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硯,讓我幫你好不好?我保證不會超過自己的承受能力。我隻是希望你和墨墨能有更安穩的生活。咱們都做一些讓步。就一點點就好。下個月起,不要交房租了,你這次的住院費,我是用你過去交的房租交的。不要還給我。我想當你和墨墨這個家裏的一份子。不要再把我當外人好不好?”


    宋之硯想了好久好久,過了半晌,才側過頭,用顫抖的唇親吻她的臉頰,然後輕輕說了聲:“好。”


    夏戈青又緊了緊抱著他的手臂:“這才乖,傻瓜。”


    “嗯。”雜誌社的同事們最近都盡量謹言慎行,因為主編的情緒不太穩定。其實大家也理解她,好不容易找到的美術編輯,手快活好薪水還不高,卻突然說生了急病請長假。這讓主編怎麽能不急。


    “青青,小劉、趙姐,咱們一會兒去醫院看宋之硯。青青,你去樓下花店買束花啊!要快!一會兒就出發。”主編在辦公室裏吆喝著。


    雖然宋之硯一再推辭,主編還是決定去探病。她得看看宋之硯到底什麽情況,好決定是否再找一個美術編輯。


    一行人浩浩蕩蕩拿著花到醫院時,宋之硯剛剛午睡醒來。靠坐在病床上吸氧。他已經轉到了兩人間的普通病房。他的床靠窗。窗外盛夏的陽光絢爛刺眼,病房的窗戶卻把酷熱隔絕在外麵,病房裏隻有清冷。白色的牆壁、白色的被褥和蒼白的人。他還穿著長袖長褲,甚至蓋著薄被。探視的一大堆人進入病房,就不自覺的調低音量。床上的人實在是虛弱蒼白,似乎高分貝會傷到那易碎的人。


    “小宋,我們來看看你。你感覺怎麽樣了?”主編先進了屋,立刻軟了聲調噓寒問暖。


    宋之硯把臉上的麵罩拿下來,主編看到他嘴唇上的淡紫色,立刻心涼了半截。


    “我感覺好多了。過幾天能出院了。”那人淡淡的回應。


    夏戈青走在最後,把手裏的花束給他看,然後幫他放在床頭。趁著大家沒注意,走到床尾,把病床上的病人信息標籤翻過來。她感覺宋之硯應該不想讓大家看到他再生障礙性貧血的問題。


    “那你感覺多久可以上班呢?”主編在客氣了幾句之後,終於切入正題。


    “等出院後,再歇幾天,應該就差不多了。”


    夏戈青一聽就急了,立刻插嘴道:“我有個表哥,前幾年也得了心肌炎,在家休息了大半年才恢復的。”


    主編回頭看看急的音調都提高的夏戈青,有點疑惑,這孩子哪一頭的?大家現在都盼著宋之硯趕緊上班幹活呢。但主編也不好表現得太急,隻得又說:“也沒那麽急,你還是要聽大夫的建議。先好好休息吧!”


    探視很快結束,因為宋之硯本就是一個不健談的人,此時病中虛弱,更是不愛說話。大家大眼瞪小眼,還是趕緊結束前這種尷尬狀態為妙。


    一行人又在主編帶領下魚貫而出。夏戈青走到最後。宋之硯被大夫要求嚴格臥床,不能起來送行。臨出門時,夏戈青回頭看他,瞪了他一眼,又用手示意自己一會兒回來。然後假裝跟著大部隊離開。


    夏戈青下樓和大家一起去停車場,開上車假裝回家,其實去了一家日本料理,買了一份套餐,特意讓他們把雞蛋羹打包裝好,別弄散了。然後才又急匆匆的回醫院。


    拎著打包的晚餐進門,那人不在床上。隔壁病人說他去做檢查了。等了好久,他才被一個護士推回來。他在輪椅上累得幾乎坐不住。


    “很累是不是?給你帶了雞蛋羹,要吃些嗎?”


    宋之硯被拉去做了心髒造影,此時累得胸口憋悶難受,但是見到夏戈青還是微笑說好。


    姑娘小心翼翼的把雞蛋羹拿出來,用小勺餵他。


    “好吃嗎?不知他們怎麽蒸的,這麽嫩滑。我在家試了好多次,都失敗。不是老了,就是有氣泡,或者出水。沒想到雞蛋羹要蒸好這麽難。”


    宋之硯接過勺子,示意她可以自己吃,然後道:“不要費這麽大力氣學了。等我好了帶我出去吃。這裏的病號飯很好吃,你還要上班,不要再給我做飯。乖。”


    夏戈青摸摸他凹陷下去的臉:“哎,你什麽時候才能好呀!”那人住院了幾天,還是每天一幅血槽已空樣子,似乎沒什麽起色。“對了,你剛才怎麽說過幾天就出院,出了院就上班?經過駱叔批準,經過我批準了嗎?”


    “這不是先安撫一下主編嗎。再說我覺得再有一星期,就該能出院了。”


    “你沒聽駱叔說要嚴格臥床一個月嗎?這病隻能靠養。養不好是要落下病根的。”駱聞其實還告訴夏戈青,他被送來時已經有心肌增大的症狀,普通人要徹底恢復至少需要休息半年至一年。更何況他的體質本就和別人不同。


    晚些時候,駱聞拿著心髒造影的結果,把青青叫出來。檢查的結果不理想,要做好長期恢復的準備。夏戈青猶豫著不知怎麽和他說。她知道他肩上的擔子有多重。長期休養就意味著要辭職。他和墨墨的生活怎麽保障,這是個嚴峻的問題。


    深夜的醫院,宋之硯又一次因為胸腹間的悶痛而難以入眠。病房裏一片寂靜,他知道這寂靜隻是表象。此刻不知哪個病房、哪個搶救室,又在上演生離死別的戲碼,他也不知道哪一天會輪到他成為這戲碼的主角。四年多以前,在找到父母的遺體時,他曾經想過結束自己的生命。兩年多以前,在自己大出血的時候,他想過放棄。但都是因為妹妹,因為她的那一聲“哥哥”,而讓自己選擇繼續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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