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瓊依點頭,正欲起身,卻不想小小隻又變卦了:


    “不行!我們必須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能變!我們必須蓋章!您不能騙小孩,必須守信用!”


    兩人小拇指拉勾,大拇指蓋章。


    男人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請等一下。”


    隻見他從旅行箱的夾層取出防水創口貼,很有分寸地舉向仍堵在門口的孩子,示意他幫她貼上。


    孩子像豆豆一樣可愛的小小手指尖,握住她的左手背,盯著那個針眼瞧:“很疼吧,我給您呼呼,呼呼就不疼啦。”


    一說完,他就對著針眼處噘起小嘴,認認真真地使勁吹起氣來。


    手背上的微涼,傳遞著孩子真真切切的疼惜,暖意湧上夏瓊依的眼眶,又忍不住抱了抱小身板,以掩飾心間的動容。


    可是可是,小小隻還沒體會夠呢,這個美好的擁抱就消失了,怔愣之後他很快釋懷,一雙小手慢慢地替她貼上創口貼,還不忘將四周壓了壓,“好啦,這樣針眼就不會泡水啦。”


    揉著小腦袋無聲地謝過孩子,夏瓊依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間,選擇睡衣時,著實犯起了難。


    她隻帶了兩條嶄新的吊帶裙式絲綢睡衣,在陌生男人的麵前穿著走來走去,鐵定是不妥當不安全的。


    目睹這些被她選來選去的彩色衣物,她心裏泛潮。


    不能想,不能想,小小的那隻還等著呢。


    她仰起臉,用掌根快速沾去兩頰的淚,閉上眼,深深吸氣再吸氣,緩緩吐出再吐出,往複幾次,努力將胸腔裏的鬱結之氣逼出。


    手都差點就被酒店衣櫃的門夾了,她才決定把粉色短袖七分褲裝當睡衣穿。


    夏瓊依逼著自己專注於洗漱,動作很利落。


    吃飽飯,衝了澡,吹幹頭發,感覺神清氣爽多了。


    洗淨衣物,把一切迅速收拾妥當,抱著枕頭和夏涼被,她敲開了隔壁房間的門。


    來開門的男人,身著一套嵌著邊質地精良的西裝領居家服,放鬆中仍透著正式,倒是適合陌生女子在的場合穿。


    他動作非常禮貌地邀請她進入。


    衝男人點點頭,她正打算錯身而過,男人捏著凝膠管尾端的手隔空攔在她前方:“防止曬傷蛻皮疼痛,”


    隨後又遞給她一個小噴瓶:“活血化瘀的。”


    她瞬間瞪大眼睛望向男人。


    “你是很好奇,我怎麽會有這些?孩子奶奶逼著帶的,怕孩子緊急需要,現在剛好派上用場。”


    他的那個“逼”字很有畫麵感。


    出門在外,好手難提四兩,他有些抗拒完全可以理解。


    夏瓊依扯了扯唇角,略顯局促地拈著另一端,小心地避免和男人有任何肢體接觸,接過後禮貌地抬眼看著他用口型道謝,匆匆走進臥室放好物品。


    小小隻穿著小小的睡衣,正濕著頭發,像尊小佛般盤腿坐在床上。


    室內開著空調,落地窗已然被鎖好,紗簾也被嚴嚴實實地拉上了。


    暖暖的燈色下,竟生出些許溫馨的感覺來。


    小佛的視線像追光燈一樣,一直追著她。


    衝他笑笑,她走到床頭,食指向下點點床上原本的夏涼被和枕頭,又上翹朝後指指臥室門,示意他等等她,就端起它們送到外間。


    男人注視著她一陣風似的動作道謝。她搖頭表示應該的。


    快速走去浴室尋到吹風機,夏瓊依衝小佛晃了晃,示意要給他吹頭發。


    “謝謝您!”


    小佛的小身板爬向床邊,秒變可愛的乖狗狗,還衝她咧嘴笑。


    “我專門等到爸爸洗過之後才洗的,不然您來了我的頭發都幹了,就不能讓您幫我吹頭發啦。”


    【不用謝!你不也給我喂飯了嗎?咱倆扯平啦。】她寫。


    小小隻跪在床邊,小心地端起床頭櫃上的水杯。


    “您先喝水吃藥吧,然後再給我吹頭發,醫生說您中暑了,多多喝水按時吃藥,就能快快康複。”


    麵對他小大人般建設性的指令,她依言照做。


    他又補充:“放心吧,藥是爸爸分的,不會錯的。”


    夏瓊依扯出一抹笑,揉著他的小腦袋表達謝意。


    萌娃毛茸茸的頭發在她的掌心裏,觸感真真好。


    她輕輕柔柔地撥拉,用小風吹著,又不由得多撫弄了幾下。


    注意到小人兒那滿臉享受的神情,舒服得快要睡著的模樣,她的心軟軟的。


    腦袋被溫柔撫觸的攻勢,的確令人難以招架,小人兒很快進入了夢鄉。


    用過之後,凝膠管與噴瓶被夏瓊依擱在床頭櫃內側。


    男人將她的曬傷和跪傷瞧得清清楚楚,卻並未趁她之危,趁她昏睡時擅作主張替她塗抹,而後冠冕堂皇地聲稱是在幫她,以趁機吃她豆腐。


    不得不說,這種被尊重的界限感讓人安心,甚至還有點開心。


    世間還是好人更多呐。


    陸澤瑞懶懶地躺在外間的沙發上,一條腿隨意搭在沙發邊,左手掌在腦下,右手擱在腹部,毫無睡意。


    思及兒子今天的種種表現,他的心又開始起伏如潮湧。


    相較早前,這近乎大半年來孩子更加鬱鬱寡歡,少言寡語,不僅沒了笑容和表情,還時常淚流滿麵,時常因為無從得到媽咪的撫慰而無理取鬧,亂發脾氣。


    雖日日忙碌,但他從未假手於人,沒讓孩子的爺爺奶奶們幫忙照管,而是作為孩子唯一最最親近的人,二十四小時全天候地親自陪伴。


    他就是想讓兒子知道:隻要他有需要,爸爸這個容器就在;不需要時,他就可以隨性安然地靜靜呆在自己的世界裏,沒人會打擾,沒人會說教;他是充分安全而自由的,不需要建議,不需要努力,隻需要早日康複就一切都好。


    觀察到兒子狀態穩定時,他會打破靜默,故意、特意、刻意地跟小人兒說說話,好些聽起來就是廢話、廢字、廢詞,像在教一個呀呀學語的嬰兒般。


    兒子仍不喜言語,但情緒越來越平和,他對自己的陪伴是滿意的。


    可就在今天,孩子多次情不自禁,熱切渴望,莫名眷戀,細心體貼,表露出不同往常的情緒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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