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把毒下在養生丸和益氣湯中,服食下去,到哪裏追察根源?


    就大有機會成功嫁禍給三姑娘。


    春歸也在思索,珍姨娘一方想要坐實三姑娘的罪名成功洗清嫌疑,應當怎麽做,她也並沒有耗廢多少時間,眼中就是一亮,隻這樣的場合,她可不方便貿貿然開口,隻用眼睛望著蘭庭,蘭庭也及時地感應到了,似乎很是欣賞春歸的好勝心,微笑表示鼓勵。


    於是春歸便心領神會:「就算將草烏研磨成粉,加入湯水中也會有股澀味,極易被人察覺,大太太中毒,應當是因湯藥,雖說湯藥已經被大太太服用,不過從殘餘的藥渣,也許能察驗出來。」


    這個「自作聰明」的提議險些沒讓凝思翹起唇角,暗中譏鄙:就知道這個什麽宋公子夫婦兩,都是繡花枕頭,以為出身世族就比尋常人見多識廣,還不是按照咱們的設計,一腳腳地踩中陷井,尚不自覺是由他們親手把絞繩套在了王三娘的脖子上呢,虧我早前還膽顫心驚了一把,以為那姓宋的察覺到什麽,真是白擔心。


    凝思越發地如釋重負,肩脊也隨之越發地筆挺,姿態顯得更加光明磊落了。


    又果然是從殘餘的藥渣中,察出了足夠致死的草烏片,鄭氏大覺揚眉吐氣,一聲聲地質問三姑娘:「為太太煎藥的人是你吧,今日拿著草烏想要毀滅罪證的人也是你吧,你還想要把罪名栽在你的三哥身上,卻沒想到天都不幫你,正好你三哥今天和老爺在一塊,如今罪證確鑿,看你還想如何狡辯!」


    並不待三姑娘分辯,又大罵道:「你還這點年歲,哪來如此歹毒的心思,你恨大太太和凝思害死你生母,你就沖他們報仇雪恨去,我沒虧待你吧,你三哥和你無仇無怨吧,你連你三哥都不放過,還想讓你三哥替你頂罪呢,這樣謀害無辜,畜生都不如的東西!」


    正罵得趁興,冷不丁卻聽一句——


    「凝思姑娘,真是好手段呀,幾乎可稱天衣無縫!」


    如此贊詡凝思的人,正是今日受託負責主審的「判官」蘭庭。


    鄭氏手指還衝著三姑娘,一張驚愕的臉往左扭轉,整個人看上去都有些變形。


    「宋小郎,你認錯人了吧,兇手明明是綺紫……」


    連王三都無法忍受他家娘親了,幹咳道:「阿娘,您就別添亂了,論得誰是兇手呢,橫豎與兒子都沒有幹係。」


    怎麽會和你沒有幹係?!鄭氏險些反駁出口,卻又忽然省悟過來,可不是無關?橫豎老爺心裏明白,三郎根本不可能和凝思密謀,就算凝思把周氏母子兩個毒殺了,也確然不是兒子的罪過,她在這兒著急上火個什麽勁。


    把這關竅徹底想通透了,鄭氏立時偃旗息鼓,隻是暗下狐疑——難不成兇手真是凝思?可她為何要害周氏母子?若是為了嫁禍給三娘,這也不對呀,凝思對白氏母女下手,唯一的理由就是因為周氏指使,周氏不可能喪心病狂到這地步,為了捏死區區的小妾庶女,搭上自己和兒子的兩條性命。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比鄭氏還要震驚的人當然是凝思,她正等著聽「宋判官」的結論,坐實三姑娘和綺紫的罪名,沒想到對方竟然在罪證確鑿的情況下,反而斷定她就是真兇。


    「宋舍人言下何意?」因不敢置信,凝思的神情越發冷凝,全然沒有了身為奴婢的謙卑,且把骨子裏暗藏的淩厲煥發,她卻沒有絲毫自覺。


    「宋某的意思是,姑娘策劃如此周密的圈套,汙篾三姑娘毒殺母兄,好讓姑娘自己洗清嫌疑,如此手腕和心機,還真是讓人吃驚。」蘭庭幹脆把話說得更加清楚了。


    「奴婢不明白,草烏之毒明明是落在太太服食的湯藥之中,而煎藥的人是三姑娘和綺紫,奴婢並未沾手,宋郎君因何斷定奴婢才是真兇?」


    「因為宋某怎麽想也想不明白,若兇手為三姑娘和綺紫,為何要編造出一套聽聞三爺和姑娘密謀的說辭,並預先告知大太太和王世兄,讓他們提防姑娘,好教姑娘根本沒有機會下毒,然而結果卻是大太太和王世兄依然中毒,還被察明了毒草是加在三姑娘經手的湯藥中,密謀的說辭也不攻自破,三姑娘一番楚心積慮,卻把自己陷入百口莫辯的境地,想想豈不是太過荒唐?」


    這話把鄭氏聽得連連頷首:宋郎君說得當真還有幾分道理,三娘這麽做,都不叫畫蛇添足了,連翅膀都添了好幾雙吧。


    凝思卻不慌不忙,條理分明地回應:「三姑娘謀劃著名毒害太太,關鍵就在於如何洗清嫌疑,可她要是不親自替太太煎藥,又沒有辦法神不知鬼不覺地下毒,所以隻能編造這番說辭,妄想著嫁禍給奴婢。但三姑娘沒想到的是,先是三爺今日湊巧在巳初去見了老爺,這才讓謊言戳穿。且荔枝行事不慎,丟棄草烏時又被鵲兒察覺,導致綺紫險些無法自圓其說,這才硬添上了奴婢先用草烏栽汙三姑娘的說辭,再解釋她之所以隱瞞這件不報,是因打算讓三姑娘置身事外。至於真正的罪證,倘若不是諸多巧合,更兼宋舍人及顧娘子心細,根本就沒人想到在這時候察驗藥渣,三姑娘先發製人,三爺和奴婢已然處於百口莫辯的境地,老爺隻要相信三姑娘為無辜,又哪裏會想到去察藥渣呢?隻要等到塵埃落定,眾人放鬆警惕,綺紫就能從容銷毀罪證。」


    「若如你所說,三姑娘目的隻在洗清嫌疑,大可杜撰是你和其餘婢女密謀,為什麽非要陷害兄長呢?要知婢女可不如三郎君的地位,更易讓王翁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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