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輔和朱勇的遺體同樣是早就變得僵硬,但他們戰死後是躺在地上的,所以姿勢還是保持著平躺著的,帶起來的話也比較好帶。


    隻有胡嶽是半跪的姿勢,手中還有一麵大纛,給楊軒增加了不少難度。


    但再難他也要把小嶽的身體帶回去,和頭一起下葬!


    在戰場上找了一些繩子,楊軒將張輔和朱勇的遺體綁在另一匹戰馬上,然後將胡嶽的身體綁在了自己的身上,他這才騎上戰馬。


    朝著南方走去。


    到達戰場邊緣的時候,楊軒停了下來,他回過頭望向地上密密麻麻的屍體,頓了頓,隨即便大聲喊道:“將士們,我楊軒在這裏答應你們,一定會讓你們魂歸故裏的!”


    “天下不會忘記你們,大明不會忘記你們。”


    說完,楊軒回頭,駕著馬,開始了南下之旅。


    他可以保持不可,但戰馬不行,途中他還需要停下來給戰馬找吃的。


    這個時候不是沒有草,隻是很少,而且被大雪覆蓋,還不如春天的牧草嫩。


    但以現在的條件,兩匹戰馬根本沒有挑食的機會。


    有的吃就不錯了!


    就這樣一路走走停停,楊軒穿過了漠北,進入了草原。


    而此時的草原之上,不止一支騎兵隊伍在尋找楊軒。


    朱祁鈺可是下了嚴旨的。


    為此,甚至把京師所有的騎兵都派了出去,還給邊關重鎮都下了旨意,讓他們派兵去尋找鎮國公。


    誰要是能找到,重賞!


    此時已經快要到十二月中旬了,距離過年也沒有多長時間了。


    但京師的年味兒卻很淡,一切隻因為鎮國公出關追殺敵人之後還沒有一點消息傳回來。


    時間,都已經快一個月了啊!


    石彪帶著人,冒著風雪,在草原上四處尋找。


    他沒有找到鎮國公楊軒,卻發現了幾處被屠光的部落。


    看手法和痕跡,這肯定是鎮國公楊軒做的。


    因為隻有鎮國公喜歡打爆敵人的腦袋,不給敵人留下全屍。


    石彪當即派人回去將這個消息稟報,他繼續帶著人尋找鎮國公楊軒的蹤跡。


    期間發現了一處小部落,石彪沒有一點視而不見的意思,直接帶人給屠了。


    …


    又是幾天時間過去。


    鎮國公楊軒還是沒有消息。


    這天,石彪帶著人在尋找的時候,忽然發現北邊有兩道黑影在接近。


    他當即帶著人朝著對方衝去。


    隨著接近,他發現有一道人影很熟悉。


    “你們看,那是不是鎮國公啊?”


    石彪問身邊的將士。


    他帶出來的將士,都是見過鎮國公的無敵身姿的。


    “回將軍,看起來有點像,但現在還不能確定。”


    “我們需要再靠近一點!”部下回答道。


    “提高警惕,萬一對方不是鎮國公,那就別讓對方給跑了!”石彪下令道。


    “是。”身後的將士們齊聲回答。


    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石彪也終於看清楚,那人正是鎮國公。


    雖然戴著麵具,但他可以確定,就是鎮國公!


    “哈哈,找到了,終於找到了!”


    “快,快跟我上去接應鎮國公!”


    石彪大叫著,將速度提了起來。


    還邊往前衝邊大喊著:“鎮國公,是我,石彪啊!”


    “鎮國公!”


    楊軒早就看到了他們,因為他的視力好,見到是明軍的隊伍,便放心的前行。


    很快,雙方便相遇了。


    “鎮國公,您都一個月沒有消息了,現在朝廷上下都急了,陛下給九邊重鎮下了嚴旨,讓他們無論如何也要找到您。”


    “甚至陛下還把京師所有的騎兵都派出來尋找您!”


    石彪一見到鎮國公便說道。


    楊軒聞言微微一愣,旋即有些無奈的說道:“小題大做!”


    “這世上能殺死我的人還沒有生出來呢!”


    “趕緊把我回來的消息傳回去,讓將士們都回來吧!”


    “這天寒地凍的,別讓將士們再受罪了!”


    楊軒隨即又吩咐道。


    “是。”石彪當即應道。


    隨即便派了幾個人先將消息傳回去。


    然後又派了幾個人去通知他們前兩天遇到的一隊明軍騎兵。


    將這些都安排下去,石彪才注意到楊軒此次回來還帶了三具屍體,其中被楊軒背著的屍體連頭都沒有了。


    “鎮國公,這是……”他張了張嘴。


    聞言,楊軒看了看身邊戰馬上張輔和朱勇的遺體,又回頭瞅了一眼背著的胡嶽的身體。


    “英\/國公張輔,成國公朱勇,還有胡嶽,我把他們帶回來了。”楊軒側頭看著石彪說道。


    聽到這話,石彪心中也是一震。


    怪不得他們滿草原的尋找都沒有找到鎮國公的身影,原來是去漠北的戰場了。


    起身後的將士們在聽到楊軒的話後,情緒也是低落了下來。


    漠北一戰,實在是太慘了!


    五十萬大軍盡皆覆滅啊!


    國公,皇帝都戰死了!


    立國以來,大明還沒有遭受過如此慘敗!


    “好了,都別愣著了,我們快回去吧!”


    “漠北還有那麽多的將士,等著我們帶他們回去呢!”


    楊軒開口道。


    這番話深深擊中了石彪身後普通將士的心靈。


    他們沒有想到,鎮國公還記得他們這些普通將士,以至於在看向鎮國公時,眼神之中多了些其他東西。


    “是。”眾人回過神,齊聲道。


    隨即,便開始朝著大\/同的方向而去。


    他們的速度並不是很快,因為楊軒還帶著張輔、朱勇和胡嶽呢。


    太快,馬背上劇烈的顛簸,會使他們的遺體遭受損壞。


    就這樣一行人用了好幾天的時間才回到大\/同。


    徐承宗和石亨看到楊軒安然無恙,齊齊鬆了口氣。


    他們也不敢耽擱時間,第一時間就派了人前往京師報信。


    楊軒並不打算在大\/同停留多長時間,他好好休息了一晚,並讓徐承宗準備三副棺材,他要帶著張輔、朱勇,以及胡嶽的身體回家。


    隻是以現在的情況來說,年前肯定是回不去了。


    對於師叔祖的命令,徐承宗沒有絲毫的折扣。


    連夜就把棺材準備好了,而且質量還不差。


    次日楊軒吃飽喝足,便在徐承宗和石彪的陪同下,帶著數百將士拉著三副棺材朝著京師進發。


    天氣很冷,寒風襲來,凍得將士們瑟瑟發抖。


    除夕夜的晚上,他們就圍坐在篝火前,吃著烤馬肉,這年就算是過了。


    馬肉是戰場上死掉的戰馬的肉,徐承宗讓將士們收攏起來的。


    這個時代的馬肉還是很珍貴的,畢竟一匹馬的價值可不低。


    而且除了精銳,很多將士都不見得能吃飽飯,更別說是吃肉了。


    所以這馬肉,對於底層的士卒來說是很珍貴的。


    吃完之後,還要把手指挨個嗦上一遍。


    見此情形,楊軒隻覺得現在的大明還任重而道遠。


    ……


    京師,楊軒的消息白天才剛剛到。


    得知鎮國公無恙,朱祁鈺心中懸著的石頭總算是落了下來。


    以至於在吃年夜飯的時候,臉上都多出了幾抹笑容。


    開心放鬆過後,但一想到還在靈堂躺著的小皇帝,眾人的心情就又沉了下來。


    小皇帝的喪事並沒有開始,隻是布置了一個靈堂。


    因為鎮國公楊軒還沒有回來呢!


    他在小皇帝短暫的生命之中可是扮演著極其重要的角色。


    而且論輩分,可以說是現在皇室所有人的祖宗了。


    更不用說其對大明的付出了。


    所以,小皇帝的喪事,沒有他是不行的。


    其實這個年大家過得都不太好,尤其是死在漠北之戰的文武官員之家。


    家家都掛著縞素。


    隻是因為遺體沒有回來,喪事沒有辦法舉辦,現在家裏,就隻有一個靈位。


    又是幾天過後,楊軒一行人終於抵達了京師外。


    而早就收到消息的朱祁鈺,則帶著於謙等官員來到城外迎接。


    雖說現在年假還沒有過去,但這並不是什麽問題。


    就算皇帝不叫你,你也得來啊!


    除非以後不想混了!


    於是當楊軒等人到達京師三十裏外的時候,就見到朱祁鈺帶著一眾官員在寒風之中瑟瑟發抖。


    他們並沒有坐在馬車上,等楊軒到了再下馬車。


    而是一直就在外麵等著。


    朱祁鈺將自己包的嚴嚴實實的,身體看上去都圓了好幾圈,但這還是無法完全阻擋寒風。


    主要是吧,他們就在原地,也不運動一下,自然會感覺到冷。


    看到楊軒他們到來,在場的眾人,心中無不鬆了一口氣。


    再這樣等下去的話,一些上了年紀的官員怕是就要病倒了。


    在距離朱祁鈺還有幾十步距離的時候,楊軒一行人的隊伍停了下來。


    楊軒從馬背上下來,帶著徐承宗和石彪步行來到朱祁鈺的麵前。


    這也是照顧朱祁鈺這個皇帝的麵子。


    “臣楊軒參見陛下!”楊軒躬身行禮道。


    “臣徐承宗(石彪)參見陛下!”二人緊跟著行禮開口。


    “快快免禮!”


    朱祁鈺親手上前攙扶楊軒。


    看到後者的臉上戴著一副麵具,朱祁鈺的心中不由有些奇怪,上次見麵的時候,鎮國公的臉上可沒有麵具啊!


    “鎮國公為何戴著麵具啊?莫不是傷到了?”


    “回去後朕就派遣禦醫為您診治!”


    朱祁鈺一臉的關心。


    “多謝陛下關心,關外風沙很大,臣戴麵具,主要是為了防風沙!”楊軒隨便找了一個理由,不過他並沒有將麵具取下來的打算。


    現在時間都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他的麵孔早已經由蒼老恢複成了年輕時的樣子。


    一旦取下麵具,這不就暴露了嗎?


    還是等回去後,重新做好偽裝之後再說吧!


    朱祁鈺聞言點點頭,並沒有多想,他沒有去過關外,不知道關外的風沙有多大,更別說冬天的關外了。


    鎮國公活了幾十年,去過關外不少次,比他有經驗多了。


    “朕聽聞鎮國公是追殺也先才去的關外,不知也先?”朱祁鈺問道。


    “讓他跑了。”楊軒如實道,緊接著話語一轉:“不過我又去了一趟漠北戰場。”


    “把英\/國公和成國公的遺體給帶回來了。”


    “英\/國公和成國公是為了大明戰死沙場的,英\/國公更是征安南,隨太宗征漠北,戰功赫赫,不能讓他們埋骨於關外啊!”


    朱祁鈺聽到也先跑了,心中有點遺憾,這樣一來,這一戰,就算不上是圓滿了。


    不過楊軒後麵的話,卻是讓他頗為感慨。


    盡管…他已經提前得知了這個消息。


    “對了陛下。”楊軒緊接著又開口:“老臣還有一件事請求陛下。”


    “鎮國公但說無妨!”朱祁鈺道。


    “戰死在漠北的將士們,還請陛下派遣大軍將他們的屍骨帶回來。”


    “他們為國盡忠,戰死沙場,不能讓他們拋屍在荒野啊!”


    楊軒認真說道。


    “此事就算鎮國公不說,朕也會做。”


    “隻是如今天寒地凍,並不方便,待開春之後,朕便會派遣大軍,前往漠北,收攏戰死將士們的屍骨。”


    “古人雲,落葉歸根!”


    “朕現在是大明的皇帝,又豈會看著為國戰死的將士們埋骨在關外呢!”朱祁鈺說道,神色很是認真。


    這件事他不做也不行,朝中已經出現了很多聲音請他派兵前往漠北將戰死的將士們屍骨帶回來。


    還有就是,這件事做好了,對他也是有好處的。


    能收獲將士們的好感,天下百姓也會稱讚他一聲仁義聖明,未來的史書也會記載這件事。


    所以,不管是出於公心還是私心,這件事都是他必須做的。


    聽到朱祁鈺的話,楊軒微微點頭。


    他不管朱祁鈺心中打的是什麽主意,他隻看行動。


    君子論跡不論心,論心無完人!


    “如此,老臣便代戰死的將士們謝過陛下了!”楊軒躬身道。


    “鎮國公不必如此,這是朕這個皇帝應該做的事。”


    朱祁鈺趕緊將楊軒扶住。


    “這裏也不是說話的地方,鎮國公還是先跟著朕入城吧!”朱祁鈺緊跟著又道。


    “是,陛下!”


    隨後,朱祁鈺便將楊軒邀請到了自己的龍輦上,和百官一起返回城中。


    不過並不是直接朝著皇宮走去,而是繞了點路。


    將張輔和朱勇的遺體送回到英\/國公府和成國公府。


    還有胡嶽的身體,也送了回去。


    英\/國公府和成國公府見到楊軒把張輔和朱勇的遺體給帶回來了,感激涕零,當場下跪。


    好在朱祁鈺比較大度,不然免不了猜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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