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真是自作多情的人類,誰會保佑你們啊!”


    對於老人那深深的敬畏與感激,九喇嘛從鼻子裏擠出一聲十足不屑的冷哼,這副用鼻子看人的小模樣十足的傲慢,可在它身後,那九條橙紅的尾巴卻輕快地搖晃起來。


    這大概是千年以來,九喇嘛頭一次被人類如此感激,而不是詛咒憎恨的時刻。


    雖然對方隻是兩個幹癟的老頭老太,雖然現在的自己已經淪落為小女孩的寵物,但九喇嘛驚奇的發覺,這份感覺竟然相當不賴。


    看著它這副囂張又可愛的模樣,神月連忙將它揣進懷裏緊緊抱著,原本還想掙紮幾下的九喇嘛在瞧見宇智波斑陰沉下來的目光之時,它識相的乖乖縮進神月的懷裏。


    才從地上爬起來的老頭捋了把兩頰和下顎處的白須,他抿了抿顫動的雙唇,似乎是想要問些什麽,但最後,還是一句話都沒問出口。


    不一會,老婆婆便端著鍋子從廚房裏走了回來,招呼著大家過來吃飯。


    鍋子裏裝著的食物,說得好聽一些,是主材料為大量野菜與少量稗子的綠色健康雜糧粥,說得難聽一點,就是坨惡心的綠糊糊。


    神月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她感覺這坨綠色的玩意兒根本就是巫師在坩堝裏煉製出的魔藥,然而就是這麽坨魔藥似的綠糊糊,鍋裏盛著的也就隻有淺淺一層。


    “快多吃一點,不夠的話我再去煮!裏麵可是放了鹽,多稀罕呐。”


    似乎是沒有注意到兩位客人那不自覺流露出的嫌棄表情,老婆婆在神月驚悚、斑無語的目光之中,高興地將鍋裏的糊糊倒進了他們麵前的碗裏,一直等鍋裏的糊糊都快沒了的時候才停下。


    眼看著鍋裏的糊糊已經倒不出來了,老婆婆這才熟練地斜起大鍋,用勺子刮了刮鍋底,將最後剩下的一點綠糊糊裝進了另外兩隻小碗裏,擺在了她和老伴的麵前。


    看著自己麵前多到堆滿的糊糊,和老人家碗裏那僅有淺淺一層的分量,神月心裏明白,這就是兩位老人現在能拿出來的最好的東西了。


    在老婆婆萬分期待的目光之中,神月無比艱難的用筷子戳起一點點蔫不拉幾的綠糊糊,瞪著這比起食物更像毒藥的純天然綠色食品,她忽然能對那些被皇帝賜下毒酒的冷宮妃子感同身受。


    九喇嘛好奇的從她懷間探出頭來,雖然不用進食,但對於人類的食物,它其實還是蠻好奇的,在用小小的黑色鼻子嗅了嗅糊糊的氣味之後,它嫌棄的翻了個白眼,不客氣的點評道:


    “人類原來就吃這種東西啊,嘖嘖,這種東西狗都不碰,豬都不、嗚嗚...”


    還沒得意洋洋的嘲諷上幾句,九喇嘛的嘴就被神月一把堵上。


    從頭至尾就沒拿起過筷子的宇智波斑沉默片刻,在兩位老人既有期待又很忐忑不安的眼神之中,他忽然推開桌子,徑直向著門外走去。


    “等我一下。”


    沒等兩位老人出言挽留,斑的身影就直接消失在重重雨幕之中,但他離去得快回來得更快,不消片刻,一頭巨大的野豬就被粗暴的直接扔在了門口。


    “哎呀呀,快看看是誰的兒子這麽厲害!”


    看著身軀龐大到就像座小山一般的死野豬,老婆婆先是嚇了一跳,隨後心中的喜悅便一點點怒放開來,她立刻招呼著斑快切下一大塊腿肉,說是要煮成熱湯喝。


    眼瞧著終於不用吃綠糊糊了,神月也終於鬆了一口氣,偷偷將麵前的碗推開。


    於是這一頓,四人非常難得的吃了頓野豬湯。


    將野豬肉切成小塊,加入野菜一起燉煮,一直燉至肉爛菜熟,雖然調味品隻有鹽,根本蓋不住野豬肉的腥氣,和好吃完全不搭邊,但和魔藥一般的糊糊相比,絕對算得上是美味佳肴了。


    酒飽飯足之後,老婆婆便嚷嚷著要將野豬肉分給村裏的人,又說要把肉都風幹晾曬,當作過冬的糧食,她就像是隻忙碌的陀螺般旋轉,一刻不停的做著事,又使喚著別人過來幫她,她的老伴、神月和斑,甚至是小狐狸九喇嘛,都遭了不少罪。


    一直到了晚上,神月才被老婆婆拉著睡覺去了,隻留下兩個男人還留在房間裏,默默聽著屋外一刻不停的雨聲。


    “小夥子,難得有下酒菜,快來陪老頭子我喝點酒吧!”


    老頭撬開地板,將藏在裏麵的一瓶酒拿了出來,酒水落入杯中,發出淅淅瀝瀝的水聲,明明不是什麽很烈的酒水,可大口悶下後,老人的眼眶竟然紅了。


    “這酒還是早幾年我小孫女剛出生的時候,兒子連夜爬了好幾座山,跑到幾十裏外的市集上買回來的,原本是打算在她結婚的那天喝的。”


    “現在永遠都不會有那天了,喝吧!”


    老人不容置疑的遞來酒水,這當然不是什麽好酒,斑隻輕抿一口,分外苦澀的滋味就在舌尖散開。


    一口酒水下肚,宇智波斑的眼神忽然變得像刀鋒一樣銳利,冰冷明亮到嚇人的地步。


    “你應該早就知道我們是忍者。”


    麵對斑的逼問,老頭雖默不作聲,麵容卻十分平靜,在悶下又一大口酒水過後,被嗆著的他咳嗽幾聲,然後才慢吞吞的回答:


    “其實你們上次過來的時候,老頭子我就已經在留意你們了,那麽誇張的武器,也就隻有忍者會用了。”


    “小夥子,我也來猜猜,你們應該是衝著狐狸大人來的吧?”


    想起村落的狀況,老頭自嘲的笑了笑,而這笑又有著無限的淒涼與哀傷。


    “我們這個地方,已經什麽都沒有了,連人也快死完了,除了狐狸大人,也沒什麽好東西能把忍者引來了。”


    “既然知道,那為什麽要讓我們過來避雨?”


    雖然早知是這樣,可聽到這回答後,斑還是詫異地看向這奇怪的老頭,目光中充滿了疑惑和不解。


    “無外乎是堵上一把。”


    老頭以一種慘淡到淡然的語氣平靜陳述著:


    “我和老婆子都是老骨頭了,就算這麽死了也無所謂。”


    麵對這兩個一看就是忍者的不速之客,老頭能做的便隻有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再將人請進屋,以免他們禍害別人。


    他原本是想將人牽製住後,讓村子裏的其他人趕緊跑進森林裏避上幾天,等避過這陣風頭後再回來。


    隻是一番接觸過後,他便發覺事情其實並沒有他想象中那樣糟,這一大一小兩個忍者,都不是平民最為懼怕的、稅官身邊要麽殘忍無情如機器,要麽喜好濫殺的可怕忍者。


    聽完這話之後,斑臉上的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冷酷,說出來的話卻沒他臉上這麽冷。


    “我們很快就會離開。”


    對於這費了好大功夫才得來的承諾,老人不自覺的鬆了口氣,但他麵上的神情卻沒有太多開心,甚至隱隱有些落寞,不過那雖隻是一刹那間,但卻依舊沒能逃過斑的眼神。


    “忍者害死了你們的兒子,你們不恨嗎?”


    “恨啊,喪子之痛,怎麽可能不恨,可那又能怎樣?”


    老頭苦笑一聲,又倒出一杯濁酒,自己一口氣全部喝幹,他也給斑盛上一杯。


    “我要是有能力去報仇,那還能讓你活著進村?”


    斑不爽的冷哼了一聲,心裏不太痛快,便瞪了眼對麵這膽大包天的老頭,常人若是看見這眼神,怕是當場要腿軟了,可老頭卻嬉笑著說:


    “嘿,你現在可嚇不倒老頭子我。”


    看著像個刺蝟似的十分不爽的斑,老頭笑得分外狡猾和得意:


    “你願意給我們獵野豬,陪著老婆子演戲,這可不是什麽濫殺無辜、心思歹毒的人幹得出的。”


    “....哼。”


    也許是酒喝酣了,熱氣也一陣陣在往上湧,老人也不禁開始回憶往昔,看上去就是一副很不好惹的宇智波斑,讓他不斷回想起不知為何也是個刺頭的兒子。


    唉,明明他和老伴的性格都這麽溫吞,到底是怎麽生出那麽倔的兒子來?


    “我兒子也是這麽個倔強的性格,早跟他說了,反抗是沒用的,結果他就是不聽,一定要和那幫大人物拚到底,結果命都拚沒了...”


    “你這是在埋怨他嗎?”


    老頭狠狠的抹了把眼淚,使勁兒搖頭,臉上忽地浮現出很是自豪的神情。


    “怎麽會?有這樣一個英雄給我做兒子,我驕傲還來不及呢!”


    斑的心中頓時極其不是滋味,這一瞬,他的心又幹又皺,幽深的黑眸裏湧起無數種複雜難言的情緒。


    倘若得知了他的所作所為,父親也會這樣為他驕傲嗎?


    還是會、深深地憎恨他?


    仿佛是看出了斑的難堪與煩躁,老頭主動給他滿上酒,溫聲安慰道:


    “能有你這樣出色的兒子,你父母都會為你驕傲的。”


    “...這不可能。”


    斑落寞地低下頭去,心中僅剩下苦澀和無奈,他大口喝下這難喝的苦酒,可心中翻湧的痛苦卻要比這更甚。


    他不知道父親會不會憎恨他,但是母親,一定是在深深的憎恨著無能的他。


    “我沒能完成約定,母親一定是在憎恨著我的。”


    “說什麽傻話呢?”


    喝多了酒後,老頭不自覺的犯起困來,屋裏漸漸有了些鼾聲,可即使困到神誌不清,在聽見宇智波斑的自言自語後,他還是含糊不清的嘟囔著:


    “要是父母會因為這種事就憎恨孩子,那還是父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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