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鍋內的水開始沸騰,咕嘟咕嘟的冒著泡。


    郭汜水向火鍋內不斷加入食材,口中念叨著:“果然天冷就是要打邊爐才好啦,師父,你這幾天肯定也累了,多吃一點。”


    他正要問程見為要不要再多加些配菜,轉頭卻發現他在盯著鍋內出神。


    不斷滾沸的水上麵,冒出了一個又一個大泡。


    就像是彭嘉國身上,不斷生長、蔓延、最後潰爛的膿瘡。


    耳邊咕嘟咕嘟響著的,不是沸騰的聲音。


    而是那一個個爛瘡,生長到最盛時,擠滿膿汁,皮膚無法承受而破裂,發出的爆裂聲。


    那撕裂而出的汁水好像在噴濺,它們噴灑到哪兒,就會蔓延到哪兒。


    沾染到的人,就會成為下一個彭嘉國。


    程見為的手開始遏製不住的顫抖。


    他甩開筷子,幾乎是用跳的,站的離桌邊遠遠的。


    “怎麽了師父,是被燙到了嗎?”


    燙到了?對呀,燙到了。


    那鍋裏的水濺到了他的胳膊上,他被感染了!


    他要去治療,現在就去!否則晚一刻鍾,他也會變成一個癩蛤蟆!


    程見為大吼著:“去醫院,去醫院!快!”


    郭汜水不理解為什麽,但是他百分百聽話。


    看見程見為慌亂的表情,還以為真的出了什麽事情。


    警車一路上鳴笛狂飆,早早接到電話的醫院,甚至還為程見為開了專屬的急診通道。


    程見為看見穿白大褂的醫生,猶如看見了救星。


    一雙手死死扣住對方的胳膊:“有人給我下毒!我被感染上了,你看!我中毒了……快給我打,給我打血清!”


    他讓醫生看自己的胳膊。


    可那裏的皮膚光潔,一點問題都沒有。


    但醫生還是秉持著因施救人的理念,盡職盡責的給程見為做了一個全身檢查。


    事實證明,他全身上下好的很,一點問題都沒有。


    可他言語混亂,驚恐不定,堅稱自己被人下了毒,馬上就會變成一隻癩蛤蟆。


    醫生最後隻能無奈地對郭汜水建議道:“你們轉去精神科看一看吧。”


    郭汜水也想不到,為什麽一個好好的人,能突然之間變成這樣。


    他平日裏仰慕的師父,此刻和他們平日裏抓的那些磕high了,意識不清醒的high佬沒什麽兩樣。


    但他還是聽取了醫生的建議,順路從護士那裏要了一杯葡萄糖水,一點點喂給程見為,希望他能恢複些理智。


    可才喝了一口,程見為就“噗”的吐了出來,凶狠的目光死死盯著郭汜水:“這水味道不對!你給我喝了什麽?你是不是在水裏加了東西?我就知道,你和她是一夥的!你也想讓我死,你是不是以為我死了,你就能上位了?天真!你這個養不熟的白眼狼!我對你不夠好嗎?你要和她一起來害我,啊?”


    程見為不分青紅皂白的指責著,他這副瘋癲的態度,徹底涼了郭汜水的心:“師父,你是不是真的瘋了?”


    “我瘋?我沒有瘋!她都沒有瘋,我瘋什麽?”


    郭汜水不知道程見為所說的人的“她”是誰?


    但這副瘋癲的樣子,愈發篤定了他心中的猜想。


    因為對醫生的檢查結果不滿意,程堅為大鬧醫院。


    這嚴重的影響了警察的形象,程見為隔天就被王局長叫進辦公室,大罵了一通。


    他從辦公室出來時神色平靜,似乎又恢複了平常那副正義凜然,一絲不苟的模樣。


    郭汜水小心翼翼的呼喚著:“師父?”


    程見為轉頭看他,眼底平靜無波,像灘死水:“你看我像瘋子嗎?”


    郭汜水哪敢說真話,猛猛搖頭。


    程見為看了,發出神經質的笑聲。


    也許他自己都沒有察覺,這種笑的方式,和瘋癲狀態下的白孟妤有幾分相似。


    “憑什麽隻有我一個人在這種壓迫的狀態下?憑什麽隻有我一個人要受這種……”程見為聲音小到像是在囈語。


    郭汜水沒有聽到後半句話,下意識詢問:“師父,你在說什麽?”


    程見為機械的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轉身回到辦公室裏,一整天都沒有出來。


    該等的人已經等到,白孟妤自然可以出院了。


    原想著回來之後還能休息幾天,卻看見藥鋪門口夾著一張紙條。


    【大哥吐血,看到速歸。——四】


    應該是四仔留的紙條,龍卷風吐血了。


    因為怕這張紙條給其他的有心人看見,所以寫的很隱晦。


    白孟妤輕歎一聲,計劃趕不上變化。


    原本還想著,和信一拉扯一番,然後在他的主動邀請之下,再回到城寨去。


    現在出了變故,隻能趁後半夜偷偷摸摸的去了。


    “你們兩個看好藥鋪,我應該有段時間不會回來了。”


    進城寨時遇到幾個熟人,他們並不知道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隻是驚訝於白孟妤受傷的胳膊,關切問詢,一樣不少。


    再聯想一下最近信一心神不寧的狀態,腦補了個大概。


    個個心裏都有了個帶著浪漫主義的故事。


    四仔的醫館已經落鎖,被白孟妤反複敲響。


    被吵醒的林醫生凶神惡煞,隻穿著背心,氣勢洶洶的開門,準備好好迎接這位不速之客。


    開門發現是白孟妤,愣神後將人請進門。


    “胳膊怎麽回事?”


    每個人見到她都要問一句,白孟妤卻不覺得煩躁。


    她把自己說的楚楚可憐:“前段時間差點死了,所以才看見你給我留的信。”


    看白孟妤的態度,就知道她不願意再提起自己受傷這件事。


    四仔很識相的沒有多問:“那你在我這休息吧,明早再去給龍哥做檢查。”


    現在這個時間段,城寨裏還沒有休息的人很少,龍卷風和信一肯定都已經睡熟了。


    “所以我才選擇這個時間段來。” 白孟妤神情落寞:“信一應該不是很想見到我,我們偷偷去,看完我就走。”


    “怎麽偷偷?”


    信一和龍卷風睡在一起,雖然不同屋,可是要從理發鋪上二樓去,是肯定會把兩個人都吵醒的。


    而且龍卷風的身體情況,是不能讓信一知道的。


    白孟妤早有思慮:“你從紅色大花籠把我托上去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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