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春歸此時卻忍不住遐想——原本的事軌中,與蘭庭結髮同巹之人應當就是陶芳林,他們是不是也有過如膠似膝的歲月?又是因為什麽事故反目成仇?陶芳林應當是認真履行了她作為皇後黨徒的職責吧,那麽蘭庭是否也曾像今日對她坦言這樣,同樣告訴了陶芳林此多不為人知的隱情呢?


    遐想未及深遠,又很快醒覺指掌牽握的溫暖,春歸又覺荒唐。


    原本事軌有何重要,那並不是他和她的經歷,隻是陶芳林的魔障,珍惜眼前才最應當。


    也就繼續聽蘭庭說後來的事。


    「祖父回京之時,一切似已塵埃落定了,但我的猜疑不可能隱瞞祖父,祖父也果然不曾因為母親已然殞命,就放棄察究真相。而對於立儲之事,其實沈皇後完全不用如此廢盡心機,因為皇上其實已有決斷,在當年,宋國公高瓊並未顯露野心,大肆專權結黨,且太孫又完全看不出劣根成性的前提下,祖父又哪裏會諫阻皇上改變決意呢?祖父起初與許閣老等等是相同的想法,儲位久懸不決,反而不利君國安定,更可能立時激發眾皇子手足闔牆的內鬥。


    而隨著儲位落定,惠妃入宮,龔氏開始浮出水麵,祖父對江琛更增疑忌,但那時祖父與我皆以為祖母事先並不知悉江琛的陰謀,是事後才為江琛利用,一直到祖父過世之前。


    終於才察實和惠乃是聽令於東廠理刑百戶曹安足,且祖父安插在安陸侯府的耳目察知,祖母竟也是從一開始就參與了這樁陰謀,父親當年其實不願休妻,打算懇求許閣老援手,諫阻皇上收回成命察清事實再行處斷,但祖母勸阻了父親,祖母稱若激怒天子,祖父又不在京城,便可能牽連軒翥堂滿門遭殃,說服父親暫時隱忍,待祖父回京再想應對之策,父親遇事原本就失果敢,且又自來愚從親長,最終聽從了祖母的勸阻,怎知後來連串事故發生,母親竟然殞命,父親不是沒有悔愧,卻仍聽信了安陸侯的詭言,認為事已至此,倘若告訴祖父祖母曾行勸阻,才導致一切無可挽回,祖母必定會為祖父責處,所以父親倒是主動背起懦弱無能的黑鍋。」


    「翁爹他並不知道皇後及安陸侯同為兇手?」


    「父親應當有所察覺吧。」蘭庭這回沒有給出個確切的判斷。


    ------------


    第413章 詭異一夢


    其實關於父親趙江城,蘭庭有一段時間也實在不知自己是否應當埋怨。


    「母親剛過世時,有一回父親酩酊大醉,跑來外書房找我,醉熏熏的卻錯認了阿莊是我,把阿莊抱著嚎啕大哭,說他對不住阿莊,沒護阿莊母親周全。」


    春歸:……


    不合時宜的想起了尹小妹曾經遐想喬莊乃大老爺「私生子」的舊事。


    但她不合時宜就罷了,重要的是此情此境,趙修撰竟然還能詼諧啊?


    「後來父親娶了沈夫人進門,對我總有些避躲,他也知道祖母私下教唆蘭心和沈夫人離心,為此對待沈夫人似乎也有幾分慚愧,我不知父親究竟知不知道沈皇後和江琛之間的勾結,但父親應當明白沈、江兩家互不相容,或許他隻以為是隨著十皇子的出生,兩家之間的矛盾逐漸激化吧,總之父親忙於在祖母和沈夫人之間斡旋,既想為孝子,又生怕再次辜負妻小,上回他誆騙我去汾州,事後倒也沒瞞著我他乃裝病,不過他的確不知應當如何在沈、江兩家之間取捨,幹脆讓我自己拿主意。」


    春歸嘆了一聲,這好像也的確是她家翁爹幹得出來的事。


    「祖父臨終之前才察實了真相,極其憤恨祖母的作為,不過祖父一生正直,從來不屑鬼蜮伎倆,逼害髮妻性命之事斷不能為,可若揭露江琛種種罪行,當時也為情勢所不容,因為畢竟事涉皇後及惠妃,更甚至涉及太孫、十皇子,祖父當時已經沒有精力運籌定計了,隻能作出決斷,把事實真相訴之於我,且交我家主之權,祖父隻是提醒我莫因私怨移了心性,至於太孫,在真相大白之前,祖父著實已經決心諫言廢儲了,又至於江琛,祖父自來便沒想過要助其貪妄。」


    「那麽關於婆母的冤屈……」其實春歸想問的是蘭庭該如何對待老太太。


    「母親沒有做過的罪錯,其實已經洗清,再翻舊案殊無意義,不過我當然不會縱容沈皇後和江琛不受罪懲,陷謗暗殺的鬼蜮伎倆必須禁絕,但也不是沒有光明正大的方式懲治奸歹,至於祖母。」蘭庭微微一頓,眉目低垂:「她同樣是我的血緣至親,是我的親長家人,我無法不念人倫之情隻以罪錯而論,就像我始終不能釋懷祖母怎會如此殘忍毫不猶豫將嫡親孫兒的生母逼入死境,祖母從來沒有想過嗎,有朝一日當我察知真相,應該怎麽在她與亡母之間抉擇,怎麽抉擇均非情理不是嗎,怎麽抉擇,我都無法心安理得。」


    這也許是一道永遠無解的難題,且誰也不能幫助蘭庭作答。


    後頭的半段路程蘭庭和春歸攜手而沉默。


    前陳舊事述明,蘭庭深覺疲倦前所未有般洶湧來襲,他知道自己此刻最想做的事就是在春歸的陪伴下酣酣暢暢大睡一場,他也的確很快就陷入了黑甜,春歸起初並無睡意,她還在注視少年沉靜的睡顏,看他睡著後顯得越發年輕的麵容,心疼這樣一個少年過早遭遇的離棄與險惡,又歡喜他並沒有因此變得陰鷙狠絕。


    春歸從來不覺得朱夫人的死是自遺其咎,但她的確慶幸當年的蘭庭沒有聽從母親而謗毀他人,有些事一旦有了開端就無法終止,如果蘭庭那時妥協,隻怕這時已經成為了朱家的傀儡,從此良知就永遠輕於功利,輕於貪妄,輕於各種各樣的理由和藉口,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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