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秦的短信:“要我原諒你,但下午聽她的。”


    鍾嶽咬著筷子,瞅了眼顧秦。


    她?不會指幼薇吧?


    暈,這兩人什麽時候開始同一戰壕了?問題自己什麽都沒幹啊,這鍋,我鍾某人不背啊。鍾嶽咬著筷子,正準備回過去一條短信,然而被周嫂打斷了。


    “小嶽啊,你咬著筷子,怎麽,嫌周嫂做的菜不好吃?”


    鍾嶽抬起頭來,笑道:“好吃,好吃。”


    本來周大光還要給鍾嶽倒酒,卻被他拒絕了。今天可不能喝酒,喝酒誤事了可就麻煩了。


    “阿嶽啊,聽說現在縣裏的老墨廠在給你和歐陽先生的企業做代加工?”張來福問道。


    “是啊,老劉廠長告訴你的吧?”


    張來福說道:“他跟大山都來我這好幾次了,一直想讓我幫幫忙。”


    “幫什麽?我們和老墨廠的合作,我就是牽了個頭,具體合作事宜,都是公司裏的人過來洽談的,細節我並不知情。”


    周大光喝了口酒,“你是老板,多少得知道點,不然如何管理手底下員工啊?”


    鍾嶽笑了笑,這些事早就交給歐陽國青和歐陽明去打理了,說實話,一點漆能有如今的局麵,他除了兩張墨方外,一切資金和公司運營都是歐陽家一手扶持起來的,對於公司的歸屬上,歐陽開山絲毫不吝嗇地給了鍾嶽,他自然也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去懷疑背後有什麽陰謀論之類的。


    張來福繼續說道:“大山跟我說,老墨廠是縣裏的集體產業,你們呢,把代加工的配方給保密起來了,留給老墨廠的利潤很低,想讓我和你說說,是不是能提高點利潤給老墨廠,這樣也算是造福縣裏。”


    鍾嶽聽出意思了,笑道:“師父,這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山叔還是劉廠長想說,讓他們自己和我公司裏的經理談,我真是什麽都不管的,就拿錢的。”


    “這孩子……”張來福也是明白事理地,聽出鍾嶽大有不想管這事的意思,也就不再提了,“不過啊,你這製墨的文化公司,順帶著如果把筆也給帶上,那就好了。如今揚名天下的就江浙的湖筆以及滬上的虎牌筆,當年名噪一時的宣筆,能重現榮光,這才是我們這些製筆之人所想看到的。”


    鍾嶽說道:“一定會的。”那柄刻刀,張來福交到了鍾嶽手上,那麽,鍾嶽終有一日,會讓它重現榮光,讓宣筆之名,與湖筆爭輝!


    一餐飯後,鍾嶽短信內和顧秦解釋了一下到底黃幼薇為什麽會來,然而這兩人坐在周嫂左右,和光哥那兒子玩得親昵極了,反而把鍾嶽晾在了一邊,大有一致對外的意思,搞得鍾嶽很無奈。


    張來福膝下無後,看著這一幕其樂融融的場景,也算是老有所得,收了倆好徒弟,一直都是笑眯眯的。


    “鍾嶽,那我先回去了,車子來接了。”顧秦站了起來。


    鍾嶽看著顧秦臉上不動聲色的樣子,更加有些心慌了,“要不吃了晚飯……”


    “不了。張伯,光哥光嫂,幼薇,那我先走了。”


    張來福要站起來,被顧秦攔住了,“爺爺,您不用送。”


    張來福笑了笑,“真是個好孩子,阿嶽,還不送送人家?”


    “哦,好。”他拎起一邊脫下的西裝,穿在身上,跟著顧秦走出了院子。


    那種熱鬧的氣氛消散了,兩人走在石子路上,更加心知肚明了。


    “你聽我解釋……”


    顧秦看著鍾嶽的眼睛,說道:“我相信你。”


    “嗯。”


    “但讓我原諒你的失誤,下午聽她的。”


    “?”鍾嶽露出疑惑的神態來,“什麽意思?”


    顧秦說道:“有些人一輩子的時光是冗長的,但是有些人生命轉瞬即逝,鍾嶽,我希望我們在一起的時間能是長久的。”


    “一定會的。”


    “那麽,兩人彼此的信任,就是最大的敵人。”顧秦笑道,“所以我給你自由。”


    鍾嶽心裏暗道:女人啊,你這是在玩火!


    顧秦盯著下邊的石子路,說道:“這石子路不好。”


    “啊?”


    “高跟鞋根本不能走。”


    鍾嶽一愣,“可你穿得是運動鞋啊。”


    顧秦白了眼鍾嶽,“白癡。年節裏你最好自己抽空來我家,別讓我父母請你。”


    “明白。”鍾嶽笑道。


    感受著顧秦成熟的一麵,鍾嶽忽然感覺到一種溫暖,她……還是當初那個任性的魔女嗎?還是說因為他而改變了?鍾嶽站在桃枝邊上,愣了好久,原來不止他一個人在成長。


    ……


    收拾完畢後,周大光的孩子要睡覺,就回他們村裏了,鍾嶽陪著張來福走回了家裏,和黃幼薇一起去荷山小學。


    “之前聽嫂子說圖書室,我還愣了好一會,以為你鬧著玩的,真要資助?”


    黃幼薇轉過頭來看著鍾嶽,“你不捐助嗎?我說的可是和嶽哥哥你一起捐助。”


    一聲嶽哥哥,叫得鍾嶽整個人都汗毛乍悚。


    “幼薇啊,我要解釋一下。昨晚太困了,我發短信給……”


    黃幼薇打斷道:“嶽哥哥,顧姐說今天你歸我。”


    看著黃幼薇很認真的樣子,鍾嶽反而有點傻了,啊?什麽……現在的女孩子都這麽好說話的嗎?他感覺到有點不太適應了……


    兩人走了半個小時,才到了荷山小學。現在這個時候,學校自然是放寒假了,沒有人過來。不過鍾嶽剛剛給學校的校長打了電話,說了資助的事情,鄉裏立馬找人過來開了門。


    本來還想和鍾嶽他們一起參觀,不過被鍾嶽拒絕了。這裏沒有人比他更熟悉了。記得他讀小學的時候,荷山小學還隻有一幢三層高的教學樓,如今還在使用,不過另外有建了一幢,也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了,雖然外觀看上去確實還行,不過在教學設施上,確實不行。


    “那次捐了鋼琴之後,你又過來過?”


    “嗯,嶽哥哥你不是說人活著得有意義麽?之前我總是在想著如何活下去,從滬上回來,就想著如何活得有意義。我彈琴,如果隻彈給我自己聽,那意義在哪裏呢?”


    說著,黃幼薇走到了那架鋼琴邊,除了古琴,鋼琴也是她擅長的。


    看著黃幼薇坐在鋼琴前,彈著不知名的琴曲,鍾嶽想起當初那個冰冷到生人勿進的黃幼薇,今日在飯桌上,也會替他說謊圓場,何嚐不是一種成長呢?


    熱情若似火,激情過後則讓人疲憊;但冷若冰山,那就隻留下欣賞和感慨了。鍾嶽拎著皮匣,在一旁坐下來。


    他還沒有替黃幼薇畫過一幅畫。這次出來之前,黃幼薇特地讓帶上畫紙,說替她畫一幅,鍾嶽便答應了。


    一幅好的工筆畫,其實一天之內根本無法完成,除非不上色。


    三礬九染,這種古法,現在工筆畫中幾乎稍有人會去嚐試,然而工筆重彩要精確表現人物形體結構,取得明朗、潤麗、厚重的藝術效果,須從反複渲染、逐遍積旋中獲得。


    鍾嶽用那支鼠須小毫勾勒著線條。如今以書入畫之後,加上盡得張僧繇畫法傳承,鍾嶽的畫技有了天翻地覆的改變,原本不擅長人物畫的他,對於線條的把控,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普通的畫師,可能在寫意畫中的潑墨上融入書法之中的筆法,然而工筆畫中會去嚐試以書入畫的,少之又少,但鍾嶽恰恰做到了。未著色,便已看得出鍾嶽的畫工有了很大的進步。


    兩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時候……


    ……


    到了下午,一聽說有人要在小學捐圖書室,鄉裏的不少領導都過來了,連年假的事情都不顧了。看到是鍾嶽,更是高興了。自己鄉裏的,更靠譜啊。


    鍾嶽答應了捐圖書室的事情,不過酒局就免了。推辭再三,這才將酒局推掉了。他可不想因為這次的事情,被認為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小金庫,給小荷山捐造的圖書室,必須是專款專用,來不得絲毫的馬虎。


    兩人走在鄉間的小道上,不時有熟識的人打招呼。


    “這不是老鍾家的阿嶽嘛,誒,這姑娘好眼熟,是不是音樂老師,好幾次在學校裏看見她了。”


    “您好,我隻是代課老師。”


    “咳,我家狗蛋很皮的。他一直說學校裏來了個漂亮的音樂老師,他們都坐著不想動,比以前什麽語文老師上的音樂課可好多了。”


    “謝謝您的認可。陳小楠樂感很好…”


    “是我們謝謝您呐。這番薯剛從田裏挖來的,小黃老師,您拿回去蒸在飯鍋裏,可香著呐。”


    “不行的,不能要。”


    鍾嶽看向夕陽掩映下的黃幼薇,居然在她臉上看到了羞澀時候的紅暈,以及嘴角略帶自豪的微笑。


    看著黃幼薇蔥細的手指綰過耳朵邊落下的頭發,一個勁地與鄉間婦人說著不客氣,鍾嶽刹那間有一種感覺,這個向死而生的女孩,她活了,而且活得很精彩。


    甚至鍾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羨慕,什麽時候,他也能像黃幼薇那樣,活得灑脫和淡然?


    那種仿佛就算整個世界都背叛了她,她還能笑看整個世界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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