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溫寧安也是昨晚查賽事,意外看見其他遊客的旅遊攻略。


    靈隱寺每個月夜間開放兩回,分別是初一和十五的前一夜,從晚七點半開到淩晨一點半。


    秦昭序沒征詢溫寧安意見,徑直換到駕駛位,“導航過去二十分鍾。”


    後視鏡瞥了眼溫寧安,“不換到前排座位?”


    溫寧安懶得挪動,“我就坐這裏。”


    能讓秦昭序心甘情願伺候的人寥寥無幾,他笑笑,發動車子,“行,我當你司機。”


    -


    杭州眾多古刹,靈隱寺是最出名的一座,相傳它很“靈驗”。


    無論本地居民,亦或外來遊客,來到杭州,總要踏一腳靈隱寺。


    溫寧安對寺廟環境不陌生,她雖沒有宗教信仰,因溫詠廣做生意時的迷信,她跟著去過大大小小不少寺廟。


    往年每逢重要節日,尤其農曆春節,大年初五迎財神,溫詠廣便惦記著拜神禮佛,求各路神仙保佑家人身體健康,更求溫家企業平步高升,財源廣進。


    溫寧安管她爸爸的行為叫“無事不登三寶殿,再來不值半文錢”,被溫詠廣聽到,好一頓批評,不許她說晦氣的話。


    人生遭遇挫折以後,思想認知變得唯心,比如溫寧安有段時間常常反思,當初那些“晦氣的話”,是否就是導致溫家破產的元凶?


    這樣的懷疑毫無道理,但攬一些錯誤給自己,內心好受些,像是換了種形式與父母同甘共苦。


    g65停在附近停車場,溫寧安不敢再信口胡言,凡事挑吉利的話說,比如祝願前排的秦總,事業順利,生活美滿。


    秦昭序真被她跳躍的思維打敗了。


    下車拉開後排車門,伸出一隻手,掌心朝上,比專業司機還體貼幾分,“溫小姐,到了,請下車。”


    溫寧安架子頗大地將手擱在他掌心。


    還沒來得及緩步出車廂,被秦昭序一把拽向前,同時腰間多出一條手臂,身體淩空轉小半圈,腳尖穩穩地落在地麵。


    砰,車門閉合。


    走向入口,溫寧安問:“秦昭序,你信神佛嗎?”


    “不信。”


    “好吧,”溫寧安指著入口處免費請三柱香的地方,“那你領嗎?”


    “領。”絲毫沒猶豫。


    “不是說不信?”溫寧安噎住。


    秦昭序給她一句放之四海而皆準的回答:“來都來了。”


    第39章 今晚例外


    靈隱寺夜遊隻開放天王殿和大雄寶殿。


    月華如水, 殿前大塊青方磚肅穆安靜,香客踏著微弱的跫音,拈香, 朝拜,祈福。


    溫寧安與秦昭序沿階而上, 點燃手中三支香, 麵向正殿, 聽到旁人求健康財富, 求學業姻緣。


    佛像慈眉善目,睥睨眾生, 太過超然平靜,反而像一種極致的冷漠寬容。


    溫寧安無願可許。倒不是因心中無所求, 而是她認為,非親非故的佛祖沒理由滿足她願望。


    從小到大, 溫寧安連生日都不許願, 與其寄托給虛無縹緲的神明,不如去求溫詠廣和鍾文茵來得快。


    溫寧安想著,萬事不缺的秦昭序會有求於佛祖嗎?她心生好奇,轉頭一瞧,秦總竟比她還心不在焉, 正斂目拍掉外套沾浮的香灰。


    注意到溫寧安的端量,秦昭序抬頭, “看我做什麽?”


    “來都來了, ”溫寧安原話返還,“沒有念想傳達給佛祖嗎?”


    “佛祖太忙, 應該沒空管我。”


    溫寧安來了興致,“秦總, 你就沒有想要的東西?”


    “用不著勞駕佛祖,”秦昭序意有所指地望她一眼,“我想要的東西,自然有辦法得到。”


    這番言論未免猖狂。


    “世事無常,哪能皆如人意,就算你是秦昭序,也有辦不到的事。” 溫寧安反駁,“比如你曾經想打職業,不也被迫放棄嗎?”


    秦昭序沒有明說過放棄網球的原因,溫寧安的猜測,草率地先入為主——


    她想,秦昭序是西港繼承人,家裏肯定不允許他當職業選手,在夢想與責任之間,秦昭序隻能選責任,他的婚姻亦是同理。


    秦昭序盯著她,嘴角很淺地勾起,“寧安,你搞錯一件事,沒人能逼我,我當初自願放棄網球回西港。”


    此話一出,不亞於一道驚天動地的霹靂,撕破夜空,照亮黑沉起伏的山嶺。


    溫寧安的心情像大雷雨前的平靜時刻,語調自然地問:“那和陳家結婚呢?你以前說,有不得已的理由,難道不算被逼迫?”


    “確實不得已,但那是我與自己的掙紮較量。”秦昭序輕飄飄一筆帶過,“如果不是我主動願意當西港繼承人這個角色,家人的意見不足以影響我。”


    溫寧安一時無言。所以,他自願放棄網球,自願與別人結婚,一切的一切,是他權衡思量後的心甘情願。


    轟雷震響,溫寧安心頭淋好大一場雨。


    幫別人找借口真是愚蠢至極。


    秦昭序避開溫寧安的注視,從她手裏抽走香,插入銅爐,燃盡的頂端斷掉一截,摔碎在爐灰中。


    也許該給溫寧安編織善意的謊言,可秦昭序莫名不想在這件事上哄騙她。即使溫寧安會失落,還是打破鏡子,殘忍地說出口。


    溫寧安吸一吸鼻子,很快調整好心情。


    秦昭序牽起她的手,“既然在我身邊,我希望你以後快樂,有事別找佛祖,要找秦昭序。”


    溫寧安順著他的台階:“秦昭序辦不到呢?”


    “我都辦不到啊?”秦昭序手臂用力,將她納入懷裏,“我辦不到的事,別人更無能為力,到時候再當你司機,陪你燒香求佛祖。”


    溫寧安回抱住秦昭序,下巴墊在他肩膀,悄悄抬眸望夜空。


    月亮啊,明光璀璨,和秦昭序一樣會逗人開心。若隻享受月亮和秦昭序的好,她可以擁有無憂的二十一歲,若生出獨占的念頭,兩者都遙不可及。


    溫寧安告誡自己,不可以進一步動心。


    失去逛寺廟的興趣,她借口說累,想回去休息。


    秦昭序給李裴頌發過信息,便和她走去停車場。溫寧安坐在副駕駛上,打開微信,照例掃一眼巡演群有無新消息。


    張甦昊發了份演出複盤,打開文檔,足足兩萬字。其餘劇團成員排隊發驚歎號。


    溫寧安會心一笑,跟風打歎號。


    往上爬完聊天記錄,順手點開朋友圈,刷到陳宥開發的九宮照,是關於大學畢業。他配文說即將畢業,有點不舍。


    底下周澤杭評論:哈哈,我六月份也要去趟倫敦,提前恭喜你畢業。


    陳宥開回複:謝謝澤杭哥!打算在倫敦待多久啊?我姐和昭序哥可能一起參加我畢業典禮,有空吃個飯嗎?


    周澤杭:夠嗆,我就待三天,簽個合同。


    陳宥開微信裏明確表示過想追溫寧安,被她直白拒絕了。剛開始陳宥開不氣餒,契而不舍噓寒問暖,長期得不到反饋,便減少找她的次數。


    溫寧安關掉微信,打開日程表。


    《哈姆雷特》巡演期從四月持續到六月,最後一站演出在北城,作為壓軸場次,劇團準備了額外的驚喜彩蛋收官。


    張俊秋給溫寧安機會,在彩蛋裏客串一個角色,將近三分鍾的戲份。


    很不幸,演出時間與陳宥開畢業典禮衝突。


    溫寧安滿懷心事地退出手機程序,主界麵上,作為屏保的伊布正朝她傻笑。


    “秦昭序,巡演最後一場,我會上台表演,不過是個很小的角色。”


    “是嗎?那很好。”


    “我本打算當驚喜,邀你來看。”溫寧安直白地說,“可我看到陳宥開的朋友圈,你那段時間要去參加他的畢業典禮?”


    秦昭序強調主次關係,“去英國主要是和a.t.建築事務所的人碰麵,聊一下寧波港口的項目,參加陳宥開的畢業典禮是順便。”


    秦昭序說的是實話,如果單純參加畢業典禮,以陳宥開的重要程度,還真不值得他百忙中抽空飛一趟英國。


    “a.t.有個業內新秀,二代華裔,風頭很旺,英文名叫patrick chou ,你上學時聽過嗎?”


    溫寧安學校的華人不多,大多直接用漢語名字的拚音作為外文名。除了偶爾有些人名的拚音,老外實在發不準確,才考慮用英文名替換。


    反正沒聽過patrick chou。


    “和建築師的會麵,可不可以改時間?”


    秦昭序了然,“想讓我六月底去看你表演?”


    溫寧安低頭摁亮手機屏幕,傻笑的伊布又出現了。狗的目光真誠友善,它喜歡溫寧安,便毫不遮掩地向溫寧安表達親昵。


    薩摩耶的笑容給主人帶來無限勇氣,


    “是,我希望你看到我在劇團的第一次演出,願意嗎?”


    秦昭序目視前方,繼續開車,“我考慮一下。”


    汽車駛回富陽區,車內輕音樂緩緩流淌,溫寧安沒再問,隻等秦昭序做決定。


    她過往歲月關於男女情感的經曆太少,平日被父母和伊布的愛環繞,沒嚐過乍喜乍悲,將選擇權交到別人手裏的被動。


    溫寧安排斥心髒高高懸起的不穩定感。對秦昭序回答的期待,隨時間流逝而邊際效益遞減。


    回到李裴頌的別墅,g65停回車庫,溫寧安忽然有些泄氣,“算了,你的事比較重要,我的演出就三分鍾,錯過也沒什麽。”


    秦昭序熄火,解開安全帶,抬手捏住她的臉,“那麽體貼。”


    “不是體貼。”溫寧安說,“我不喜歡強求。”


    “不算強求。”秦昭序笑得很輕鬆,仿佛答應去看她表演,是個天經地義的選擇,“我的寶貝第一次上台,我必須到場,六月底會去劇院的,給我留票。”


    “啊,西港不是很多贈票嗎?”


    秦昭序歎服她奇怪的關注點,“是很多贈票,我想要你給的那張。”打開車門,“心情好點嗎?”


    他看出她一整晚的隱約失落。


    溫寧安微怔,心情確實轉好,同他撒嬌,“好點了,果然找佛祖不如找秦昭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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