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真的是許久之?後,他聽到明曜低低的聲?音從風中飄至耳畔:“我想要……您愛我。”


    “我想要,堂堂正正地站到您的身邊……可以嗎?”


    他垂下眼?,在四周飛雪般飄揚的蒹葭絮中,默默地審視著她顫抖的身體,瑰麗的淺瞳和尚未恢複幹燥的……濕潤的雙唇。


    雲咎又一次不?受控地將目光別開了。


    片刻後,他低聲?道?:“給我一個理?由。”


    又是一陣良久的沉默,風聲?和湖水流動的聲?音在耳畔回蕩,那樣陳舊而枯燥,他沉了一口氣,忽然察覺到自己是那樣期待著她的聲?音。


    “因為……因為我愛您,可以嗎?”


    我愛您,愛到夜奔萬萬裏,願以我的性命,換與您再次相見的機會。


    這樣的話?,可以嗎?


    明曜怔怔地看著神明的側臉,看著他輕輕抬手,托住了一團自空中盤旋而下的荻花。


    “可以。”一千六百餘歲的神明如此開口,不?知?究竟在回答哪一個問題。


    第41章


    茸茸的蒹葭乘著風, 在明耀眼前不斷地盤旋,那霧白的飛花如皚皚白雪,自高空揚散的瞬間?, 掠出一道?道?令人心?神?搖曳的弧線。


    明耀定定地看著神?明不可觸及的側影,在許久之後才反應過來?他口中的一句“可以”——他究竟在回應她的哪一句話?即便沒有?千年之前的記憶,他……也就這樣輕易地接納了她嗎?


    明耀小心翼翼地朝他抬起手, 動作?輕緩地,好似要觸摸一隻脆弱的蝴蝶。


    然而, 在手指蹭過裙擺的一瞬,微涼的觸覺使她的動作忽然停住。她的視線垂下?, 忽然頓住, 怔然地撩起了裙邊剛剛被她觸碰到的墜飾。那是一塊淺綠的玉石,色澤暗淡,中間?還有幾道深深淺淺的裂痕, 它似是一直被神?明隨身佩戴,因此通體散發著令人安定的冷香……


    這塊石頭, 曾被明耀從?西崇山的溪水中撿起, 以她的本相之力一點點飼養, 最終,在他們的掌心?, 一隻小小的螢蟲自其中誕生。她曾將?那塊失去靈氣的, 暗紋橫生的石頭貼近他的心?口,求他將?其時時刻刻戴在身邊。


    直到不久之前,千年後的神?明將?這塊玉石送到她的掌心?, 為她驅散空氣中腐臭的氣息。


    它兜兜轉轉地, 回到了彼時還一無?所知的明耀手中。


    她緊緊地握著它,掌心?悸動的潮意, 好似是從?她的心?底滲出。


    明耀走到雲咎身旁,強壓著聲音中的澀意,謹慎小心?地試探著:“神?君……您可以告訴我,這塊玉石的來?曆麽??”


    雲咎清淡的目光落在她的掌心?:“我並未留心?注意過它,它好似一直在我身邊,因?此也就這樣佩著了。”


    其實?西崇山上任意一塊玉石,都比這塊靈氣全無?的石頭要漂亮許多,可不知為何,他分明從?未在意過它,卻也不曾想過將?它摘下?。


    直到明耀現在這樣一問?,雲咎才發覺了一些不同尋常的地方,他沉默地微頓,傾身撫過玉石光滑冰冷的表麵,低聲道?:“或許……是習慣了吧。”


    言語間?,神?明的手部的動作?輕輕一滯,他忽然想起明耀年紀小,或許正是喜歡明珠翠羽的年紀——這樣暗淡的石頭,她估計是不情不願才戴在身邊的。


    雲咎收緊了掌心?的動作?,似是要將?那玉石自明曜腰間?解下?,可尚未使力,他的手背卻被沉沉地按住了。他側頭與明曜對視,隻見?少女輕輕咬著下?唇,神?情有?些委屈,有?些怔愣地望著他:“您想將?它拿回去了嗎?”


    雲咎用另一隻手輕輕拍了拍她的頭:“你們小姑娘或許不喜歡這樣成色的玉石,等之後回西崇山,我再尋一塊好看的給你。”


    “不,”明曜好似輕輕鬆了一口氣,臉頰單側淺淺的酒窩又若隱若現地浮出來?,“我隻要這一塊……可以嗎?”


    雲咎緩緩地眨動了一下?眼睛,起身垂眸望向她,微微點了點頭。小姑娘的心?思當真瞬息萬變,可他卻並沒有?忘記,在不久之前,明曜還托著那灰撲撲的石頭,想叫他收回去呢。


    明曜對本相之力的操控尚算不上熟練,在湖邊的時候,她的力量擴大,陡然覆蓋了整片湖泊中包括他在內的靈物。當時他正護在她身旁,在她本相之力展開的同時,與她一起進入了各人破碎的記憶,為了保證事實?的完整,他特意選擇了一段相對無?損的記憶旁觀。


    但他沒想到的是,明曜無?意間?被牽扯進入的,卻恰巧是他的過去。


    等他從?那段明顯被人作?偽的“無?損”記憶中出來?時,懷中的少女依舊不曾醒轉。即使在昏睡的時候,她的臉上依舊有?一些細微的神?情,她在那段記憶中並不安定,偶爾會蹙起眉短促地抽泣,手指也時常不安地攥緊他的衣袖。


    當時他尚不知道?她看到的是自己的過去,隻以為少女是過於單純,正因?為那些明顯被人篡改過的記憶而感同身受。可如今,再次回想起她當時的表現,雲咎卻又莫名地生出了一些疑慮——他那樣枯燥乏味的過去,難道?也會令她如此難過嗎?


    甚至在她離開了那段過去之後,少女對他的態度明顯發生了截然不同的轉變。她甚至……


    微風拂過臉頰,唇間?微涼的觸感,又令雲咎不可控地想起不久之前的那個吻。他並不認為自己乏善可陳的記憶,會使明曜對他產生那麽?深切的情愫。


    他想了想,覺得唯一算得上勉強的解釋……或許應是源自這小鳥過於純粹的善意。他記起素暉曾經對他說過,一個人寂寞久了,就會顯得很可憐,可憐的人,會引來?一些不必要的善意。


    明曜才剛剛成年,在北冥養成的那種單純氣質,令她顯得更加年幼。她暗指他不懂如何愛人,可她又是否能?分清好感、善意和愛情的區別?


    明曜本質是個愛熱鬧的孩子,不然不可能?在西崇山待了幾天,就和那些神?侍精靈玩成一片。對於她來?講,自己千年孤寂乏味的生活,或許確實?挺“可憐”的吧。


    雲咎探究的目光再一次落在明曜身上,這樣一個明顯缺愛,卻又敏感善良的小姑娘,受到他漫長回憶的刺激,生出了一些與他“互相取暖”的心?思,其實?也不奇怪。


    那麽?,至少在她長大之前,如果她以為自己對他產生的感情叫做“愛”的話,他想,他應該並不抗拒被她假意地“愛”一段時間?。


    一段時間?的沉思之後,雲咎暫時理?清了兩人之間?的關係。他微微屈膝,以一種平等認真地姿態對上少女的桃花眸:“明曜,對於你之前的問?題,以及我們未來?的關係,我想再和你確定一些事。”


    明曜聞言輕輕地顫抖了一下?,雖然她心?中十分想要確認雲咎的那一句“可以”,究竟在答應她什麽?。可是當她聽到神?明如此認真嚴肅的語氣時,仍然不由自主地擔心?起來?,擔心?他……會將?那個不清不楚的同意也收回去。


    她沒有?回答,隻是生怯地點了點頭。


    神?明便繼續開口道?:“首先,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剛剛像我提出的那兩個問?題,是認真的,不是因?為剛離開他人的記憶而犯的迷糊,對嗎?”


    明曜深吸了一口氣,尖利的虎牙咬住下?唇,緩慢而堅定地點頭。


    “那麽?,你是否願意告訴我,你在進入我的記憶中,究竟是因?為看到了什麽?,才讓你對我的感情……產生了這樣的變化?”雲咎繼續平靜而溫和地捕捉著她顫抖的雙眸,“我並不是在質疑你,但如果你願意將?自己的心?路變化告訴我,我或許能?做出更準確的判斷。”


    此言一出,少女的眼中迅速劃過了一抹哀傷,那情愫過於沉重,令雲咎心?頭的疑竇更深了幾分,可是明曜依舊沒有?說話,這一次,她垂眸用力地搖了搖頭。


    她這樣的反應,對於他來?講也算不出所料。雲咎沒有?繼續追問?,又從?容不同地拋出了第三個問?題:“對於現在的你來?說,你內心?是明確地,希望我答應你的這兩個問?題的對嗎?”


    視線中,明曜纖白的手指用力攥入掌中,片刻後,她又一次小幅度地點了點頭。


    “看著我。”年長而溫和的神?明如此命令道?。


    弱冠之年的雲咎,從?不會用這樣的語氣她說話。明曜顫抖著與他對視,在這一刻輕易地區分開了此刻和從?前的神?明。


    雖然麵容並沒有?太大的區別,可眼前的執法神?的輪廓比從?前更加淩厲清晰一些,他通身的底色是冷靜而沉默的,似乎很難有?什麽?事能?輕易牽動他的情緒。


    在與她對話時,即便雲咎做出了平等而溫和的姿態,可麵對她失措的情緒,他並未選擇安撫,也不曾試圖與她共情。這樣懸殊的情緒差距,本身就能?讓明曜陷入進空泛的落差感當中。


    “我先回答你的第二個問?題,你問?我,你能?不能?愛我。可以。這是你心?裏的選擇,不論你是否愛我,我都無?權幹涉。”


    “現在,我回答你的第一個問?題。”神?明伸手按住了她的下?唇,那殷紅脆弱的唇瓣,幾乎被少女尖利的虎牙咬破,他的手指抵住了那塊皮肉,不輕不重地揉散了她緊張的力道?,“你問?我能?不能?讓你堂堂正正地站到我的身邊。可以。從?我將?你接回西崇山的那一日,就可以。”


    “你問?我能?不能?愛你。這個問?題,我暫時無?法向你做出保證。但是我會去嚐試,如果這確實?是你想要的東西。”


    這一個刹那,明曜仿佛覺得腦海中無?數花火綻開,這一句回應遠遠超出她的預期,幾乎是她想象中,能?從?如今的雲咎口中得到的,最真誠的,最好的答案。她不可置信地望著他,像是被無?罪釋放的囚犯,分明如此雀躍,卻一句話都無?法說出口。


    “那麽?,我也有?兩個要求,”緊接著,她感到他的手指在自己的唇上輕輕點了一下?,“第一,在我同意之前,這裏,不要再親我。第二,我將?結束這段關係的權利給予你,如果後悔了,請隨時叫停。”


    他垂下?手,任涼風從?二人之間?卷入,拂去她臉上的熱意。片刻後,他確認眼前的少女理?解了自己的意思,於是直起身,低聲道?:“接下?來?我還要回到村中查問?一些事。如果你對這些話沒有?疑問?的話,這個問?題就到這裏。”


    雲咎等了一會兒,見?她沒有?說話,便作?勢轉身往漁村走去。就在這時,身後的少女忽然開口叫住他。


    “神?君。”明曜輕柔的聲音隨風來?,他回過頭,隻聽她又道?,“那我可以牽你的手嗎?”


    他輕輕眨了眨眼睛,漆黑的眸中倏然劃過一抹自己都不曾察覺的笑意,在微風中,他將?右手遞到她麵前。


    少女嘴角抿出一個微笑,柔軟的手指順著他的指縫滑入掌心?,以他不曾設想的方式,熟稔而親密地,與他十指相扣。


    第42章


    再一次同雲咎回?到漁村, 望著眼前?波瀾壯闊的海麵,明曜忽而生出了一陣恍若隔世之感。


    或許是因為海上陰雲低垂的緣故,此刻的東海遠遠望去十?分灰暗壓抑, 與不見天日、與世隔絕的北冥相比,好似也?沒有半分差別。


    明曜一千年前?的記憶自她墜入深海之前便戛然而止,力竭而亡的痛苦仍然殘存在她的骨血中不停叫囂。然時至今日, 再一次想起北冥,明曜首先生出的念頭?, 居然是對自己身世的疑慮。


    千年前的日日夜夜對於?明曜而言有著切膚之感,此時此刻, 她早已無法將其看做鏡花水月的幻影。更枉論那塊由她親手贈予雲咎的玉石, 此刻正垂掛在她的裙邊,就連其上縱橫交錯的裂紋,也?與明曜的印象中一般無二。


    她其實?早已確信, 千年前?的一切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或許是因她亡於?北冥,西崇山神明在隕落之前?授封正神, 獲得了“天?生”的神權。那接近三日的神雨, 也?早已洗淨她留在所有人記憶中的影子?……他們果然不再記得她。


    所有相遇的真相, 都永久地停留在了不可觸及的過去,直到一千年後, 明曜的本相之力衝破了北冥的結界, 再一次被天?道察覺,彼時六百歲的雲咎成為了一千六百歲的執法神,因果相續, 見麵不識, 他將尚還茫然無知?的明曜又一次帶回?了西崇山,在機緣巧合之下, 她先一步觸摸到了千年之前?的塵埃。


    此刻麵對著眼前?深邃無垠的深海,明曜終於?能將腦海中一段段記憶如串珠般拚湊起來,隻是在這之間,還有一段模糊不清的因果,是她無法參透的——北冥魔族,究竟是以何種方法救活她的?若她當真在千年之前?就已經存在,那她現在的體格和年齡又如何解釋呢?


    潮汐有規律地拍打著堤岸,海水一浪浪湧起又褪去,當明曜回?過神時,他們已在岸邊駐足了很久。雲咎骨節分明的手掌依舊與她相牽,保持著許久之前?十?指相扣的姿勢,分毫都不曾改變。


    雲咎沉默地縱容著明曜的出神,不知?為何,他莫名地確信明曜此刻正想著北冥。


    這種念頭?令他心中又一次生出了些許的不悅,即使如今明曜因為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終於?不再懼怕他,甚至還將兩人的關係在突然間拉得過於?親近。可隻要?雲咎想起明曜被囚困在深海牢籠中的模樣,就不可遏製地生出對北冥群魔的憤怒。


    那種激烈的情緒是他平生罕見,與他向來清冷靜默的性格背道而馳,他次次想要?壓抑,那情緒卻總會在看到明曜遠他而親魔族的瞬間越發劇烈地瘋長,在心底陰暗處,扭曲到近乎偏執的程度。


    在明曜望著大海出神的那段時間裏,他又一次感到那種強烈而憤怒的情緒在心底蔓延開來。可是少女柔軟的手是那樣毫無保留地蜷在他的掌心,她終於?如他所願地卸下了一切畏懼和生疏,完完全全地依賴起他的庇護。


    此時此刻,他不願再讓自己偏執的憤怒影響她半分,於?是隻好默默地壓抑著自己的情緒,盡可能地放鬆手掌的力道,避免明曜通過觸碰察覺到他的情緒。


    待到明曜終於?回?神,她望向雲咎沉默到顯得有些陰沉的麵容,抬指輕輕撓了撓他的掌心。


    神明垂眸望向她,那沉黑的眸底沒有半分情緒。片刻後,他才終於?鬆開了她的手。


    一道淺金色的光暈自他修長的指尖散開,倏忽,那光芒正中凝出個墨綠色的氣團,細細望去,又可見那墨綠四周被禁錮著一道道由透明符紋組成細鏈,如有實?質地將其囚困在那團金光之內。


    那團金光尚不及神明手掌一半寬大,其中被禁錮的墨綠氣團更是隻有指甲蓋大的一點。明曜湊近望去,才終於?分辨出……這竟是她曾經在湖泊中見過的,那隻鎮守著白骨的妖!


    那綠妖在看到明曜的瞬間掙紮著扭動起來,動作間,明曜甚至聽到“咕嚕咕嚕”的聲音從那小小的氣團中傳了出來。


    “神君,您為何將它帶到海邊來?”明曜仰起頭?,有些困惑地看向雲咎,“這妖怪生於?湖泊,在海中必然活不過十?日。”


    雲咎揚起手,將那團在他掌心不斷跳動的墨綠氣團送至湖麵上空。金光散去,又沒有湖水的遮蔽,那綠妖不斷漲大,在海麵上浮空顯出了原形。


    那妖展開到極致,身長足有十?丈,不論從哪個角度望去,都隻能瞧見一團團糾纏著延伸的水草淤泥。它在半空中不斷地翻騰蠕動,形狀詭異,也?像是一大塊被數萬條細小的青蛇覆蓋著的草皮。


    雲咎平靜地望著它,淡淡道:“在海中撐不過十?日,那若將它如此這般地懸於?海麵之上,又有幾?日可活?”


    明曜從小生活在深海,明白本相長成這樣的妖魔都不可離水太久。眼前?的這隻妖看起來沒有任何攻擊性,甚至尚不能言,可見修為尚淺,被如此這般浮於?半空,實?在是一種酷刑。


    “若遇豔陽天?,恐怕三日也?撐不過。”感受到明曜的注視,那塊柔軟的水草又開始發出“咕嚕嚕”的聲響,那是一陣有節奏、有停頓的聲音,恍惚間,明曜居然覺得它是在對自己講話。


    她微微一頓,輕聲問道:“它……難道就是為禍東海的罪魁禍首嗎?”


    海邊如此的動靜,很快吸引了附近漁村的百姓,他們誤以為此處有大魚擱淺,便紛紛拿了工具往此處奔來。


    明曜聽到那些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下意識地往身後看了一眼:“這些百姓看到妖物被俘,一定會想方設法為死去的鄉鄰報仇。這樣的話,它恐怕連兩日都捱不過去。”


    她抬眼看向雲咎:“您將它帶到此處,隻是為了讓那些百姓出氣嗎?”


    雲咎的目光從那綠妖身上移開,眸底沒有絲毫的波動:“它並非罪魁禍首,隻是隻微不足道的小妖,貫以凡人的執念為食。東海之畔死於?非命的老?者眾多?,他們死前?的執念乃是妖邪摯愛,吸引了一些想要?渾水摸魚的小妖再正常不過。隻是……眼前?這一隻和曾經傷你的那隻妖,似是同誰簽過契的。”


    明曜聞言一愣:“所以您想借這隻小妖,引出它背後之人?”


    雲咎低低應了一聲:“背後之人未必肯出來。但?結過契的妖邪,在死前?的一瞬,與對方的契約連接會達到巔峰。它此刻在我的掌控之下,單憑那一瞬,我便可以找到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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