹陽道長診治病症。」


    春歸也能明白太後的言外之意——皇後且管可勁折騰吧,把你自己折騰得咽了氣,省得他人再廢力氣諫言廢後了,皇長孫沒了你這祖母的庇護,鳳陽高牆就是歸宿。


    皇長孫還沒有娶妻,一入鳳陽高牆,孝慈太子這係血脈就算是徹底斷絕了,沈皇後又哪能不振作精神,至少保得皇長孫還能替故太子延傳子嗣。


    春歸對於沈皇後不懷半點同情心,她甚至都覺得沈皇後如今遭遇的苦痛遠遠不夠抵償曾經的罪孽,她想不開才好呢,想不開至少後半生都將煎熬於不甘愧恨,否則沈皇後若得以頤養天年,蘭庭的苦痛與憤恨該如何平息?


    壽康宮就在一望之間,春歸都能感覺到敬妃越來越緊張的情緒


    ,她不由伸手去扶了一扶,果然感覺到敬妃掌心微涼,敬妃也是深深吸了口氣,頗有些難為情:「我雖說入宮多年,從前秉持的都是與世無爭清靜渡日的心願,過去雖說也算是經過一些風浪,但也多有太後娘娘在前頭遮風擋雨,我是個最無用的人,當年著實也幫不上皇上什麽忙……原也以為皇上登位後日子總算是徹底平順了,這些年來壽康宮對我雖不待見,幾句責難的話我倒也能挨受。」


    說到這裏又笑了一笑,稍稍用力握住春歸的手:「太後娘娘說得在理,殿下他既有誌向,我這生母確然也應當更加剛強,總歸是兒子平安,母親也才能安享太平,為了殿下,我又哪能再怯弱下去。宜人也請安心,壽康宮聖慈太後雖說勢必是不願儲位為六郎爭獲,今日也必定是聽信了賢嬪的挑唆不知存著什麽為難人的想法,總之在禁內裏,我都當保證宜人順順利利的進見平平安安的出宮。」


    春歸往前與敬妃並沒有過多接觸,偶爾在壽康宮見到這位,也多見她是笑而不語,確然不是爭強好勝的性情,不過聖德太後應當也是料到日後周王想要達成誌向,內廷裏就少不得敬妃替他周旋,這回讓敬妃「出戰」壽康宮,雖說於敬妃而言算是一回磨礪,但在後運籌帷幄的王太後想必也是心有成算。


    相比起上回慈慶宮險變,又明知江氏會讓她有來無回,這回壽康宮的召見的確不能算是大風大浪了。


    為了緩和敬妃的緊張,春歸笑著多問了一句:「娘娘已經確定是賢嬪在後唆使了啊?」


    「昨日賢嬪受到貶斥,立即就去壽康宮哭訴了,沒多久壽康宮便遣了內臣去太師府傳令,太後娘娘就料到是聖慈太後又受了賢嬪的唆使,六郎說來難道不是聖慈太後的親孫兒?不過是因六郎是聖德娘娘教養,與聖德娘娘更加親近,聖慈太後才不待見六郎罷了。」敬妃說著果然便冷靜下來,她的兒子並沒有做錯什麽事,又怎容得賢嬪利用聖慈太後的小心思陰謀加害?她的對手並不是張太後而是萬賢嬪,聖德娘娘說得對,她居妃位萬氏隻居嬪位,如果這樣她還不能威懾賢嬪,今後就別想再於六郎有任何助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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