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安,聽我說,接下來遇到的第二個岔口,我會打急轉,你握好拉手坐穩。”秦昭序盡量若無其事地安撫,“別害怕,我讓張叔定位我的手機了,隻要堅持一會兒就行。”


    “秦昭序,”溫寧安依靠她對人體輪廓外形的精準記憶,判斷道,“我覺得黑車裏的司機,有點像陳津濃。”


    秦昭序擰眉頭,想起前不久,張清華向他報告一條陳家的消息——


    陳津濃當初察覺東窗事發,離婚前,給妻子和兒子留下一大筆錢。按照他的意思,希望妻子先在國內好好照顧小孩,等風頭過了,妻兒一起辦海外身份,全家團聚。


    算盤打得精明,卻漏掉一件事,他的老婆年輕漂亮,手頭繼承一大筆款項,有錢有閑,根本沒打算冒險出國和他團聚。陳津濃離開後不久,妻子就和合作的供應商搞在一塊兒。


    秦昭序沒把這件事放心上,陳津濃的妻兒,他連對方長相身高都想不起來,隻關照張清華,繼續追蹤陳津濃的海外動向。


    陳津濃最後出現的地方是新加坡,也不知轉機去哪裏,人間蒸發了一樣。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家夥竟然逃回明市,一無所有,還得知妻子的事,看起來受到不小刺激,豁出一切找秦昭序和溫寧安報仇。


    秦昭序懊惱自己的大意,將溫寧安卷入禍端。


    車輛逼近第二個岔口,秦昭序絲毫未減速,距離還有三四米時,猛打方向盤駛入土路。輪胎摩擦,揚起一片濃烈塵埃,溫寧安的五髒六腑天旋地轉,整個人差點慣性飛出去,又被安全帶拽緊固牢。


    黑色轎車沒反應過來,刷一下開過頭。


    “操!”陳津濃用力捶打方向盤,急刹調頭逆行,追下土路。


    白色大g沿之字路疾行,不遠處坐落的郊外村莊,農民自建的漂亮小樓緊挨著。村中心空地,老人家搬了長凳,圍成一圈,嗑瓜子聊天。


    溫寧安時刻觀察後方,聲音不自覺地緊張:“秦昭序,他又跟上來了。”


    秦昭序想讓溫寧安下車先跑,躲進村莊居民家裏,但陳津濃如果目標是溫寧安,放她單獨下車,等於把她送到刀尖火口。


    之字路盡頭,分左右兩個出口。左出口通往人群密集的村莊,車開進去,不易追蹤;而另一個出口,通往村莊後方的油菜梯田和樹林,光禿禿,目標明顯。


    溫寧安定了定神,“秦昭序,我們往右......”


    話說到一半,秦昭序已經作出和她相同選擇——遠離人群,開向右邊空地,唯恐陳津濃不顧一切進村亂撞。


    “梯田前麵是斷頭路,我往樹林開,寧安,一定握好拉手。”秦昭序慎重其事,“開到坡底,我放下你下車,你從樹林繞爬回村莊,我來擋陳津濃。”


    “你怎麽擋?和他對撞嗎?我不要,我不下車。”溫寧安控製不住音量,“秦昭序,他如果不要命,你的車根本擋不住撞擊,不是說張叔找的人很快就到嗎?我們再堅持會兒......”


    溫寧安溢出哭腔,“......再堅持會兒就可以了。”


    “你聽我說,”秦昭序緊攥方向盤,柔聲安慰,“耗下去不是辦法,能跑就先跑,他的目標是我,我把他搞得家破人亡,你不該被卷進來,別有任何心理負擔。”


    “不是的,你是為了我爸媽的事情調查,我是源頭,我才是那個源頭。”


    溫寧安淚水淌出眼眶,她無端想起秦昭序的大哥和妹妹,當年死於車禍。危急之際,沒來由覺得車禍是對於秦家孫輩的一種詛咒。


    “我不逃,不用你擋車,我要和你在一起。”溫寧安吸了吸鼻子,“秦昭序,我不想你出事,真的不想。”


    秦昭序理性分析,“一個人出事總比兩個人出事好,寧安,張叔會同時安排救援團隊,別擔心。”停頓了下,喉結一滾,“我說過很多次,我喜歡你,比所有人都喜歡。溫寧安這個名字,在我心中的重要程度無可比擬,所以隻有你安全了,我才沒有忌憚。”


    溫寧安泣不成聲,執著地回複那句:“不要,我不下車。”


    無論秦昭序軟磨硬泡,溫寧安倔強起來,他一點辦法也沒有。張清華找的援助還沒到,秦昭序心下著急,不敢在溫寧安麵前表現。


    身後的陳津濃距離越來越近,秦昭序隻能賭一把。


    白色大g開到坡底,緊急加速,蹚過淺溪碎石,似乎想從對麵土坡鏟上去。


    黑車加足馬力跟爬,誰知秦昭序那個狡詐玩意兒,在斜坡路段利用越野車優勢大回轉,瞬間折返剛才的斜坡,企圖回水泥馬路段爭取時間。


    陳津濃吃過秦昭序太多次虧,早學聰明了,留了一手,謹防秦昭序耍花樣。


    他並未跟著原路折返,從樹林另一側抄近道,油門踩到底,徑直撞向大g的油箱位置。


    自毀式的襲擊方式無人預料,秦昭序方向盤打到底,還是躲閃不急,被黑車攔腰撞個結實。


    玻璃窗頃刻碎裂,溫寧安一陣天旋地轉,林間樹枝劃過金屬車身的滋滋聲不絕。胃部翻江倒海,前排安全氣囊並沒順利彈出,溫寧安失去意識前,看到車輛正失控地以加速度,撞擊前方盤根錯節的古樹。


    哢嚓,混亂中傳來解安全扣的聲音。


    撞樹之前,一道熟悉寬闊的身影覆住她,將她的頭按在胸膛前,保護得嚴嚴實實。


    熟悉的男性氣味,昨晚還相擁而眠,秦昭序的心跳意外地平和寧靜。


    遠處一排隱約的紅□□閃爍,夾雜救護車警報的兵荒馬亂,像災難片交代事故的悲傷鏡頭。


    溫寧安昏迷前,崩潰地叫他名字,“秦昭序......”


    -


    滴,滴,滴——


    私立醫院病房,心電監護儀規律地工作,溫寧安醒來,大腦好像缺失一塊記憶,隻定格在秦昭序傾身護住她的那一幕。


    對了,秦昭序,秦昭序在哪裏?


    溫寧安呼吸急促,從病床直起身,倉促慌忙找鞋子。


    滿臉凝重的張清華推門而入,略微驚喜,“溫小姐,你終於醒了,我叫醫生來。”


    “張叔!”溫寧安赤腳快步上前,抓住張清華胳膊,“秦昭序在哪裏?”


    “他在你隔壁病房,沒有生命危險,但是右側手臂粉碎性骨折。”


    溫寧安心急去看秦昭序,跑太快,兩眼一黑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


    進門的護士和張清華連忙扶住她,“病人有點輕微腦震蕩,臥床靜養別亂動。”


    張清華讓溫寧安先坐床邊,轉頭回複護士:“好,明白了。”然後對著溫寧安說:“秦總失血過多,醒一回又睡著了,秦家人目前都在病房。”


    秦家人,包括秦昭序父母和爺爺,全都守在醫院。


    這樣的場合,張清華勸溫寧安等等再看,至少等秦昭序醒來。


    溫寧安有自知之明,想必秦家恨死她了,不僅攪黃秦昭序婚約,還害得他遭報複。


    張清華拿了個蘋果削皮,告訴溫寧安,陳津濃已經被警方控製,包括那對路上攔車的男女,對自己的行為供認不諱。


    警方找到了違規改裝凱美瑞的汽修店,順藤摸瓜,這家車店老板,和陳宥開相熟。


    調查還在進行中,有了新消息會與她同步。


    蘋果削完,卻見溫寧安抱膝坐床上,頭埋在手臂,靜默著掉眼淚,看起來如此無助又單薄。


    張清華輕歎一聲,“溫小姐,好好休息,秦總醒來我叫你。”


    一牆之隔,直到晚上,溫寧安才看到醒著的秦昭序。


    秦業已經回家,司楚雲和秦定錦坐在病房沙發陪護,護士幫秦昭序包紮的傷口檢查,醫生則立在病床邊,講一些注意事項。


    不知怎的,秦昭序心有靈犀抬眸,就見到與他穿同樣條紋病衣,傻立門口的溫寧安。


    相隔幾米的距離,好似走過千山萬水。


    秦昭序身體虛弱,卻依舊英俊得驚人,他一條手臂固定了夾板,另條手臂緩緩抬起,很明顯是邀請擁抱寧安的姿勢。


    溫寧安顧不得在場其他人,撲進他懷裏。


    秦昭序唇角勾起,隨即擰眉,低頭親了下溫寧安額角,嗓音略微沙啞,“寶貝,我全身是傷,你撞疼我了。”


    溫寧安大概得了腦震蕩後遺症,分析不懂秦昭序這句話的意思,是讓她別抱了嗎?


    正要退後,秦昭序單手將她擁緊在懷。


    劫後餘生,亦或失而複得,秦昭序找不出合適的形容,隻知道,哪怕身體痛到要死,也想抱住她不放手。


    第89章 猶豫權衡


    溫寧安貼在秦昭序胸膛, 鼻尖嗅到一股藥味,酷烈濃澀,鬱鬱不散。


    離開秦昭序懷抱, 又狐疑地探頭靠近他的鎖骨、肩膀和手臂,通身藥味。


    秦昭序哭笑不得, 卻不製止她的行為, “寧安, 你要幹嘛?”


    溫寧安挑眼看他, 不僅聞,還動手扒開衣領查看。


    漂亮緊實的肌肉, 果然布滿大大小小傷痕,應該是汽車擋風玻璃碎片劃破的, 清創消毒,塗了藥膏。秦昭序說全身痛, 是真話。


    相比之下, 溫寧安除了劇烈撞擊導致的輕微腦震蕩,以及手背皮膚蹭破些皮,可以算是毫發無損。


    張清華先前看她一直哭,安慰她,幸好秦總喜歡開那輛車, 車體結構穩定,防撞擊性能一流, 即使被從側麵攻擊, 也沒有完全變形。


    “溫小姐,秦總是因為你, 才偏愛開那輛車。”張清華逮著機會就幫上司說好話,“多長情的男人。”


    秦昭序病服衣襟被溫寧安攥在手裏, 他本人不在意被溫寧安輕薄,若非場合不對,還想鼓勵她做更過分些。


    然而秦定錦和司楚雲,顯然不是會主動回避讓出空間的角色,秦昭序不得不提醒盯著他胸膛發呆的溫寧安,壓低聲音:“寶貝,我爸媽在你身後。”


    溫寧安:......


    溫寧安:!


    做賊心虛般合起秦昭序衣服,在他似笑非笑、極度縱容喜愛的表情中,用盡畢生勇氣,艱難下病床轉身。


    她轉身瞬間,秦昭序同時望向父母,鋒利帶刺的眼神,傳遞明晃晃的警告與維護。


    “叔叔阿姨,你們好。”溫寧安尷尬打招呼,“我姓溫,叫溫寧安。”


    其實大家見過麵,且彼此知曉名姓,然而每一次的見麵都不太愉快,甚至從未正經打過招呼。這是溫寧安第一次較為正式地自我介紹。


    司楚雲接收到秦昭序的提醒,恨不得翻白眼,他兒子仿佛在昭告天下,誰都不許為難溫寧安。


    “小溫,你好。”秦定錦打個圓場,“我和昭序母親先回去,你們好好養病。”


    司楚雲也朝溫寧安點了下頭,“醫生說你要靜養,注意休息。”


    溫寧安恰如其分地客氣回複:“知道了,謝謝叔叔阿姨。”


    秦家父母前腳走,溫寧安後腳也開溜,被秦昭序喊住。


    當下的秦昭序在溫寧安眼裏,是易碎物品,碰不得親近不得,是以秦昭序還想抱她時,被她義正言辭拒絕。秦昭序沒強求,他動作幅度稍大,背脊肌群便疼得冒冷汗。


    溫寧安留院觀察二十四小時,沒有進一步腦出血症狀,偶爾輕微的頭暈、惡心想吐,醫生說都算正常現象。


    反倒是秦昭序,傷口一會兒發炎,一會兒崩裂,溫寧安聽到隔壁房間,醫生護士進進出出。她坐不住,也跟進病房看情況,被醫生打發回去睡覺。


    溫寧安走出病房,就聽正由護士換藥的秦昭序咬牙忍痛,又帶著不羈的笑意,說:“鄭醫生,我想讓她留在我病房休息。”


    “留在你病房做什麽,難道溫小姐是止痛藥,見到她就不痛了?”


    “你不是說我需要照顧?”


    “秦總,”醫生受夠這群異想天開的有錢人了,“讓一個腦震蕩病人,照顧一個骨折病人是吧?被院長知道,我得寫十萬字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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