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有生養的老人無多,其中也有陸啟明出的一分力。


    蕭陽的婚事,旒觴帝會過問,卻不怎麽管,萱妃沒有多少主見,就指望東宮和許家能幫幫忙。


    這會兒周澤淮的冊子送過來,萱妃一看蕭陽闖下的禍,氣得在一旁掉眼淚。


    若非她出自許家,沾了皇後娘娘的光,且太子仁善,愛護弟弟妹妹,她們母女二人上哪去尋求靠山?


    無寵的妃子,娘家又無權無勢,哪怕她得了個妃位,宮裏的日子也過得緊巴巴。


    一年下來全靠那點月例,卻要支出那麽多個紅白宴席的禮品。


    光是陛下太子和柔妃七皇子的生辰,就省不下這筆大額開銷。


    更遑論其他人情往來,一些個大太監還不給她麵子呢。


    萱妃不敢跟旒觴帝哭窮,更沒臉在太子跟前泄露半點,隻盼著蕭陽能倚靠東宮,尋個好婆家。


    這往後,太子殿下登基了,婆家不看僧麵看佛麵,也不敢對蕭陽不好。


    可是蕭陽,她實在太傻了。


    “惹惱了你三皇兄,我看你怎麽辦。”萱妃開始後悔,自己脾氣太軟,才縱出蕭陽的性子。


    “母妃你別哭了,我去給三皇兄賠禮道歉,我讓他抽我手心……”


    “你這個腦子,還要闖禍多少回?”


    萱妃上一次哭,是因為沈若緋利用了蕭陽達成目的,直接落水賴上了夜玹王府的婚事。


    那一刻她覺得天都要塌了,但是後來,蕭陽被小懲大誡,東宮不曾遷怒於她們。


    這事本就是沈若緋的算計,不能全賴蕭陽輕信於人。


    之後儲水莊打架,也是有前因才生出這般後果。


    在蕭陽看來,她對不起三皇兄,所以想要彌補些什麽,更想狠狠的教訓沈若緋尋仇。


    但是,“你企圖幹預夜玹王的婚事,那是大錯特錯!”


    萱妃無法理解蕭陽是怎麽想的:“你三皇兄的性子,他決定之事估計太子都無法改變,他要是想娶誰,用得著你來出頭麽?”


    “你真以為一個沈若緋能拿捏他?除非是他自己甘願被拿捏。”


    萱妃沒有多聰明,不過看東宮和許家一開始的態度便知道,他們根本沒有把沈若緋太當回事。


    林姑娘的婚事沒成,問題隻會在陸盛珂身上,跟沈若緋無關。


    蕭陽卻偏要上趕著去給人當槍使。


    “母妃,母妃我錯了!”蕭陽也不笨,稍微一點就通了,趴到萱妃腿上:“皇兄該不會真要把我嫁給窮書生吧?”


    周澤淮的來曆都已查明,他是豐州人士,家底還算殷實,父兄大都踏上經商之路,他本人也是頗有這方麵的頭腦,機靈且通透。


    “你去給你三皇嫂道歉,與我說了也沒用。”萱妃收了眼淚,叮囑道:“往後不許對她不敬。”


    “可是她……”


    “她再怎麽樣都是過去的事情,人要往前看。”萱妃隻在宴席上遠遠看過琥寶兒,不曾接觸,想了想道:“人若不好,那麽多比你聰明的早就發現了。”


    現在情況顯然不同,不說夜玹王態度轉變,就連太子和太子妃都沒有反對。


    結果還用得著說麽?


    反正是輪不到她們母女倆反對的,人就是正兒八經的王妃。


    蕭陽的氣來得快消得也快,被一頓罵,早就蔫吧了。


    她沒有繼續倔下去,決定中秋節宮宴那天,給琥寶兒道歉。


    ********


    萬眾矚目的秋闈結束了,有人歡喜有人愁。


    酒樓客棧的鞭炮聲此起彼伏,中舉的學子一片歡欣,而落第之人傷心黯然,各種餞別宴後陸續離京返鄉。


    陳佑卿乃是京城案首,在學子之中的呼聲甚高,他不負眾望,順利奪下了鄉試頭名解元的稱號。


    消息迅速傳開,恭賀的人絡繹不絕,陳家的門檻都快要被踏破了。


    陳佑卿早已到了婚配年齡,但因為家中原因,至今尚未定親。


    他本就出身名門,如今有了這解元的身份,京城媒婆聞風而動,恨不能馬上擠進去用紅繩給綁死了。


    前來陳家道賀的親戚也是一茬又一茬,為他高興的同時,免不了從陳岩柏口中探聽他的意向。


    正所謂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成家立業缺一不可。


    原以為身為長輩,該替孫兒操心一下婚事,誰知陳岩柏這瘦老頭兩手一攏袖兜,全然是不著急的模樣。


    嘴裏還唉聲歎氣的:“這小子的姻緣,怕是坎坷啊……”


    這話把一幹親友給聽糊塗了,陳佑卿在京城是妥妥的青年才俊,年輕小輩之中,有這等能力魄力的才幾個?


    要說最出眾的,當屬陸盛珂,他武藝高強騎射一絕,雖說性子冷冽,但人家是王爺,落在長輩們眼中反而是沉穩的表現。


    而陳佑卿與陸盛珂是兩個性子,斯文俊秀,溫潤如玉。


    這樣一個人要說姻緣坎坷,那其他人都不必活了。


    陳岩柏卻隻是搖頭不語。


    經過這麽幾遭,他隱隱察覺到了孫兒對夜玹王妃的特殊之處。


    作為祖父,看著孩子長大的,能不了解他的脾性麽?


    陳岩柏是個隨行樂嗬之人,他不像其他大家長那樣死板嚴厲。


    對於琥寶兒的結識始於意外,他頗為欣賞這個直率討喜的小姑娘。


    要是能做他孫媳婦,叫孫兒得償所願,倒是極好的。


    至於二婚二嫁之類的名聲,外人不過湊熱鬧說說嘴,過不了多久就淡去了。


    日子是自己的,關起門來,外人哪有興趣瞎摻和太久。


    陳岩柏不討厭琥寶兒,也沒要求要給陳家娶一個怎樣優秀的宗婦。


    可問題就出在夜玹王身上。


    王爺與王妃實際上的相處情況,無人得知,然而眼瞅著他們是越來越好了。


    哪還有孫兒插足的位置?


    若是小娘子不和離,他孫兒還眼巴巴惦記著,那可就糟了!


    君子成人之美,讀書人能做出那等無恥之事麽,覬覦他人妻子?何況夜玹王還是友人的身份!


    陳岩柏有些犯愁,話裏話外點了陳佑卿。


    陳佑卿自幼聰慧,他聽懂了祖父的言外之意,他的回答是:他什麽都不會做,他想繼續等等看。


    不給夜玹王府添麻煩自然是好的,但這麽等著也不是辦法,陳岩柏還想盡快抱曾孫呢。


    這點心思,是祖孫二人互不點破的秘密,宣之於口不光彩,就連陳佑卿的父母都不清楚。


    親友問及婚事,都被好言擋了回去,隻說不急。


    陳佑卿拿下頭名解元,陳家沒有急著大擺宴席慶賀,顯得太過張揚,後麵還有春闈呢,明年二三月份定下最終名次,再宴請不遲。


    陸盛珂帶著賀禮去了一趟陳家,回來後就知道了陳佑卿對待娶妻的態度。


    畢竟太多人惦記這位新鮮出爐的解元,乃是當下京城的熱門消息。


    陸盛珂略有不悅,陳佑卿還沒死心。


    不過以他對友人的了解,有主見之人,確實不會輕易死心。


    他倒沒有因此就動怒或者責怪,然而心底的不悅是實打實存在的。


    偏偏陳佑卿不做任何舉動,他隻是暫時不肯與其他姑娘相看罷了。


    琥寶兒對此一無所知,陳佑卿榜上有名,她替他和陳大人感到高興,不過他們的交情不至於她特意備下賀禮,蹭著陸盛珂那一份就夠了。


    她更多的關注點在韓末寧身上。


    此次韓末寧也高中了,名次不怎麽靠前,但是能在眾多學子之中脫穎而出,毫無疑問有點本事在身上。


    可見他的學問確實很不錯。


    琥寶兒想到了沈若緋的‘預知’能力,莫不是真把未來的事情給夢到了,所以不介意韓末寧的出身,想要嫁給他?


    沈家與韓末寧的往來還不少,如此表露善意,可見是全家都沒有太反對。


    這未免也太厲害了!


    琥寶兒一臉敬佩,幾乎對沈若緋的預知夢深信不疑。


    陸盛珂卻不這樣認為:“真那樣篤定,怎不把人早早定下來?”


    沈家之所以沒有在秋闈前定下婚事,估計也是給自己留了個觀望的餘地,萬一夢境不準,韓末寧落第了,還能有反悔的可能。


    陸盛珂不相信沈若緋有那樣的能耐,她何德何能,承受上蒼賜予這等神異,怕不是無福消受。


    再說韓末寧此人,根據調查結果來看,雖有些才華傍身,但不見得足以力壓眾多優秀學子,甚至越過陳佑卿奪下魁首。


    狀元寶座隻有一個,而科舉之所以艱難,就難在每三年一回,匯聚天下讀書人,層層篩選。


    堪稱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談何容易。


    虞河探聽得知,沈若緋篤定韓末寧會成為新科狀元,沈家這才對目下一無所有的書生遞出橄欖枝。


    沒有現實依托的夢境會成真麽?


    他可不像是藏巧於拙內秀於心之人。


    就韓末寧的性子而言,倘若才高八鬥,必然高調顯擺出來,成為他博弈的籌碼。


    陸盛珂對他的能力持懷疑態度,要是突然被欽點為狀元郎,那才有古怪。


    琥寶兒聽完他的分析,恍然大悟:“你說得很有道理哦!”


    預知夢真有那樣神通?把一個不夠厲害的人,變成第一名?


    那便不止是預知,應該叫做改命。


    陸盛珂可不信有誰這般能耐,他派人盯著,遲早會抓到狐狸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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