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位女眷麵麵相覷,心中震驚,隻也聽見了劉氏的兒媳那番沒有壓低嗓門的話,於是又都以為是劉氏關心孫子一時失態,才把震驚緩和,如此又坐了一陣,終於有個婦人,上前勸說春歸:「明日便要正式舉喪,接下來還有多少忙亂,這些日子以來,春兒也實在辛苦,還是早些歇息吧,否則滄大嫂子見孩子你這樣勞累,魂靈也不安穩。」


    春歸也便聽了勸,當真去了靈堂後頭一間廂房休息。


    顧大太太對她確有怨氣,雖不得不操辦李氏的喪儀,對春歸的起居卻隻是敷衍而行,並沒有調撥僕婢侍候,卻也省了閑雜在旁。


    然而春歸出於謹慎,仍要防範耳目窺聽,先便請託李氏:「有勞阿娘在門外盯著,若有人靠近,知會我一聲兒。」


    李氏瞧見那魂婢跟著過來,情知春歸是有話問她,便頷首道:「放心,這裏本就空曠,要有人接近,可避不開我的眼睛。」


    春歸跪了一歇,膝蓋又酸又痛,她也不與那魂婢客氣,往榻上一靠,斜挑了眉:「姑娘不是說再不肯管我的事,我也沒求著姑娘,怎麽姑娘竟又跟著過來了?」


    魂婢氣得柳眉倒豎,咬唇鼓眼直盯春歸一陣,又跺腳道:「真是好心被當驢肝肺,今日要不是我提醒,你哪有這麽容易就把那老虔婆給打發了?就沒見你這麽不識好歹的人!」


    「我與姑娘素不相識,也實在不敢承這莫名的好心,姑娘也看見我,兩手空空無依無靠,即便是承了情,也無力回報。」春歸一臉坦然,又再刺激這暴脾氣的魂婢。


    哪知魂婢卻沒計較了,冷笑道:「原也不指望你回報什麽。」


    「那我怎麽過意得去?」春歸莞爾:「是以,還是那句話,我的事,便不勞姑娘操心了。」


    「你!」魂婢氣得飄了起來,在半空轉圈兒:「別以為沈夫人許了你一樁姻緣,今後便能一生順暢了,更別以為你有你阿娘相助,就能避開險難,就如今日,你阿娘隻顧著寸步不離你的身旁,卻不知宗家這位老太太,還有你那大伯母,計劃著讓宗家的嫡女把你取而代之呢,你道那老虔婆吃飽了撐的沒事挑釁你這孤女逗悶兒?她正是要激怒你,和她吵鬧起來,引得族人誹議,待沈夫人正式提親,她們才好中傷你!」


    魂婢的怒吼聲調甚高,外頭的李氏聽得清楚,心中一急,伸個頭進來勸解:「春丫兒,這姑娘的確是好意,咱們也不能不識好歹,快些道歉,不能失禮。」


    春歸暗嘆,她可不信這莫名其妙出現的魂婢當真別無所求,總覺得這事大有古怪蹊蹺,是以才想套出幾句真話來,隻是被阿娘這麽一打岔,盤算看來要落開了,隻好待日後再說,便也改了口吻:「是是是,確是我不識好歹,姑娘勿惱,姑娘既有心相助,我也隻有多謝二字了。」


    偏不肯提知恩圖報。


    魂婢卻也不計較,落地站好,哼道:「算你識相。」那俏麗的柳梢眉,這才平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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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自知之明


    ?魂婢的出現和來歷在春歸看來雖說不無古怪,但也暫時不確定就懷惡意,且正因為諸多蹊蹺,春歸倒也並不堅持避之千裏,再說她就是個普通人,就算具備通靈的異能,卻也拿魂婢別無他法,橫豎避不開,幹脆由得她糾纏,好處是春歸的確需要更多幫手,也便把魂婢使喚起來。


    「那麽接下來,我與阿娘還有話說,就先勞煩姑娘在外頭放風了?」春歸陪著笑臉。


    魂婢也不搭腔,穿牆而過,立時接替了李氏進來。


    李氏便又嘆開了氣:「雖說劉嬤嬤未曾得逞,老太太和你大伯母卻沒這麽容易打消念頭,這該如何是好?」


    春歸卻並不擔心這樁,淡然道:「得之我幸,失之興許並非我之不幸,婚姻一事,還當隨緣,我心中計較的另有一件,未知阿娘是否留意,今日劉氏那支髮釵,應當為阿娘舊物。」


    「可不是,我怎麽沒有留意,那支白玉釵,還是你阿爹送給我的生辰禮,那時華曲在外頭欠了倍貸,被追/債上門,宗家非逼著我答應送你給鄭三爺為外室,我不肯,宗家便不肯援手,我也隻好折賣了田產首飾,才堪堪還清債務,隻我一個婦道人家,不便拋頭露麵,那些田產首飾,也隻能折賣給了宗家,劉嬤嬤乃老太太親信,應是老太太賞賜予她。」


    春歸冷笑道:「伯祖母是什麽性情?莫說對底下僕婦,便是對淑姐姐這位親孫女兒,可都不見如此大方,那支白玉釵,水頭甚好,雕工也極精美,就算阿娘乃低價折賣給宗家,價值卻在那擺著,伯祖母怎麽捨得賞賜給區區僕婦。」


    「莫不是劉氏盜取?」李氏剛說完,又把頭甩得像撥浪鼓一般:「真要是盜取,她又哪敢公然帶出來呢?」


    「嗣兄為避債而逃的時候,女兒便覺詫異,阿娘細想,嗣兄在那之前,便多回借貸賭錢,輸得兩手空空,又何嚐憂愁過?他知道阿娘心軟,回回一央求,阿娘都會替他還債,雖說為此耗空了積蓄,但家裏仍有田產,阿娘還有首飾,哪裏會看他因倍貸被人毒打,走投無路?」


    李氏蹙著眉頭:「春兒的意思是……」


    魂婢聽得窩火,從牆外伸進頭來:「大嬸你還沒開竅?你那嗣子顧華曲,必定是被宗家唆使才一走了之!」


    「沒有這麽簡單。」春歸的臉色越發肅冷:「嗣兄雖可能會受宗家要脅,但他一貫便好吃懶做,長期流落在外,哪裏吃得了苦?而且當聽聞阿娘已經替他償還倍貸,他再無必要躲躲藏藏,兩年過去了,為何仍然不見歸來,雖說田產財物已經變賣一空,但阿娘還留下了屋宅,嗣兄回來,至少有安身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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