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破廟。


    李碎芬他們趕了一天的路,晚上棲身在一間破舊的山間廟裏。


    夜深風涼,李碎芬母子三人靠近火堆,卻覺得分外溫暖。


    不用再擔心害怕安大樹,原來他們的心是如此安定平靜。


    一夜過後。


    李碎芬帶著李鐵柱和李大丫,站在破廟門口。


    “娘,我們去哪裏?”李鐵柱問道。


    李碎芬想了想,“我們回老家。”


    西州的幹旱已解,李碎芬流落街頭,回家鄉是最好的選擇。


    李大丫道,“娘,我們的老家在哪裏?”


    李碎芬道,“山碗村,那是一個很漂亮的地方。”也是一個很難被發現的地方。


    李碎芬沒有把後半句話告訴李鐵柱和李大丫。


    李碎芬決定帶著孩子返回山碗村,除了避開安大樹這個原因,還有另一個原因。


    海天城的亂民越來越多。


    李碎芬聽人說,南州叛亂四起,賊寇橫行霸道,數以百萬的百姓流離失所。


    李碎芬不懂天下大勢,但她的直覺告訴她,趕快找個地方躲起來。


    別小瞧為了照顧養育兩個孩子的母親!


    李鐵柱和李大丫愛護李碎芬,無條件相信李碎芬。


    李碎芬說回老家,他們同意回老家。


    這一趟路,李碎芬母子三人走得並不艱難。


    他們身上有糧食,一路上有鬱鬱蔥蔥的山嶺,山嶺裏有數之不盡的食物。


    李碎芬他們並不知道,他們的選擇和果決救了自己一命。


    ……


    一天前。


    海天城。


    安大樹從李碎芬那搶走一些碎銀子,又轉道拜訪了許多人。


    他們之中,有人是生活苦難,無錢無糧,有人是借口推脫,身無分文。


    安大樹幾乎求助了所有認識的人,最後隻拿到五兩銀子。


    五兩銀子,這都不夠安姬算明日去如意酒樓吃頓飯。


    安大樹絞盡腦汁,結果無計可施。


    安大樹灰溜溜回家。


    家裏,安姬算心憂銀子,坐在堂屋,久久無眠。


    見到安大樹回來,安姬算開開心心迎上去。


    “哥哥,你終於回來了。”


    安姬算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哥哥,三十兩銀子。”


    安姬算伸手要錢。


    安大樹猶猶豫豫,將五兩銀子放在安姬算的手掌心。


    安姬算低頭一瞧,笑容燦爛的小臉唰的一聲黑沉下來。


    “五兩銀子,怎麽才有五兩銀子?”


    “哥哥,你出門前答應我,你會給我三十兩銀子。”


    “五兩銀子,你隻拿回來五兩銀子,五兩銀子能有什麽用?”


    安姬算勃然大怒,用手裏的銀子狠狠砸在安大樹的臉上。


    安大樹沒有一絲絲防備,他的眼睛被碎銀子精準砸到。


    安大樹疼得叫喚一聲,慌裏慌張解釋是李碎芬無能。


    “李碎芬?”安姬算沉吟片刻,“哥哥,你去找李碎芬要錢了?”


    安大樹點頭,“我去找李碎芬要錢了,可是那個賤人是個沒用的,家裏家外隻有那一點點銀子。”


    安姬算道,“哥哥,李碎芬怎麽樣?”


    “什麽?”


    “我問你,李碎芬長得怎麽樣,看起來是不是還挺年輕的?”


    安姬算心生一計。


    安大樹努力回想。


    “還行,比起其他人,李碎芬還算是年輕。”


    李碎芬有兩個孩子要養育,但兩個孩子聰明懂事,李碎芬的人生是苦中帶甜的。


    人隻要有一分希望,眼神有光,瞧著便年輕。


    安姬算道,“大哥,鐵柱和大丫他們怎麽樣?”


    “長大了。”安大樹說道。


    安姬算笑了笑。


    “大哥,我是一定要三十兩銀子的,你也一定會給三十兩銀子,對不對?”


    “平平,哥哥一定會給你弄到三十兩銀子。”


    他的寶貝妹妹隻是要三十兩銀子,給她又何妨?


    安姬算問道,“哥哥,你有辦法給我弄到三十兩銀子嗎?”


    安大樹羞愧地低下頭,他沒有辦法。


    安姬算再問道,“哥哥,我有一個辦法。”


    “平平,你說。”安大樹猛地抬起頭,“此前也是你提醒我,我才想到去找李碎芬要錢,每個月從李碎芬那裏得到一百多文錢的進項。平平,你太聰明了,太持家有道了。”


    安大樹相信安姬算,安姬算的辦法一定可以幫他弄到三十兩銀子。


    安姬算道,“哥哥,李碎芬還年輕,李大丫初見姿容,把她們兩個賣去青樓,大概可以拿到十多兩銀子。李鐵柱是男娃,還是身體健康的男娃,賣給高門大戶做奴仆,銀子也不會少。”


    安姬算和張氏周氏她們往來時,從他們那邊得到這些行情的價格。


    賣掉李碎芬他們母子三人,她一定可以得到三十兩銀子。


    “他們那麽值錢?”安大樹詫異。


    安姬算道,“主要是李大丫和李鐵柱他們兩個值錢,李碎芬那個女人……看著還年輕,其實就是一個麵黃肌瘦的老女人,她不值幾文錢。”


    安大樹聞言,一臉懊惱。


    “是我有眼無珠,幸好有平平你在。”安大樹道。


    安姬算問道,“哥哥,你不介意嗎?把李碎芬和李大丫賣進青樓,她們就是下賤的妓子了。把李鐵柱賣給高門大戶,從今以後他便是生死不由己的奴仆了。”


    “李碎芬如何,我不關心。李鐵柱和李大丫他們姓李,關我何事。”安大樹道。


    安姬算豎起一個大拇指,“哥哥,還是你聰慧豁達,我不如你。”


    安大樹羞澀地笑了,“平平,你別誇我,我會不好意思的。”


    “哥哥,你最棒,我能有你這個哥哥,是我三輩子修來的福氣。”


    安姬算不停,十分好玩地繼續讚美安大樹。


    安大樹聽得樂開了花,決定要再次加倍疼痛心地善良的安姬算。


    安姬算值得!


    事不宜遲,安大樹又匆匆出門了。


    早點把李碎芬他們給賣了,早點為他的寶貝妹妹弄到三十兩銀子。


    “哥哥,你要在早點回來哦!”安姬算站在門口,“如果拿不到三十兩銀子,你就要回來了。”


    “我會的。”安大樹高聲道。


    安大樹跑到李碎芬家附近,一抬頭便看到熊熊烈焰不斷吞噬幹燥的房子。


    安大樹一步步走近,大火的中心是李碎芬母子三人的家。


    “啊啊啊……。”


    安大樹跪在地上,雙手憤憤地捶打地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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