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羽幻化成了一床紅色七弦琴。


    秦寒盤膝坐在琴前,


    右手邊放著一盞博山爐正飄著嫋嫋紫煙。


    對案,


    宮商羽坐在忘憂琴後,神色恬靜。


    “我問你,何為音?”


    秦寒:“俚曲?戲曲?各種弦樂?”


    宮商羽眼睛閉上,睫毛輕動,


    “淺了,音乃萬物發出的聲音。”


    “你我說話為音,蟲鳴鳥叫為音,驚濤拍岸為音,風吹樹響亦有音。”


    “甚至世間還有無數常人難以觀測的聲音,樹木生長,群花雀躍,乃至一顆頑石,亦有其音。”


    “此乃音道之基,當時刻謹記。”


    秦寒點頭,“記下了。”


    宮商羽將雙手放在琴弦上:“以上是自然之音,是音律之基,那麽我再問你,我手下的是什麽?”


    秦寒:“琴!確切說是靈質打造的頂級古琴。”


    “錯!大錯特錯。”宮商羽閉著眼,微微搖頭。


    秦寒一愣,“怎麽又錯了,它不是琴那還能是什麽?”


    宮商羽沒有回答,繼續問道:“你知道音律是怎麽創造出來的嗎?”


    錯了兩次,


    秦寒學乖了,虛心道:“不知道,還請宮宗主指教。”


    宮商羽淡淡道:“兩次失誤就不敢說了,若是在我宗門,像你這種資質的,我是不會收的。”


    “我……”秦寒張了張嘴,幹脆閉口。


    宮商羽:“所謂音律,便是古人觀察自然之音,民俗俚曲,找出來的規律。”


    “比如宮商角徵羽五音。”


    “通過五音,便可以創造出各種各樣的樂器,樂譜。”


    “樂器和人的喉嚨並沒有本質的不同,無非隻是將發聲的手段更改成器而已。”


    “這世上,人人都能哼唱幾首曲子,學習樂器,也僅僅隻是理解學習五音,將之熟練運用即可。”


    “非常簡單。”


    “那現在我再問你,我手下的是什麽?”


    秦寒立馬回答:“喉嚨,或者說身體的延伸,代表人發聲的器物。”


    宮商羽聞言,淡淡道:“還算聰慧,那我們可以繼續往下了解樂理。”


    “以琴為例,當你熟練掌握指法技巧,做到意未到,指先到的地步時,便可初窺門徑。”


    “現在,我開始教你最基礎的技巧。”


    她屈指一彈,


    一道光幕出現在兩人中間,


    那光幕上顯示著一首繁雜的曲譜。


    名曰:《神宮秋月》


    下方則是一個宮商羽彈琴的視角。


    “這首曲子乃是我宗幼童打基礎用的,一旦練會便可熟練掌控所有基礎琴技。”


    “看清楚了。”


    她屈指輕彈,悠揚的琴音如清泉流水般響了起來。


    這曲子雖然是築基所用,


    但顯然經過了大師調音,聽起來非常享受,不遜於那些千古名曲。


    一曲彈罷,


    宮商羽正想詢問秦寒的感受,


    卻見對麵的秦寒已然開始複奏,


    強大的靈魂加持下,任何一個細微的動作在他的手下都複刻的一般無二。


    乃至於獨屬於宮商羽的細微習慣都被他複刻的一般無二。


    短短一曲,


    秦寒已然將所有技巧融會貫通,沒有半點的不適。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一個彈了幾十年的老琴師呢。


    不過,


    麵對這種優異的表現,宮商羽卻一點也沒誇讚的意思,


    “凡人受限於身體狀況,學習技巧相對而言比較吃力,但對任何一個修士而言,達到人與琴和的層次,並不難。”


    “所以,你莫要高興的太早,這隻是基礎中的基礎。”


    秦寒原本浮現的笑容瞬間收了回去,


    怪不得看宮音宗那幫長老一個個悲春傷秋,見了麵,要麽不理人,要麽就拉著臉。


    不知道的還以為無意間得罪他們了。


    現在他終於釋然了。


    有這種打擊教育的宗主在上,有笑臉那真是見鬼了。


    “還請宮宗主繼續賜教。”


    宮商羽屈指再彈,


    光幕再次變換,


    上麵顯示了一副新的曲譜。


    “指法熟練隻是其一,其二則是琴與曲合。”


    “不僅要彈得熟練,還要彈得對。”


    “萬事萬物都有其節奏,如纖夫的號子,纖夫們以號子的節奏同時發力,才會在一瞬間迸發出更強大的力道,才會讓船拉的更穩,他們也更省力。”


    “再如舞蹈的步調,若能踩在音上,和樂曲步調一致,方能合二為一,更有力量感。”


    “彈琴亦是一樣,不僅要和曲合,又是亦要和伴奏相合,這不僅需要準確,更需要心意相通。”


    “接下來,跟我一起彈奏。”


    宮商羽屈指彈奏,


    空靈的琴音飄揚出來,


    秦寒迅速跟上,


    剛開始並不熟悉對方的節奏變化,


    可等第二遍時,他硬是將每一個微小的變化給記住,


    分毫不差的跟著彈奏。


    彈著彈著,他便清晰的感受到了節奏帶來的力量感。


    那種節奏感,不可言會,卻非常的奇妙。


    漸漸地,


    他便迷醉其中。


    耳邊不知何時又傳來宮商羽的聲音,


    “節奏你已經清楚,下一個需要學的便是曲與意合。”


    “一樣的曲目,每個人彈奏出來其實都是不一樣的。”


    “你雖然跟得上我的節奏,但卻沒有明白曲子裏表達的情緒。”


    “隻有理解了曲子中的情緒,以情緒帶動彈奏,這樣的曲子才會更加的動人。”


    “這也是邁入音律一道的必經之路。”


    “裏麵的譜子你挑一個勤加練習吧,直到共鳴的產生。”


    嘩啦,


    眼前的光幕變成了一本厚厚的曲譜。


    秦寒伸出手在曲譜上不斷翻動,


    一頁頁的譜子映入眼簾。


    他也沒有刻意去找,隨意停在了一頁上。


    隻見那譜子上寫著兩個簡單的字,


    《閑趣》


    叮叮咚咚!


    秦寒照著譜子慢慢的彈奏著。


    這首曲子短促輕快,隻聞其聲,便能讓人的心情舒展不少。


    他細細感悟著其中的細微變化,


    一遍又一遍的不停彈奏著。


    每彈一遍,都有新的感悟,


    每彈一遍,似乎對曲子的理解就更深一層。


    漸漸地,秦寒閉上了眼睛,


    逐漸的忘記了曲譜,


    逐漸忘記了周身的一切,


    也忘記了自己的一切目的。


    腦子裏隻有彈奏兩個字。


    再然後,


    他就連彈奏這個念頭都沒有了,


    大腦變得一片靜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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