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永字八法寫永,鍾嶽最能承其筆力。雖然沒係統地學習過顏體,但是鍾嶽接觸到的漆書,便是金農結合楷書、隸書所創,而金農年輕時候被稱為什麽?人稱“小顏公”,自然楷書上學的就是顏體之風,而漆書古樸雄渾的字體架構,也是脫胎於顏體的豐腴大氣。


    大乾不是盛唐。這些盛唐時期的楷書大家,也非曆史上的那些各領風騷之人,鍾嶽也明白過來,他不是在送人頭,而是在和諸多未起之秀同台競技!


    試想一下,歐陽詢、褚遂良還是初出茅廬,顏真卿尚為黃毛小兒,這個時代裏,還沒有書法大家,那麽鍾嶽何懼之有?


    這個天幹地支令,他拿定了!


    鍾嶽看著顏真卿雙手顫抖的樣子,拍著小胖子的肩,站了起來,“你要努力啊,大哥看好你!”


    以前鍾嶽進入筆法係統,都是拜師學藝,鍾嶽終於明白了,這回所謂的中秋活動,相當於一種曆練啊!教顏真卿寫書法,這種事情,估計之前鍾嶽想都不敢想,然而現在居然做到了,還讓這小顏胖子目瞪口呆,鍾嶽心裏別提有多爽了!


    鍾嶽手裏拿著自己的文卷,從瓦舍高台上緩緩走下去。在喝酒觀書的人紛紛望來,看了眼鍾嶽,也不認識是何許人也,就自顧自地飲酒閑談著。


    “有能耐的都差不多上過道台了,依我看,這次衡州歐陽詢,不出所料,應該是要問鼎甲榜了。”


    “畢竟是洛川三傑啊,一個六鳴,兩個五鳴,霸占了甲榜三席,不出所料啊。”


    又有人接話道:“那是,不過去歲道庭納新,鳴金三聲便可,不過這一回,好像鳴金三聲的有些多啊,也不知道是怎個取法。”


    鍾嶽慢慢走下去,周圍已經有人喝得酒氣熏熏,“怎個取法也不幹你鳥事,連一聲都鳴不出來,鹹吃蘿卜淡操心啊。”


    周圍頓時發出笑聲來。


    被懟的那人有些惱羞成怒,立馬反駁道:“胡說!你怎知我鳴不出來!”


    “那你倒是上去啊,去歲信誓旦旦,結果鳴不出來,今朝又畏畏縮縮,這是要等大夥兒都離席了,你才上去?”說話這人,方才鳴金三聲,如果還是按照去歲的標準,也算是勉勉強強,可入所謂的道庭了。


    到了這個時候,鍾嶽依舊還是不知道,所謂的道庭是什麽組織,也不清楚為什麽這個道台可以有鳴金的功能,難道這就是係統的檢測標準嗎?那為什麽之前係統沒有任何提示。不過這些都不是他需要考慮的,這僅僅是個活動任務罷了,他不是一輩子就呆在此處,自然沒有必要考慮這些細節。


    道庭的那位使者,也看著走上來的鍾嶽。之前他還不是很在意這位借筆墨的後輩,然而方才見到他舉重若輕,居然能輕而易舉的拿起道君筆來,這已經不是尋常人物了!在他的眼裏,就算是洛川三傑,拿起道君筆來,恐怕也隻能勉勉強強,怎麽可能像鍾嶽這般雲淡風輕。


    鍾嶽走到道台前,“這文卷放在上邊就好了?”


    “啊?嗯。”道庭使者回過神來,看向鍾嶽手中的這份文卷,頓時眉頭一皺,“法度如此不嚴謹,誰允許你如此放肆的?”


    鍾嶽一愣,什麽意思?


    “前輩何出此言?在下用的是行楷,行書為何要注重法度?”


    鍾嶽的回答,頓時引來底下人的哄然大笑。


    “這人怕是喝醉了吧?要寫行書,凡夫俗子,有何筆力寫行書,說這話真是要貽笑大方啊。”


    洛川三傑也是淡然一笑,權當鍾嶽是笑料了。


    孫過庭看著口出狂言的鍾嶽,喃喃自語地說道:“真是醉傻了,能寫行書之人,至少是書墨貫體,不然何來筆法可言?”


    道庭使者歎了口氣,原本以為鍾嶽拿得起道君筆,是個可造之才,然而看到所謂的行楷,看來隻是個花拳繡腿的跳梁小醜啊,便說道:“你下去吧,別丟人現眼了。”


    鍾嶽不解,將文卷放在了道台之上,“好生可笑啊,為何不能寫行楷?”


    “我都說了,俗世之人,走都走不好,還想跑起來?拿回去吧,不會有鳴金之聲的。”


    鍾嶽對於這個時代困惑了,難道沒有行書?那之前提到的“草聖”,又是什麽意思?


    然而就在他感到困惑的時候,身前的那個道台忽然輕輕顫抖起來,似乎感受到了什麽力量一般。


    “嗯?”


    “什麽聲音?”


    不少靠近道台的人都好像是聽到了什麽奇怪的聲音。隱而不發,像是被什麽東西壓製住了,想放聲而又放不出的那種低吟。


    笑聲漸漸停住了,大家都在找尋,到底是什麽奇怪的聲音。


    道庭的那個使者則是看得最為真切,他就站在鍾嶽身後,離道台是最近的。


    這種輕吟,他聽得最為真切。


    “這是……”


    洛川三傑也注意到了道台上的動靜,都循聲望來。


    “是道台上!”


    不知道誰喊了一聲,聽到動靜的人都望了過來。隻有顏小胖子,握著手中的那份文卷,激動地說不出話來,這個永字,將他整個魂兒都給勾了去。


    當!


    一聲振聾發聵的鳴金聲,響徹整個道場。


    散發出來的金光,讓所有人都眼前一晃,這一刻,連皓月都難以爭輝!


    當!


    當!


    又是幾聲鳴金聲,沉穩而又悠揚,讓所有人怦然跳動的心就糾結在了一起。


    這……這是什麽?


    歐陽詢之前寫的書頌,貌似是一篇賦,具體什麽內容,諸人都不曾細讀。畢竟太長了,不想看……


    然而鍾嶽的這首詩,寥寥五言,短而精煉,讓人一目了然。


    庭前明月光。


    很普通。


    疑是地上霜。


    又很普通。


    舉頭望明月。


    還是很普通,而且太過直白,詩,難道不該像褚遂良方才寫的那樣,富有跳動和意境的美嗎?


    低頭思故鄉。


    直白,好直白的托物言誌。


    這簡直就是一首打油詩啊!


    但是為什麽,為什麽道台足足鳴了九聲!


    道庭使者顫巍巍地啟口,“鳳……鳳鳴九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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