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瓊依也用哭過之後的聲音說:


    “像涓涓細流匯入江河一般,愛終將匯聚成汪洋大海。可自然界的海洋並不夠深,最起碼,比不得懷念一個人的心海深。


    “每種情緒背後,都隱藏著不同的真實需求,你很罪疚,就是想要彌補的開始。可墨寶的媽咪已經不在,已無從彌補她浪漫,所以你很痛。


    “但最起碼,你現在的領悟,能讓你在今後的婚戀生活中學會,怎麽和另一半相處啊,怎麽共一人白首啊,是不是很棒?”


    “嗯。”陸澤瑞仍舊埋首肩頭,“你可真會安慰人。不過還挺有效的。可事實還是存在啊,並沒有解決或消滅掉。”


    “所以啊,隻能和事實共存共舞啦,正因為去不掉,所以這個世上就沒有不帶傷的人,就沒有不帶著殘缺生活的人,誰都是在自己的殘缺當中前行的。”


    夏瓊依的聲音明顯地雀躍起來。


    “你怎麽比我這老人懂得還多。”


    “痛徹心扉、撕心裂肺、肝腸寸斷的領悟啊。心理年齡的成熟,就是接受不完美,在不完美中與幸福共舞,和生理年齡又不成正比的嘍。”


    “我寧願你不懂這些。”


    “也隻是‘寧願’的美好期許罷了。”


    該錐心刺骨的還得錐心刺骨,該刮骨療毒的還得刮骨療毒,避不開的。


    真正能把我們從深淵裏拉出來的,是我們自己。


    真正能治愈我們的,隻有我們自己,自己與自己和解,才能在曆經千難萬磨之後活著,與世上的草木生靈一起好好地活著。


    這就是活著最大的意義。


    夏瓊依繼續自顧自地講:


    “其實我們都很笨的,多少經驗都必須從教訓中得來,得犯多少錯,得犯多大的錯,甚至是失去了生命,才能悟到那麽一點點經曆之後的體驗,是不是也挺可悲的。


    “又好在,心是柔軟的,雖注定會破碎,但不是粉碎。破碎的地方會傷會痛,但也會有光照進來。破碎的那個縫隙裏,可見更大的世界,養很多很多的光明、溫暖和愛。


    “無數光粒就是資源,是所有滋養你的重要之人,是讓你能量提升的美好之事,是為你受傷的地方帶來療愈的暖心之物。”


    好在她風衣的肩膀處沒有扣子之類的裝飾,陸澤瑞的臉在她肩上蹭了蹭。


    “嗨,你這什麽動作?”


    “天然抹淚布巾,不用白不用。”被她治愈性的言語治愈了,陸澤瑞就想撒個嬌賣個萌。


    “沒鼻涕吧?”


    “你猜。”陸澤瑞端起酒杯遞給夏瓊依,“不是想去吧台坐?喝完好轉場。敬領悟。”


    “嗯哼,敬領悟。”


    杯沿碰杯沿,“叮”一聲脆響,是那麽悅耳。


    四下瞅了瞅,陸澤瑞引著把東西挪到吧台靠右邊的位置。


    酒液嘩啦啦流著,和碰杯的聲音一樣動聽。


    他邊倒邊問:“怎麽想通的?”


    眼睛腫著,夏瓊依卻笑得燦然。


    人生的至暗時刻,他這家人的陪伴,心靈雞湯配以好吃好喝的伺候,不能擊退黑暗,但能舒緩負麵情緒啊。


    因為有人能接得住那些情緒,有人托底。


    必須為托底幹一杯。


    最近這兩個月,次數一多,傾訴讓內心洶湧的情緒流動,她恍然大悟,沒人能拿走我們心上的東西。隻是,把過去抱得太緊,我們又怎麽騰得出手來擁抱現在。


    離開的人已經走遠,活著的人也不能活在回憶裏,讓壞的記憶占據自己的時空,用這種謀殺空虛的方式去填補空白。


    不是都說昨天的太陽曬不幹今天的衣衫嗎?


    留下的人依然要向著光明生活,才能給予更多人陽光、溫暖和愛。


    必須為愛幹一杯。


    不成熟的她曾以為,愛,隻有甜蜜美好,隻有心花怒放,但真正的愛涵容一切,既抱持快樂也抱持悲傷,既是s亡也是重生,既甜蜜又痛苦。


    而痛苦隻是人的選擇。我們可以隨心地選擇痛苦,或者不選擇痛苦,可以自由選擇悲喜,自由切換。


    悲觀和樂觀也都是自己選擇的。我們悲觀或者樂觀,跟環境無關,隻跟我們選擇悲觀還是樂觀有關。


    而主動治萬病,行動治萬病。


    必須為樂觀選擇幹一杯。


    夏瓊依聲音雀躍,表情靈動。超越傷痛的東西,被她找到啦。


    哀傷是她生活裏的粗糧,稍微懂點營養學的人都知道,粗糧的重要性。


    而生命是為了活著,深沉的哀傷已經流過了她。


    必須為超越幹一杯。


    曾經,一年多的時間,按年算,著實不長,可有四百多天一萬多小時六十多萬分鍾呐,都是她自己一個人,孤獨前行,跋山涉水,去趟過痛苦。


    而現在,常常常常都會有一雙帶著凝視的眼睛,看見她,允許她,接納她,陪伴她,讓她帶著深深的祝福,更有力量地走出來,朝向她自己的道路。


    必須為這雙凝視的眼睛幹一杯。


    “陸澤瑞,謝謝你,是你的陪伴讓我有了勇氣告別,讓我能認真地審視自己的過去,好好的在心裏畫個句號,終於不用再帶著濃重的悲傷去回憶。”


    夏瓊依無須讓眼前這個男人明白她說的所有,她今天對他所說的一切,都和他沒有太大關係。


    銘誠的離世代表了她過去一段“苦難”的生活,她一直都是在跟過去的自己道別。


    必須為告別幹一杯。


    陸澤瑞捂住杯口,“我怎麽感覺你就一酒友,隻會催我幹杯?”


    帶著微曛,夏瓊依叫嚷:“我今晚就想喝酒,想體會一下酩酊大醉,從小到大還沒這麽放肆地過。你不想嗎?”


    “不想。”陸澤瑞必須讓自己保持一定程度的清醒,“噯,我說,以前是回憶成了一團解不開的亂麻,你被網住了,痛苦也就罷了,今天這都解開了,怎麽還想泡在酒精裏?”


    都喝醉了怎麽安全到家?找代駕也得有個人清醒著不是。


    “為什麽?不都說喝醉就忘了痛?”


    “那是自我麻痹,醒來之後,不隻心痛仍舊在,還加上頭痛胃痛各種難受,不合算。不過,你真想宿醉一回,那你就喝,我保證你是安全的。記住,也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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