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有黎全程一個字都說不出口,隻默默傾聽兒子有些混亂的思緒跟情感。


    牽涉到夏丫頭,兒子貫來的沉靜破碎,如冬夜寸寸裂開的厚厚冰層,底部激流湧動。


    今天兒子敞開心扉,跟他坦承了這麽多掏心窩子的話,這麽多年來頭一次。


    他作為父親,也更為理解,為什麽兒子會像護命護眼珠子一樣護著那丫頭了,為什麽一遇見她的事,兒子就跟點燃的二踢腳似的了。


    他攬住俯身撐膝的兒子的肩,歎道:


    “來之前,你媽就說了,這男無性子不鋼,身為男人,就得有秉性有狼性,就得有血氣方剛的根骨,成為這個世界性情和靈魂的脊梁。


    “這女人嘛,女無性子不秧,上善若水厚德載物,滋養萬物和諧人際,能彎能直屈伸有度,外柔內剛但又自帶鋒芒不會過分優柔,能春風化雨也能漫天飛雪,能讓人如沐春風卻也不失淩寒料峭的刀鋒。


    “爸爸為你們驕傲!


    “你們想發,就發吧。爸爸唯一的希望,就是這次事情處理過後,能平息所有,未來這些人再也不得興風作浪。”


    在醫院的日子,夏瓊依成了名副其實的米蟲,右手腕綁著打不了彎使不上勁,除了左手翻翻書,其他什麽也做不了,但她堅持生活自理,絕不假手於人伺候她。


    每天上午和下午,她都會去安育青那裏,陪他說說話,見證他一天比一天有力氣,直到她出院回朗恩。


    陸澤瑞卻感覺,此次回來的小女人是“真重生”了,雖也有說有笑,但明顯話少了很多,跟她說話她才說,逗她笑她才淡然一笑。


    有漫畫家說:男人沒有女人就沒有樂趣,有了女人就沒有生趣。現在的他,因為小女人日日沉默時時沉默,不知她究竟在想些什麽,她失了生機的默然,讓他直感到既沒了樂趣,也沒了生趣。


    中午進門他就找人,聽見兒子在廚房裏唱著兒歌,張媽也跟著在和,小女人則坐在閱讀角的大書桌旁,滿桌的喜慶色。


    “在剪窗花?”他定睛細瞧後問。


    “回來了?”夏瓊依成對成對扒拉著給他看,“嗯,這些都是墨寶今天上午學剪的,說要給爺爺奶奶還有郭爺爺郭奶奶他們都送一些,對了這裏,還有他寫的春聯,也是一家一對。”


    她邊講邊起身,想去拿桌邊搭著的條狀豔麗紅紙,卻被陸澤瑞一把攬進懷裏。


    “怎麽了?工作不順……還是那事……”


    “你這幾天,話很少。”


    “沒力氣就不想說啊。”


    “隻是這樣?你在醫院,話可不少。”


    “這不在家嘛,不想裝‘我還好’了,不想說就不說嘍。”


    “我還以為,那事讓你,熄了心裏的火苗,有了逃離的想法。”


    “你以為我在密謀離開?想什麽呢!也是哦,我潛意識就沒想過。現在,此刻,理智思考的結果是,反正都和陸家扯上了關係,我逃到哪還能比這裏更安全?開個玩笑哈,還有比待在你懷裏更安全的地方?”


    “我喜歡你、的玩笑。那你在家裏,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想做什麽就去做,隨便你做什麽,隨便你隨心所欲,你盡管去做,不想說話就不說。”


    “歡喜得語無倫次?”


    “不你說的在家嘛,不想裝。”


    “現在問題解決了你快放開,張媽還在呢。”


    “不放。”


    “爸爸,我也要抱抱。”


    噗嗤一聲,夏瓊依笑出了聲。


    抱起小燈泡,眼疾手快地捉回正欲逃跑的小女人進懷裏,陸澤瑞一邊一個擁著全世界,心滿意足。


    張媽邊擺餐邊喊吃飯了。


    飯畢,陸澤瑞拿過工具箱,喊夏瓊依去沙發上坐。


    謔!全套美甲裝備,讓從未美過甲的夏瓊依歎為觀止。


    “這段時間趁你半殘障,好好美一美。”


    “你想得倒是周到。不過別在這吧,茶幾太矮了,委屈了你這參天大樹。”


    “哎—你快歇著吧,手腕不疼了?”


    閱讀角的大書桌被兩人的三隻手合力收拾出來,文創產地成了美甲新陣地。


    小燈泡又嘚吧嘚地湊過來,“爸爸我也要。”


    “好,等給你媽咪做完,也讓你演一回虞姬。”


    “什麽意思?是說我像女孩子嗎?”


    陸澤瑞停下手中動作,想了想說:“也不全是。一方麵,世俗觀念裏一般都是女孩子才染指甲,可誰規定說男孩子就不能染了,這些外在表征又不會掩蓋男子氣概。另一方麵,演虞姬演得好的,是梅蘭芳、梅葆玖這些大師,他們都是男子,還是父子,子承父業。”


    “哦。那我查查虞姬是誰。”


    嗯,順道就會了解霸王別姬。夏瓊依笑眯眯地看著父子倆,眼中全是讚許。


    她趴在手臂上任憑陸澤瑞搗鼓,“我成小白鼠了。”


    “放心,你不是第一隻,是第十一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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