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世兄和當初參辦此案的仵作也有交情,而他之所以對此案格外關注,正是聽那仵作提起胡端曾經召他詢問過案情。」


    衙門裏的諸多差役,要數仵作的地位最是低賤,那仵作被堂堂通判召見,受寵若驚的心情可想而知,隻道胡通判是盡職責,於是把那晚出值的事仔仔細細說了一遍,就提到他往吳家的途中,經過焦家門口時,剛好撞見了一個熟人,那人是家住東墟附近的郎中。


    結果沒過多久,吳家命案水落石出,兇犯竟是蔣氏和姦夫焦滿勢,仵作深覺訥罕,隱隱猜測不知自己提供的線索是否成為斷案的關鍵,一回飲多了酒,就對孫寧提起,孫寧要比仵作敏銳不少,他根本不認為蔣氏就是真兇,更加相信舒推官一開始的直覺,蔣氏無辜,二貴弒兄!


    不過孫寧隻是懷疑,他沒有能力察明事實更加不能賑救無辜,他隻是一介吏員,且毫無入仕的希望,就算已經察覺不平,也隻有悄悄的感慨和同情。


    直到蘭庭向他提起這樁舊案。


    「如此說來,假設吳二貴是真兇,蔣氏和焦滿勢都乃無辜,那麽必定是胡端這一州通判陷害二人,而為吳二貴開脫!」春歸深覺詭異:「可胡端與吳二貴非親非故,與蔣氏、焦滿勢也無仇無怨,他身為朝廷命官,為何行此違法亂紀的事?!」


    這案件既是在胡端手中才水落石出,且還是他有意模糊檔錄卷宗,那麽渠出先前假設諸如「下吏狡言」的原因就不存在了,一定是胡端故意把這樁命案斷成如此結果,沒有證據顯明他和蔣氏、焦滿勢有仇,那隻餘一個動機,就是為了讓吳二貴脫罪。


    要麽就是胡端受賄,但吳二貴並不具備讓胡端枉法的賄資。


    另一個可能就是吳二貴乃胡端的親朋故交,但這顯然也不存在。


    見春歸的眼神儼然「求知若渴」,蘭庭卻攤了攤手:「這回我也還是一頭霧水,完全找不到線索。」


    春歸失望的長嘆一聲。


    卻是暗忖:無論如何,吳家母子也是極關鍵的,隻要此案重審,他們必定會坐立難安,如讓渠出前往窺望,不怕不能確定他們是否有罪,說不定這回,我真能領先一步比逕勿更早察明案情。


    ------------


    第91章 內庭彪悍


    ?這晚蘭庭回到臥房,仍為了東墟命案煩難,他提筆,就著硯中的餘墨,把一張白紙上,一邊思慮著一邊寫下了數行字。


    胡端——包庇吳二貴——原因不明。


    吳二貴——真兇——動機不明。


    吳母——證人——包庇吳二貴——汙陷蔣氏——長子已亡,不忍次子亦領斬決。


    蔣氏——受陷——指控吳二貴。


    焦滿勢——受陷——原因不明——行蹤不明。


    蘭庭又想到春歸的話,在焦滿勢這一行後,加上文字:其妻小全然不關心下落,疑似知悉行蹤——命案當晚,家中曾有郎中出入。


    又把「郎中」二字重重勾畫出來。


    然後蘭庭就擱了筆,在燈火之下,長久的蹙眉沉思。


    待再次提筆之時,先是往吳二貴那一行添加:為棗樹爭執——此動機太荒唐但仍不能忽視。而後又把胡端、吳二貴、焦滿勢三個人名,都勾畫出來。


    人的行為不可能完全沒有動因,也就是說,胡端和吳二貴、焦滿勢之間必然有不為人知的聯繫,且那個在案發當晚出入焦家宅院的郎中,也許就是破解這一切的關鍵。


    蘭庭忽然有了想法,他這回仍要採用引蛇出洞之計,不過卻先要打草驚蛇了!


    因而在次日,通判胡端立時便覺焦頭爛額起來。


    先是他家下人來報,郎中郭廣無端被書吏尹寄餘登門質詢,追究去年十月初七夜裏,為何事往東墟焦家,郭廣雖應付過去,心裏卻實在著慌,所以尋到家中去討主意。


    胡端正在驚疑不定,又聽差役稟報,在押刑獄的蔣氏竟然被趙知州的長公子奉手令而提出,據說竟是把這待死的囚犯送到了州衙的內宅!!!


    這下子胡端哪裏還坐得住,直要闖見趙知州,卻闖了個空——知州大人下晝時竟又生病症,回了內宅,請醫看診去了。


    從前胡端可以不管此類託辭,並樂見上司的消極怠工,但今日情形卻不一樣,胡端萬萬不能善罷甘休,於是糾集了不少黨從,氣勢洶洶就擁往內宅而去。


    這時沈夫人正好與春歸在商量宴請的事,聽稟報,大發雷霆:「我道費氏怎麽敢這樣猖狂,原來在她身後,還站著個同樣狂悖無禮的丈夫撐腰,胡端這廝,枉為朝廷命官,竟然目無法紀,老爺可是他的上官,他卻全然不放在眼裏,竟然糾集黨徒私闖上官內宅,他是要造反嗎?」


    春歸:……


    衝撞上官怎麽就成了謀逆大罪,夫人把老爺當誰了?這話要擱在太祖、成祖時期……春歸打了個冷顫,暗忖著我什麽都沒聽見。


    說來太祖、成祖距今已經過去了二、三百年,春歸自是沒有親身經歷過那時的世道,不過她卻聽爹爹說過,「文字獄」這由頭可就是太祖始創成祖發揚光大,話說太祖時,有個官員,給兒子取名「思元」,結果就被判了死罪,而且族誅……


    皆因前朝國號為元,思元是想幹什麽?這樣的人,必須謀逆必須族誅。


    在「思元」一案後,有個大臣因為說了「承蒙厚愛」的話,緊跟著人頭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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