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


    “微臣參見吾皇萬歲!”


    禁軍的龍驤衛指揮使收到小皇帝的傳召,前來覲見。


    他低著頭,心裏很是緊張,猜測小皇帝召他前來所為何事。


    近來有傳言,小皇帝有滿朝文武犯事的證據和情報。


    他沒有親眼見過,也不知是真是假。


    但從百官的反應來看,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他雖然沒有犯過什麽大錯,但小問題還是有的。


    小皇帝召他前來,該不會是要治他的罪吧?


    “平身!”小皇帝看了其一眼,開口道。


    “謝陛下!”


    龍驤衛指揮使起身。


    但身子還是微微躬著的,不敢去看小皇帝。


    後者看著對方,從麵前的禦案上拿起了一本折子。


    隨後緩緩讀了起來:“宣德三年……”


    龍驤衛指揮使聽著小皇帝嘴裏吐出來的話語,心中咯噔一下。


    因為小皇帝說的正是他的經曆。


    隨後聽到小皇帝說出了他曾經以權謀私的事,當即嚇得跪了下來。


    “臣有罪!”


    但小皇帝並沒有理會他,而是在繼續讀著。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龍驤衛指揮使的額頭上已經浮現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小皇帝態度不明,到底要怎麽處置他,根本猜不到。


    俗話說,未知的才是最讓人恐懼的。


    終於,小皇帝讀完了。


    他看著跪在地上的龍驤衛指揮使,道:“起來吧!”


    “臣不敢!”龍驤衛指揮使道。


    “你是要抗旨?”小皇帝道,語氣不明。


    “臣不敢!”龍驤衛指揮使嚇了一跳,連忙起身。


    見此,小皇帝從龍椅上起來,手中拿著記錄著龍驤衛指揮使事跡的折子,繞過禦案,緩緩走到了龍驤衛指揮使的麵前。


    “你的過往朕已經了解了,無大錯,小錯也不多。”


    “以權謀私這種事情,朕也不能避免,何況是你呢!”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朕也沒有打算計較。”


    “你盡可放心!”


    聽到這些話,龍驤衛指揮使的心中才算是長出了一口氣。


    不是要跟他算賬啊,那就好!


    為了安其心,小皇帝又當著其麵,將手中記錄著其事跡的折子點燃。


    “朕說既往不咎,自然不會食言,今日過後,這些東西朕沒有看見過。”


    在小皇帝和龍驤衛指揮使的目光之中,這一份折子,就這樣在火光之中化為了灰燼。


    見此,龍驤衛指揮使的心中很是感動。


    這是什麽,這是信任啊!


    “觀你過往,也曾立下許多功勞,朕很欣慰。”小皇帝繼續說道。


    “而今你也才是壯年,未來還有機會立功,朕很看好你。”


    說著,小皇帝還伸出手拍了拍其肩膀,更是讓其心中激動不已。


    “願為陛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龍驤衛指揮使單膝跪地,抱拳說道,聲音鏗鏘有力。


    聞言,小皇帝的嘴角微微揚起,也不枉他準備這麽多。


    “好,愛卿快快起來!”小皇帝俯身將其扶起,隨後看著其眼睛說道:“朕召你前來,就是因為最近的傳言,朕並不希望,你我君臣之間出現猜疑。”


    “現在誤會解除,朕也就放心了!”


    “陛下請放心,臣並不會相信所謂的傳言。”龍驤衛指揮使道。


    “朕相信愛卿!”小皇帝笑著說道。


    忽然,他好像發現了什麽,盯著龍驤衛指揮使露出來的一節衣服道:“愛卿這衣服都舊成這樣了?”


    此話一出,龍驤衛指揮使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陛下,臣…”


    他剛要說什麽,卻被小皇帝給打斷。


    “愛卿身為龍驤衛指揮使,肩負皇城的安危,竟然還穿這麽舊的衣服。”


    “正好前段時間有一批絲綢送進了宮。”


    “你下去領上一百匹,多做幾件衣裳,家裏人也不要忘記,這麽多的絲綢,朕也用不完。”


    “若是不夠用的話,再來跟朕說。”


    小皇帝說道,毫不掩飾自己對其的‘滿意’。


    後者也察覺到了小皇帝的表情,再聽著小皇帝這些暖心的話語,不由得升起了為其赴湯蹈火,萬死不辭的心思。


    “陛下,夠了夠了。”


    “臣在此謝過陛下!”


    “哈哈,愛卿不必拘束。”


    “現在時間不早了,朕就不留你了。”


    “臣告退!”


    接著,小皇帝便叫來一名太監,讓其領著龍驤衛指揮使下去領絲綢。


    就算沒有看到龍驤衛指揮使裏麵的衣服是舊的,小皇帝也會找其他理由進行賞賜。


    雖然不是多麽的豐厚,但用來收攏人心卻是夠了。


    而這之所以要從禁軍的衛指揮使開始,主要是因為禁軍是保護皇城的,是皇帝的私軍,若是被蠱惑有了其他想法,小皇帝就危險了。


    所以,當下最重要的就是安撫好禁軍的頭頭。


    而且,現在的禁軍二十六衛指揮使,都是經過考察才任命的,並不存在大奸大惡之輩。


    小毛病會有,但瑕不掩瑜嘛!


    畢竟,人無完人!


    所以,小皇帝要消除君臣之間有可能產生的猜疑、隔閡。


    讓他們堅定的站在自己身邊。


    於是,在接下來的幾天裏,禁軍二十六衛的高級將領小皇帝都召見了。


    方法和對龍驤衛指揮使的時候一樣,都是當著他們的麵,銷毀關於他們的情報。


    然後說一些安慰暖心的話,最後再賞賜一些東西。


    一套連招下來,禁軍的一眾高級將領對小皇帝那是心悅誠服,恨不能赴湯蹈火。


    接著就是其他的勳貴武將,該敲打敲打,該安撫安撫。


    前前後後一個月下來,小皇帝心中大定。


    因為他現在已經把兵權牢牢掌握在了手中。


    信心大增。


    現在就隻剩下了文官集團,當然,文官們還是要安撫一下的。


    並不是說,掌握了兵權之後,就能為所欲為了。


    他現在,還不夠格。


    於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天氣中,小皇帝召開大朝會。


    並且在奉天殿前的廣場上,擺放了一座一人多高的大鼎。


    鼎中熊熊烈火燃燒,旁邊還搭好了台階。


    百官不知道小皇帝這是要做什麽,所以也沒有人說話。


    直到小皇帝出現。


    山呼萬歲過後,百官平身。


    小皇帝看了身旁的王振一眼,吩咐道:“都抬上來吧!”


    很快,一個個箱子便被抬到了百官的中間。


    各部的大員們對這些箱子都很熟悉,因為這些箱子中裝著的都是他們的把柄。


    不少人文官看了看箱子,又悄悄看了看禦階上方的小皇帝。


    猜測是不是因為他們前段時間來往過密,引起了小皇帝的猜忌,所以又把這些東西拿出來警告他們,或者要殺雞儆猴?


    當然,也有聰明的人根據現場情形猜測,小皇帝是不是要現場銷毀所有把柄,以安百官的心。


    畢竟,這麽多人的把柄,關係實在是太大了。


    隨時都能扯出一樁滔天大案來。


    和文官們的反應不同,武將勳貴們則是滿臉輕鬆,絲毫沒有擔憂的樣子。


    畢竟他們的把柄,小皇帝早在之前就已經當著他們的麵給燒了,並且還表示,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小皇帝都已經表態了,他們還有什麽好擔憂的?


    “諸位,非朕不信任爾等,實在是有些人肆意妄為,視國法如兒戲。”


    “而今,罪大惡極者已被嚴懲。”


    “國法已正,這些東西,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國家要發展,朝廷要穩定,君臣之間就不能互相猜忌。”


    “這些東西留著,就是禍患。”


    “朕,這段時間夙夜難寐,思來想去,還是決定焚毀這些禍患。”


    “我們君臣之間,應當相互信任。”


    “畢竟,這麽大的國家,還需我們來治理,不能陷入內耗當中。”


    小皇帝的語速不快,又有人幫忙將小皇帝的話傳遞下去,所以,在場的百官都聽到了小皇帝的話。


    有人震驚,不可置信,有人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樣子,也有人滿臉敬佩,覺得小皇帝此舉實在是太有魄力了,總之,反應各不相同。


    各部門一二把手的反應小皇帝盡收眼底,再遠的,他就看不清了。


    小皇帝心中暗暗歎了口氣。


    這麽多官員的把柄暴露了出來,他的心中也是有些不安的,因為這完全就是個定時炸彈。


    若是繼續隱藏在暗中的話,那倒也沒什麽,畢竟,大家都不知道。


    百官在愣了好一會兒之後,也是反應了過來。


    顯然小皇帝也是知道了,這麽多官員的把握在手中,太過危險,所以也是打算處理掉。


    於是他們紛紛跪了下來,高呼“陛下聖明”。


    小皇帝既已表態,他們也不能一點反應都沒有。


    見此,小皇帝沒再講什麽空話,而是直接對身旁的王振吩咐道:“開始吧!”


    “是,陛下!”


    時間不長,在百官的目光當中,幾名太監抬著一箱箱他們的把柄,走上台階,然後打開箱子,將裏麵的東西,倒進了燃燒著烈火的大鼎之中。


    有了這麽多的易燃物加入,大鼎中的烈火變的更加洶湧。


    兩旁離得近的官員都能感受得到撲麵而來的熱浪。


    可以看到,這烈火,都快竄到一丈高了。


    而且從旁邊看過去,這大鼎周圍的空間都仿佛被燒的扭曲了。


    兩旁的官員不由得開始遠離這大鼎。


    不是他們故意要擾亂隊形的,實在是太熱了,遭不住啊!


    甚至有的人感覺自己再在原地待一會兒,身上的衣服都會跟著燃起來。


    這樣的情況下,不躲不行。


    紙張燃燒過後產生的灰燼順著空氣的流動被帶上天空,最後又從官員們的頭頂落下來。


    一時之間,這奉天殿前的廣場上空竟然下起了“灰燼雨”。


    火一直在燒,百官的目光也都在大鼎之上。


    此刻,百官的心中才算是真正安定了下來。


    小皇帝環視了一圈百官,最後看了一眼大鼎中燃燒著的大火。


    重新坐在了龍椅上。


    “此事,到此為止,過去的不必再提。”


    他開口。


    “臣等領旨!”百官齊聲道。


    “好了,開始商議國事吧!”小皇帝抬起手,示意道。


    “陛下,臣有本奏!”內閣大學士楊溥站了出來,道。


    “準奏!”看到是楊溥,小皇帝當即道。


    曾經的四楊,如今隻剩下了一個楊溥。


    小皇帝對其還是比較敬重的。


    “陛下,臣年老體衰,近來深感精力不濟……”


    “臣已無法再為陛下效力,為朝廷出力。”


    “懇請陛下準許臣告老還鄉。”


    楊溥緩緩說道,上來就給了小皇帝和百官一個震撼。


    “楊閣老,此話何意啊?”


    “莫非是朕有什麽地方做的不好嗎?”


    小皇帝聞言趕忙說道。


    “陛下做的很好,是老臣已經老了。”楊溥說道。


    他確實老了,已經七十五了。


    精力大不如前。


    自楊榮,楊士奇,鎮國公離開之後,他一個人撐到現在,已經是再也撐不下去了。


    近些日子,他的睡眠質量下滑嚴重。


    工作的時候,精力也常常無法集中。


    他知道,自己該退了。


    占著茅坑不拉屎的行為他還做不到。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隻想趁著還有時間,回去祭拜一下祖先,然後帶帶小輩,過上幾天含飴弄孫的日子。


    “請辭的話,楊閣老還是不要說了。”


    “若是想休息,朕可以準你假期,再派禦醫為楊閣老好生調養一番。”


    小皇帝說道。


    聽到這話,楊溥心中歎了口氣,他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


    但他確實已經老了,不適合再留在朝中了。


    於是,他再次提出請辭。


    小皇帝不允。


    無奈,楊溥隻能先接受小皇帝的好意,先在家休息一段時間。


    不過,辭官還鄉的想法並沒有熄滅。


    他準備後麵了私下裏再找小皇帝說這事。


    見楊溥暫時不辭官了,小皇帝也是鬆了一口氣。


    然後讓人給楊溥搬來了一把椅子,讓他坐著參加朝會。


    百官看著楊溥,心中也是一陣感慨。


    曾經的風雲人物,現在也快落幕了啊!


    朝會繼續,各部門的官員紛紛開始匯報工作。


    隨後,一起商議國事。


    而大鼎中的大火逐漸變小,似乎是裏麵的東西快要燒完了。


    不過沒有人注意到,大鼎中燃燒的,隻是一張張空白的紙張,上麵一個字都沒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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