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侯府。


    安慶看著楊軒用完膳食,緩緩開口:


    “還有一件事,我剛剛沒有告訴你。”


    “哦?是什麽?”楊軒擦完嘴,隨口問道。


    他以為是跟太子朱高熾有關。


    “允熥……走了!”


    安慶道。


    “什麽?”楊軒的動作僵硬了一下。


    “允熥他走了。”


    “就在不久前,喪事還沒辦呢!”


    安慶又重複了一遍。


    “怎麽會,我走的時候他還好好的?”楊軒不相信。


    朱允熥是朱標的嫡次子,他的命很苦,剛出生母親就沒了,父親忙於國事,對他的關注很少。


    繼母的心思都在二哥身上,對他也不怎麽關心。


    好在他還有一個疼他的哥哥。


    深宮中,兄弟二人相依為命。


    如果就這樣的話,他的生活還有希望。


    可是四歲那年,他的哥哥不幸薨逝。


    他的世界從此陷入了黑暗。


    父親越來越忙,一個月都不一定能見到一麵。


    繼母對他也越來越不假辭色。


    洪武二十五年,父親也走了。


    他的舅舅告訴他,要奪嫡,才能有活路。


    可是他害怕,不敢去爭,什麽也沒有做。


    後來,他舅舅死了,常家也徹底沒落。


    他覺得是自己太懦弱了,才害了舅舅一家。


    很多個夜晚,他都睡不著。


    再後來,他的爺爺駕崩了,二哥登基當了皇帝。


    他以為自己能離開京師去就藩,當個閑散王爺,就這樣過完一輩子。


    可是二哥不願意,他隻能留在京師。


    沒多久,他就聽到二哥打算削藩,然後自己的叔叔被廢的被廢,自焚的自焚。


    他很害怕。


    他知道自己是二哥最大的威脅,害怕自己跟幾個叔叔一樣。


    可是過了沒多久,他就聽到四叔打著靖難的旗號造反了。


    朝堂上下,還有自己的二哥都在一門心思平叛,沒人注意自己這個小透明。


    他過了幾年安生日子。


    燕王打進京師了……他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很震驚。


    自己的二哥坐擁天下,可戰之兵有百萬之巨,而四叔隻有一府之地,手上更是沒有兵權。


    怎麽可能贏?


    他終於見到了四叔,一個威武的中年男人,給他的壓迫很大。


    他不記得上次見四叔是什麽時候,總之在他的印象中,四叔的變化很大。


    四叔沒有要他命的意思,隻是把他軟禁了。


    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並不覺得有什麽。


    就這樣過了幾年,他可以出王府了,不過不能離開京師。


    他聽說,是那個姑父幫自己求的情。


    他和那個姑父不熟,他知道,那個姑父幫自己,是因為自己的父親。


    不過他仍然很感激。


    遷都後,四叔也把他們一家帶到了現在的京師。


    他從小就生活在金陵,很不適應北方的生活。


    他病了,吃了很多藥,都不見好轉。


    他很累,這輩子就沒有過過多少舒心的日子,覺得就這樣死了,挺好的。


    他可以去見自己的母親了,還有疼愛自己的大哥。


    他躺在床上,好像看到,自己的大哥伸出手向自己走來。


    “大哥…”


    他雙眸模糊,掙紮著想要起來。


    “小弟,我來帶你離開這裏,去一個沒有煩惱,沒有痛苦的地方。”


    大哥的聲音很溫柔,和記憶中一樣。


    “好。”這一次,他竟然很輕鬆的就起來了。


    他走到大哥麵前,種種思念、委屈齊齊湧了上來。


    “大哥,我好想你……”


    隻要在大哥身邊,他就感到無比的安全。


    “以後,我們兄弟再也不分開了。”大哥拉起他的手,和小時候一樣。


    “好。”


    他跟著大哥走了。


    隱約間,他聽到身後有人在呼喚自己,他沒有回頭,他隻想跟著大哥去那個沒有煩惱,沒有痛苦的地方,不再回來。


    他們的身影逐漸模糊!


    直至消失!


    ……


    “是真的,允熥他真的走了。”


    安慶知道,因為朱標的知遇之恩,楊軒一直在努力保住朱標的血脈。


    現在,朱允熥也走了,朱標的兩個嫡子,都沒了。


    好在,朱允熥在洪武二十八年就成了親,也有了兒子。


    朱標的嫡係血脈,成功傳了下去。


    “我知道了。”楊軒沉默了一會兒,才點點頭。


    他沒有怪安慶沒有一開始就告訴自己。


    他剛回來,身心疲憊,安慶是想讓他能舒舒服服的吃上一頓飯。


    但這事兒是不可能瞞得住的,所以安慶就等他吃完才告訴他。


    “你也不用太過難過,和曆史上的那些太子嫡係血脈相比,他已經很幸運了。”


    “你也已經做的夠多了。”


    安慶輕聲安慰著。


    “我就是覺得有些對不起太子殿下!”


    “這孩子命苦啊,正值壯年,說沒就沒了!”


    楊軒歎了口氣。


    “生死自有天定,我們能做的就是幫他處理好後事。”


    安慶說道。


    “我這就進宮去找陛下,問問他打算怎麽做?”


    楊軒想了想,起身道。


    “好。”


    安慶沒有阻攔,起身去給楊軒找衣服。


    他現在身上穿的,隻是居家服,入宮見皇帝,穿這身肯定不行。


    ……


    與此同時,朱棣也從太子朱高熾的身上知道了朱允熥薨逝的消息。


    他沉默良久,遲遲沒有開口。


    “父皇,現在吳王的棺槨還停著呢!”


    朱高熾出言提醒。


    “不急,等等楊軒,他知道這個消息,一定會來的。”


    朱棣擺擺手,道。


    他打心裏是不怎麽看得起這個大侄子的,但身份、血脈,對自己是有著威脅的。


    所以他派了不少人監視這個大侄子。


    這人忽然就沒了,他心裏反倒是覺得空蕩蕩的。


    甚至開始反思,自己做的是不是太過分了。


    當初大哥對自己是那麽好。


    但很快,他的眼神又變得堅定起來。


    他沒錯!


    他隻是做了皇帝都會做的事。


    相反比起曆史上的皇帝,他已經很仁慈了。


    殊不知,唐太宗李世民,在玄武門之變後,把他兄弟的血脈都給斬盡殺絕了。


    他已經足夠仁慈了。


    朱棣的臉色變了又變。


    “師叔!”忽然,大兒子的聲音響起。


    朱棣抬眼看去,就見楊軒走了進來。


    “看來你已經知道了!”


    看到楊軒的表情,朱棣就知道他是因為什麽事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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