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咪媽咪,那個字念dian,和電話的電同音,是竹席或一種竹子的意思。”墨寶抱著字典,飛快地下樓。


    “謝謝你告訴我們!我們墨寶可是一點兒也不偷懶不拖拉,不認得的字立馬就去查字典了。”


    “長輩們都教導我,要雷厲風行,重要的事立馬做,不然任務越累越多,會更累。”墨寶催促,“爸爸,該您啦。”


    陸澤瑞選擇了蘇軾的《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


    似乎是第一次,夏瓊依有意注意到他的聲線低沉而又富於磁性,抑揚頓挫處理得很好,感情充沛到聲情並茂。


    有了時刻給兒子樹立榜樣的老爸,墨寶才成長得那麽好吧。


    就那麽仰望著他朗誦完畢,鼓掌之後,夏瓊依對墨寶說,這首蘇軾的詞是能演唱的,說完就哼唱起來。


    陸澤瑞跟著和。


    配以和聲,竟然很是婉轉動聽。


    “哇塞,可真美啊!”墨寶滿眼迷醉,“媽咪,有時間您可一定要教教我!”


    “好。還有許多這樣朗朗上口可以吟唱的詩詞,改天我們查詢一下視頻,一起學習吧。”


    夏瓊依承諾,又柔聲問:“墨寶,奔波了一天,累了吧?”


    “這才一輪呢!還沒分出勝負呢!”


    為了讓孩子早些休息,她直接給出了自己的點評:


    墨寶年紀小,選的詩雖然短了些,但誦讀得很有感情,而且還自告奮勇地積極查了字典,幫我們解決了不認識的字。


    爸爸呢,選的宋詞很應景,還能吟唱,也特棒。


    隻有媽咪沒選擇好,遇到了不會念的字,就卡殼了,沒有用流暢的情感朗誦完,所以呀,這輪父子倆勝出。


    陸澤瑞補充:“可是你媽咪的選擇,讓我們多學習了一個生字。”


    “那我們三個都勝出嘍!”墨寶倒是一點也不吝嗇,他可不忍心讓媽咪落單。


    作為墨寶不忍打擊媽咪的回報,本著做事有始有終的原則,夏瓊依完整地處理了一遍,包括內容和情緒情感。


    等墨寶睡著後,夏瓊依又來到剛剛賞月的陽台上。


    沒想到陸澤瑞並未離開。


    “剛剛倒的酒沒喝完呢,我敬你!”坐下後,她一手端著一杯,將他的遞過去。


    陸澤瑞接過,視線卻在她的臉上逡巡,隻見她一口就幹了杯中酒。


    “今晚的月色真美!我想跟明月說謝謝,你說它能不能聽到?一定可以吧?如果它聽到了,我拜托它再轉達給你,也可以吧?”


    夏瓊依望著高懸的那輪白玉盤,喃喃地問。


    以為她仰頭要謝的這個“你”,是那個已故之人,陸澤瑞不便有任何表示,隻能靜默地望月。


    今夜月華如水。


    冰輪為誰圓缺?


    清輝了如雪。


    “我想問問明月,怎麽就讓我遇見了,那麽可愛的墨寶呢?怎麽就讓我遇見了,待我這樣好的你呢?我怎麽會這麽幸運?”


    此言一出,陸澤瑞被紮了一下,猛然從藤椅上轉身,目光射向夏瓊依。


    她今天很奇怪。


    先是跟花林的長輩提及他和墨寶,現在又托明月感謝他們。


    但她滿麵淚光,讓陸澤瑞仿佛被製動的開關控製住了,如雕像般一動不能動。


    夏瓊依走到他的椅前,單膝點地,低垂腦袋埋在他膝頭,無聲啜泣。從他的高度,隻見她撲散開來的如瀑長發因隱忍而顫動。


    她的纖纖葇荑墊在他的膝與她的額之間,像是接通了正負極的兩端,令他渾身觸電,頭皮發麻,心髒發麻。


    百味雜陳啊。


    “這是怎麽了?剛才不還好好的嘛。”陸澤瑞俯身前傾,用力握住她的手肘,架住她順勢一同站起來,柔聲哄:“快別跪著,地上涼,腿也會麻,快起來,我的肩膀可以借你靠。”


    夏瓊依噗哧一聲,破涕為笑。


    她被他順勢攬著額頭抵在他肩上。


    孑然一身的孤獨中,陌生人遞來一團火,熊熊又耐久地烘烤著她的身,和心。


    被這份善意包裹,暖得她淚意漫過心頭,衝破隱忍。


    她放聲痛哭,旋即就用手捂住嘴,牙齒死死地咬著手指,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


    畢竟這裏是開放式陽台,畢竟還有左鄰右舍,她得為他注意影響。


    陸澤瑞索性將她打橫抱起,矮下身順走圓桌上的抽紙,一步步邁上樓梯,進書房後用腳勾上門。


    將她放在沙發上,他就坐在她的旁邊。


    剛好夠她借用肩膀的位置。


    “現在好了,這裏隔音效果特好,你怎麽放聲大哭都不會有第三者聽到,我保證。我這裏呢,一般不備紙巾,看,”


    陸澤瑞拍拍身旁的抽紙包,“剛剛順手把紙巾也捎上來了,你就是哭成怒江,哭成瀾滄江,我也可以把你的眼淚吸幹。”


    夏瓊依又吃吃地笑起來,鼻音濃重地說:“這麽短的時間,你這反應也忒快了吧,考慮得這麽周全。”


    “那是!否則怎麽可能有聰明的墨寶呢?”


    “墨寶確實特聰明,改天有時間,我再跟你細說。”


    “那現在說說你吧,今晚明明挺開心的,為什麽又這樣哇哇大哭了?”


    “誰哇哇啦?!”


    “噢,沒有沒有,沒人哇哇地哭,是很隱忍地哭。”


    “你……非要揭人家的短嗎?”


    “好,不逗你了,現在說吧,我洗耳恭聽。”


    夏瓊依緩緩講述:“昨天,冷鋒陪我們去花市,我們正在選花盆的時候,有一位男士走過來,神秘兮兮地拽拽我,讓我跟他走到一邊去,說他有話跟我說。你也知道我臉盲……”


    陸澤瑞打斷她:“這個我可不了解,恕我難以苟同。你不會是到目前為止,也不知道我長什麽樣吧?我可要委屈得抗議了。”


    “是,我今天還跟媽媽說,我根本不知道你長啥樣,因為從沒注意過。”夏瓊依也賭氣地懟他,“你這簡直混淆視聽!”


    “看看看看,激怒了才能說實話吧,我有自知之明。憑直覺,你從來都沒正眼瞧過豐神俊朗的我,雖然這讓我挺傷心滴。”陸澤瑞半真半假地開著玩笑。


    “還能不能好好聊天了,不能我走啦!”


    “那位男士不會是壞蛋吧?”


    “有冷鋒在,估計是壞蛋也不敢顯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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