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林楓吃過早飯便帶著林一依出門。


    林一依昨晚喝了太多酒,又讓林楓給針灸了一番,竟一覺睡到了天亮,不過還是做了噩夢,雖然沒有醒來,但是睡眠質量一般,眼眶還是有些紅腫。


    林楓他們前腳剛走,楊慕晴也帶著歐陽夕照前往霍氏集團找霍常昀。


    她雖然嘴上一直罵著林楓良心被狗吃了,但還是開始著手與霍常昀推敲生產祛疤藥膏的事宜,之所以帶上歐陽夕照,是因為上次金都會所的事情之後,林楓就不讓她再單獨出去應酬。


    歐陽夕照被她一番忽悠,隻說霍常昀家大業大,去那邊各種珍饈美味肯定是少不了的,索性也閑來無事,於是便跟著去了。


    林楓帶著林一依一路飛馳,半途繞路在一家花店門前停下,取了一大束康乃馨後又快速離開。


    沒多久,車子來到了百靈山上腳下。


    這是百靈山的另一側,與望幽亭那邊的登山道入口是一北一南兩個不同的方向,這邊山腳下有一片巨大的墓園。


    林楓停好車抱著康乃馨,帶著林一依一路無話,緩緩朝墓園內走去,他抬頭向遠處望去,可以看到百靈山巔一角上的望幽亭。


    望幽亭一側連接著百靈山南麵的登山道,而北側則是懸崖峭壁。


    林楓聽說,林輕語死後,是皇甫越親自挑選的這個墓園,包下了一片區域,林輕語一家全部安葬在這裏。


    他有些感慨,如果從望幽亭北麵縱身一躍,落下來的地方,應該差不多就是這片墓園吧?


    不知道皇甫越是不是也有這樣想過?


    走了幾分鍾,林楓他們就看到不遠處一片墓園有人影晃動,林一依略微有些驚訝,這麽早就有人來掃墓嗎?


    但她看到林楓神情淡然,似乎沒有絲毫的意外,剛剛停車的時候也看到了有幾輛車先他們停在了那裏,於是心裏暗暗推測著什麽。


    又前行了幾分鍾,來到那一片區域的出入口,幾名一身黑色裝扮的保鏢扼守在這裏,見到林楓二人到來,恭敬彎腰點頭道:“林少好!林小姐好!”


    林楓微微頷首,帶著林一依繼續前行。


    不久後,他們來到了近前,才看清那些晃動的人影是皇甫越一家三口,他們正在清理一座墓碑周圍的雜草。


    林一依隻瞟了一眼,就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淚奪眶而出。


    皇甫越他們正在清理雜草的墓碑上麵寫著:亡妻林輕語之墓!


    皇甫越他們看到林楓他們到來,都停下了手裏活,直立起身子朝林楓他們打招呼:“林少,你來了。”


    他比那日到香山雅苑別墅接林楓去見皇甫廷玉的時候似乎又蒼老了許多,而歐陽茜也是一臉的頹然,仿佛對生活已經完全失去了希望。


    兩個人都像是對日子已經沒有了半點期待的行屍走肉一般,皇甫琛此時也完全沒有了往日的傲氣,像被打斷了脊椎的鬣狗一般。


    他臉上還有若隱若現的紅色指印,想來這幾天是挨了不少教訓的,可能是來自皇甫越和歐陽茜,也有可能是皇甫廷玉那邊。


    “一依,你也來了。”皇甫越上前兩步,他聲音低沉,透著無盡的疲憊與哀傷。


    林一依看著眼前這個眉眼間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中年男人,看著他強忍著眼眶中的淚水,感到一陣窒息,胸悶得難受。


    一陣眩暈襲來,她身子搖晃了一下差點站立不住,接著她感覺好像有一道閃電劃過腦海,隨後整個人突然變得無比的清醒,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感覺到有一個個回憶畫麵如同幻燈片一樣在腦海中閃過,從模糊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她看到了母親林輕語的音容笑貌,看到了外公外婆對自己疼愛的模樣,看到了自己躲在床底下看見母親中刀倒地,自己捂著嘴巴,流著淚水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她想起來了,全都想起來了,三歲以前的記憶,雖然那時候小,記憶不完整,但是很多事情都記起來了。


    林一依沒有理會皇甫越,她接過林楓手裏的康乃馨,快步走到林輕語的墓碑前。


    “媽,我來看你了......”她聲音哽咽,蹲下身子將手中的康乃馨放在墓碑前,淚水滴落在花瓣上。


    她後退了兩步,在墓碑前跪了下來,淚水如決堤的洪水一般傾瀉。


    這一刻,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悲痛,所有的仁忍全部得到釋放。


    她慶幸自己因為驚嚇失去那些零碎的記憶,因此才有這十幾年的快樂,雖然跟著養父母日子清苦,但是至少在他們去世之前,一家四口是快樂的。


    同時她又愧疚自己失憶,竟然忘記了自己的母親,忘記了這麽疼愛她的外公外婆,想到這些,鼻頭就越發地酸。


    她當時不過才三歲,能有記憶就已經不錯了,又如何能怪得了她呢?


    皇甫越看到林一依悲情痛苦的一幕,壓製已久的淚水再也抑製不住,如斷線的珠子在他憔悴的臉頰上滾落。


    眼前這個人就是自己的女兒,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兒,自己與摯愛的人生的女兒!


    他想上去寬慰林一依幾句,步子卻是無論如何都無法邁開,好像被澆築在原地了一般。


    他要以什麽樣的身份去寬解林一依呢?父親嗎?


    他想,但不敢,更沒有勇氣。


    這一切的痛苦都是自己帶給林一依的,他又怎麽有資格再以父親的身份去寬慰林一依呢?


    一直默默站在林一依身後的林楓看到林一依越哭越洶湧,半點沒有要停止的意思,終於於心不忍歎了口氣,上前輕拍著的肩膀道:“一依。”


    “振作一點,你母親、外公外婆他們看到你平平安安長大成人,想必心底也是欣慰的,你這樣自傷,也會讓她難過的!”


    “振作一點,讓他們放心,讓他們知道一依長大了!”


    聽到林一依哭聲小了許多,他嚐試著將林一依扶起來,林一依也沒有抗拒,在他攙扶下站了起來。


    她臉上還掛著淚水,眼神裏卻透著一股堅毅。


    她緩緩扭過頭,將目光鎖定歐陽茜。


    見過了母親之後,該是時候替她一家討回一個公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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