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受太後娘娘囑令,負責教管江姑娘習守宮規,所謂教不嚴師之惰,貴妃娘娘若堅持施懲,當由老奴代領斷指之罰。」


    貴妃那漫不經心的笑容總算無影無蹤,臉上籠罩一層森寒。


    她很明白自己的胡作非為有一底限,弘復帝絕對不會縱容她觸怒慈寧宮的聖德太後,弘復帝對她的姑息不是因為男歡女愛,是因當年魏國公府的護助有功,可就是論護助之功,誰也不能和聖德太後相提並論,就更不要說王太後是弘復帝的嫡母,就算弘復帝不思知恩圖報,也必須遵從於孝道。


    而蕭宮令就是聖德太後的臉麵,她斷蕭宮令一指,無異於給了聖德太後一個掌摑。


    這件事就萬萬不能善了了!


    「皇上一貫秉持公允,便是太孫犯錯,也不會施罰於太傅及屬臣,嬤嬤執教嚴格,本宮私以為斷無疏惰,今日之事,著實是江姑娘不從教令而已,又怎會遷罪於嬤嬤?」鄭貴妃仍然不說「寬赦」的話。


    「貴妃既然不施懲罰,老奴與江姑娘便先告退了。」蕭宮令轉身,略微加重語氣:「爾等鬆手。」


    最後四字是沖仍然押製著江珺寶那些宮人所說。


    宮人們卻在等待鄭貴妃的示意。


    「貴妃濫用私刑,燙傷江姑娘之手,此一錯罪老奴自會稟報皇後,爾等聽令於貴


    妃,原本可以從輕,不過如若現下還要助紂為虐,而無視宮中法規,從輕之條便不能適用了。」蕭宮令淡淡說道。


    一個宮人終於泄了力,蕭宮令輕輕一扶,就把江珺寶從地上扶了起來。


    春歸連忙緊隨其後離開了琉晶館,也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當惠妃聽聞噩耗趕回長樂宮時,江珺寶的傷手已經得到了女醫的治療包紮,她躺在床上閉著眼睛,麻木地聽著她的姑母咬著牙詛咒「鄭氏不得好死」,卻連去永寧宮理論的想法都沒有,少女終於意識到,這樣的詛咒其實荒唐可笑,她的姑母,沒有袒護她的力量,甚至,心意。


    當她絕望的以為將要遭受萬劫不復的關頭,她原本厭恨的人才是救星。


    稍晚時她聽惠妃心花怒放的告訴——皇後申飭了貴妃,罰貴妃禁足,安陸侯府的顏麵算是保住了。


    江珺寶知道這是誰的功勞。


    次日清早,她依然堅持聽授蕭宮令的教令。


    她問蕭宮令:「嬤嬤為何救我?」


    「老奴既然負責教管三娘,就有責任阻止貴妃濫用私刑,不過老奴必須告誡三娘,這場風波全因三娘挑釁在先,三娘並非毫無過錯。」


    「珺寶知錯。」這回江珺寶心服口服的向蕭宮令行了一禮:「珺寶理當向鄭姑娘當麵賠禮,但珺寶有一請求,望嬤嬤轉告聖德太後,允許珺寶辭宮。」


    她太害怕這座宮廷了,閉上眼睛就是鄭貴妃那張森涼惡煞的嘴臉,就像琉晶館的噩夢再也不會過去,她的請求甚至都沒有先對惠妃提出,因為她終於明白了姑母的外強中幹,姑母和她一樣,在這座宮廷裏都是他人刀俎之下的魚肉,所有的尊貴矝高都是自欺欺人。


    如果蕭宮令略少一些正直和道義,她的小尾指已經不在自己的右手掌上了。


    蕭宮令答應了江珺寶的請求。


    江珺寶回府的那一天,再一次和春歸「狹路相逢」,這回並沒有蕭宮令在旁督促,但江珺寶主動對春歸行了個挑不出錯處的福身禮。


    因為寶姑娘的改變,春歸有些醒悟了言傳身教的重要性,她覺得自己似乎又有了扭正蘭心妹妹的信心。


    轉眼之間,春歸入宮已經半月。


    王太後已經說了臘月之前讓春歸回太師府的話,且當弘復帝一回來慈寧宮省安時,王太後甚至對日理萬機的一國之君也提了提這件微不足道的事體:「蘭庭這孩子,巴巴的託了六郎送進來一盆他自個兒養的蕙蘭,賄賂之意昭然若揭,所以老婆子即便是不捨得小顧,也不好再不識趣……且我看著,惠妃心裏的芥蒂還一時難消,怕是徹底打消了『拜師』的想法,隻她也不提什麽時候放小顧出宮,拖延著拖延著轉眼就到臘月了,我若不提這事,難不成小顧還得留在宮裏頭過完新歲?我雖是巴不得,可得苦了蘭庭。」


    弘復帝當然不會為了這些小事違背太後的想法,笑著應是。


    眼看著春歸就要有驚無險的渡過這回內廷小住的風波,想不到就在最後一日,竟又險遭厄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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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0章 銀絲鯽魚


    京城冬月末,晚上的一場大雪使得次日的宮廷有若粉妝玉砌,長樂宮裏春歸已經在收拾行裝,她已經確定明日便即可以動身,所以當聽聞「惠妃有請」時,春歸倒也覺得理所當然,眼看著她就要毫髮無傷的「逃脫」陷井,惠妃抓緊時機不管是告誡也好還是泄憤也罷,都不算意料之外。


    半月的時間,惠妃看上去清減了不少,臉上縱有脂粉掩蓋,卻也難掩灰黃憔悴,這使原本秀美的眉眼看上去都多了幾分呆板,那刻意維持的溫婉氣態也幾乎蕩然無存。


    這場「戰役」,安陸侯府一方折損了龔氏這個始作俑者,連累得「儲備人才」江珺寶也險遭無妄之災,這讓自認為已非吳下阿蒙的惠妃娘娘極其鬱怒,尤其眼下左右並無閑雜,惠妃更覺大無必要再同春歸虛以委蛇。


    「此番一別,應無再見之時,不過本宮頗為不解的是顧氏你究竟怎麽說服了沈皇後相信你那無憑無據的指控,讓她甘願將曹渠如此重要一個把柄用於我那六弟婦身上,不知你還願不願意為本宮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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