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軒生氣的不是朱瞻基跟瓦剌打仗,而是朱瞻基親自帶兵衝鋒,還受了重傷,傷了元氣。


    “他以為自己是將軍嗎?還親自帶兵衝鋒。”楊軒的語氣中充滿了不滿。


    身為皇帝,坐在後方等結果就好了,帶的那麽多將領難道都是吃幹飯的?


    將領沒死完,哪兒用的著他這個皇帝上陣。


    “朱老四,你看看你起的壞頭。”


    楊軒看向牆上掛著的朱棣畫像,罵罵咧咧。


    朱棣打仗的時候就喜歡親自帶兵衝鋒。


    當了皇帝還是改不了這個壞毛病。


    正因為知道,每次出征楊軒才會跟著,好看著朱棣。


    沒想到現在,朱瞻基也學會朱棣的壞毛病,這給楊軒氣的。


    老陳低著頭,左耳進右耳出。


    好一會兒,楊軒罵完,對老陳吩咐道:“讓虎子把陛下每一天的情況都告訴我。”


    “是。”


    老陳應道。


    “下去吧!”楊軒揮了揮手。


    “是。”


    ……


    坤寧宮。


    太子朱祁鋆病逝快一年了,胡皇後有時候看到兒子的遺物,和生活過的地方,腦海中不自主的會想到兒子生前的樣子。


    朱祁鎮已經虛歲八歲了,在這個普遍早熟的時代,朱祁鎮也懂事了。


    他知道,因為大哥病逝,娘親的心情一直不好。


    從小娘親不親近他,但他卻不恨,因為有一次他發現娘親會在他睡著後來到他的房間,看著他,為他蓋好踢開的被子。


    還說著一些話,不過他沒有聽清楚就是了。


    那一次發現,讓他開心了好長時間,原來娘親不是不喜歡他。


    後來他又經常裝睡,等著娘親來看自己。


    還真發現了幾次。


    大哥病逝之後,娘親悄悄來看他的頻率,明顯變多了。


    雖然有時候娘親看著他的時候會叫成大哥的名字,但他知道,娘親是想大哥了。


    他也想大哥了。


    大哥有些癡傻,但對他這個弟弟還是親近的,看到他的時候也會露出笑容,並開心的喊著“弟弟,弟弟”。


    他有些懷念大哥在的時候。


    來到殿內,看到娘親又在發呆,他知道,娘親又在想大哥了。


    他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走了過去,握住了娘親的手。


    “娘親。”稚嫩的聲音響起,胡皇後一愣,好像聽到了兒子在叫自己。


    “鋆兒!”回過頭,就看到一個小孩兒,她下意識就將其攬入懷中。


    “鋆兒,娘好想你,不要離開娘。”胡皇後緊緊抱住“鋆兒”,生怕自己一鬆手,自己的“鋆兒”就不見了。


    這近一年來,她常常夢到自己的鋆兒。


    整個人相比半年多前,又瘦了。


    朱祁鎮畢竟還是個孩子,被娘親抱著,他很開心。


    這是娘親第一次抱他,雖然娘親是把他當成了大哥,但他依然很開心。


    不過,娘親抱的實在是太緊了,他有些難受。


    為了能讓娘親多抱一會兒自己,他強忍著難受。


    直到實在忍不住,咳出了聲。


    “鋆兒,娘是不是弄疼你了?”


    “娘不是故意的。”


    “娘實在是太想你了。”


    聽到咳嗽聲,胡皇後心中害怕,慌忙道歉。


    “鋆兒,鋆……”


    看清朱祁鎮的臉,胡皇後的神情一下子就僵住了。


    然後,神色肉眼可見的冷了下來。


    “你來做什麽?”她冷冰冰的開口。


    見到這樣的娘親,朱祁鎮心中的勇氣很快就消退了,他低下了頭,眼神中浮現出濃濃的失落。


    “我想大哥了。”他小聲說道。


    聲音雖小,但胡皇後還是聽到了。


    她的臉色變了又變,很是複雜。


    她看著麵前的朱祁鎮,好像也感受到了其心中的失落。


    她開始在心裏問自己,自己這麽對一個小孩子,是不是太過分了?


    他的生母心腸歹毒,但孩子是無辜的啊!


    那個時候,他還在繈褓之中,隻有幾個月大,什麽也不知道。


    自己將對其生母的仇恨發泄到一個孩子的身上,是不是不對?


    哪怕是拋開感情,從大局上講,陛下現在就隻有兩個孩子,後繼之君必然要從他們兩個中選出來。


    她也察覺到,朱祁鈺的性格有些問題。


    若是再把這個孩子養廢了,是不是對國家的不負責?


    她先是大明的皇後,才是母親。


    一切,得以大明的江山社稷為重。


    如果拋開生母的原因,她未必不會喜歡朱祁鎮。


    她的關注雖然不多,但這麽多年下來,她也能看得出來,這個孩子的品性不錯。


    她也有些慶幸,這個孩子沒有讓那個女人撫養,不然還不知道會長成什麽樣呢?


    唉~


    她心裏歎了口氣,看著麵前低著頭的朱祁鎮:“你真的想你大哥了?”


    聞言,朱祁鎮老老實實回答道:“嗯,想。”


    “為什麽?”胡皇後沉默了一下,問道。


    “因為大哥對我好。”朱祁鎮回答,然後一邊回憶一邊說著。


    由於從小就缺失父愛和母愛,他的內心有些敏感和自卑,還有對愛的渴望。


    而大哥的好,像一束光一樣,照進了他的心裏。


    這就像一個屬於黑暗中的人,看到了光明。


    他渴望,想抓住。


    而大哥的離開,對他來說也是個沉重的打擊。


    感受過光明的人,忍受不了黑暗。


    娘親那一絲絲微弱的光明,是他最後的渴望。


    他想抓住,從黑暗中掙脫出來。


    剛剛娘親溫暖的懷抱,像太陽,很暖和。


    雖然那隻是無意識的照到了他,但也讓他感受到了溫暖。


    可緊隨而來的娘親的冷冰冰的語氣,又像是深淵,要把他吞噬。


    他很害怕!


    胡皇後聽著朱祁鎮的講述,心情是又難過又複雜。


    難過的是又想起了她那個命苦的兒子,複雜的是,她不知道怎麽正確和朱祁鎮相處。


    她很清楚,現在的相處模式,是有問題的。


    “我過去隻對你大哥好,對你不聞不問,你恨我嗎?”胡皇後看著朱祁鎮,也不知道自己是抱著怎麽樣的心情,問出了這句話。


    “不。”聽到娘親的問題,朱祁鎮輕輕搖了搖頭。


    “為什麽?我對你可不好?”胡皇後又問。


    “因為娘親晚上會來看我。”朱祁鎮回答。


    “你…你知道?”胡皇後臉色發生了變化。


    朱祁鎮沒有聽出娘親語氣的變化,繼續回答:“嗯,第一次發現後,晚上我就裝睡,等著娘親。”


    “隻是有時候睡著睡著就睡著了。”


    說著,朱祁鎮還不好意思了起來。


    見此,胡皇後的心裏感到些許虧欠。


    陛下讓她撫養這個孩子,可她並沒有盡到責任。


    對其的關注也不多。


    晚上去其房間,也是因為自己可憐這個孩子。


    對其,她的心裏,是複雜又矛盾的。


    因為其生母,她不太想看到朱祁鎮,但又因為她清楚這個孩子是無辜的,始終無法適應這個孩子成為自己兒子。


    所以,她才會在晚上偷偷去看。


    若是換做那個女人,麵對仇人的兒子,怕是早就想辦法弄死了吧?


    有時候她晚上去看的時候,會忍不住想:若是這個孩子是自己生的就好了。


    那樣自己也就不用這麽矛盾煎熬了。


    她伸出手,輕輕觸碰朱祁鎮的臉頰。


    很軟,和自己兒子一樣。


    朱祁鎮身子僵硬了一下,抬起了頭,望向娘親,眼中漸漸有了光。


    “娘親!”他下意識輕聲喊了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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