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吃驚道:“我們不是朋友了嗎?”


    “朋友?”羅紈之也很驚訝。


    皇帝麵孔微紅,手指揉著衣服上的繡紋,聲音也不自信起來:“你看我們是生死之交吧?眼下我們又共商大事,怎麽不算是朋友?”


    羅紈之怔然片刻,心緒更亂了。


    她明明知道成海王和三郎在密謀對皇帝不利的事,可為了三郎,她也不能隨便對皇帝開口。


    不過她接下來要做的事情,若能成功,想必會讓成海王暫無餘心對付皇帝,說不定還是一箭雙雕的法子。


    “陛下,我這次來其實有事情想請您幫忙。”


    皇帝想也不想,很仗義道:“你說,但凡我能幫得上,我都幫你!”


    寒露時節,秋意已濃。


    建康的名士們開始登山賞紅葉,攜友帶伴,紛紛出遊。


    羅紈之剛婉拒了蕭夫人次日出門上香的邀請,回到扶光院洗漱完準備歇息,天冬就來找她,說是三郎歸府了。


    從扶桑城回來,她已有七、八日沒有見到三郎了,心裏想念,而且她潛意識裏猜測。


    三郎回來必然也會帶來她想知道的消息。


    她等不及換衣梳妝,就在外邊加上一件香妃色的鬥篷,遮得嚴嚴實實,隨天冬去往主院。


    謝昀也剛沐浴完,渾身還沾著水汽,羅紈之自告奮勇地拿了幹帕子去幫他絞濕發。


    “三郎這些天在外麵累了嗎?”


    “卿卿可知道,成海王側妃不見了?”謝昀從身後握住她的手腕。


    羅紈之雖早有準備謝三郎可能會提起這件事,但是還是猝不及防被他嚇了一跳,好在她站在背後,慌亂的神情不至於落入他眼中。


    “怎麽會?!”


    謝昀把她拉到身前,讓她坐於腿上,溫聲道:“你不知情?”


    因著三郎和成海王的關係,羅紈之當然不會向他透露齊嫻的消息。


    她心怦怦直跳,若謝三郎這樣問,那說明齊嫻逃得還順利,至少現在成海王還沒有找到她的行蹤。


    “齊側妃與成海王不是好好的嗎,為何忽然又不見了呢?”羅紈之佯裝驚訝。


    “是啊,好端端的為什麽會走呢?”


    謝昀撩開覆在羅紈之細。嫩脖頸上的發絲,張唇輕。咬,輾轉反覆,直到羅紈之不由自主貼近他,並把手往熟悉的地方探去。


    她既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事,就不想謝三郎再問下去。


    能擾亂謝三郎的方法她已經得心應手。


    不過謝昀卻在半途抓住她的手,並且把她的身子撥轉,讓她的後背靠入他的胸膛,在她耳邊低聲道:“今日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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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妹妹跑路!


    三狼:看緊我老婆!


    第67章 牢籠


    月昏星明, 石子路上一隊行商的犢車首尾相接,銅鈴陣陣。


    廖叔騎著馬背著弓,時刻警惕四周。


    他不但身形魁梧, 臉上還盤踞著一道長而猙獰的傷痕, 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商隊的管事,反倒像是土匪頭兒, 瞧著就一副不是去做好事的樣子。


    隨從們都忍不住小聲嘀咕,“咱們這一趟不是正經報備過的嗎?為何盡走這些廢棄的舊道,還晝夜不停的趕路……”


    “你別說, 還真有些不對勁,還記得贏仔他們是和我們一道出發的嗎?結果一出城就分作了四路,說是為了驗證齊君的路線計算時間的,但我總覺得不是那麽一回事。”


    “對對對!這一日趕路的時間也太緊了, 才休息不過三個時辰,活像是後麵有鬼在追!”


    “咳咳咳!”一陣咳嗽聲把他們的議論聲驚散。


    嚴嶠的傷勢還沒痊愈, 臥於鋪滿軟稻草的車廂裏,臉上露出了沉思。


    他們出城之際, 城中開始戒備, 而他們得虧選了東北向出城, 那裏有相熟的人打通了關係,才不至於被阻攔。


    出城後不但分了幾路, 還專走偏僻路線,避人耳目。


    “師父?”


    “無事。”嚴嶠回過神,繼續閉著眼睛教幾個孩子念書。


    “凡看山,到山場, 先看水, 後審龍……”1


    他念一句, 孩子們跟一句。


    角燈隨著搖晃的車廂晃動,光線一明一暗,讓人昏昏欲睡,但是這些孩子無一不在認真學習,珍惜來之不易的機會。


    廖叔騎馬過來時,那些隨從已經沒有在隨便議論,他找不到人訓斥,就往車廂裏看了幾眼。


    嚴嶠察覺他的視線,睜眼詢問道:“廖管事有什麽問題嗎?”


    廖叔愣了下,搖搖頭,才問道:“這些孩子都是你收養的嗎?”


    嚴嶠摸了摸旁邊孩子的腦袋道:“我早年時常往返南北為嚴舟探查路線,這些孩子都是斷斷續續從那裏撿來的。”


    他看見的能救,還有更多看不見的也無能為力。


    廖叔往孩子們的臉上一一看去。


    大的也就十來歲,小的甚至隻有五六歲。


    北地戰亂頻繁,家破人亡者眾。


    “北邊的防線一直被北胡人騷擾,等北胡一統北方各族,南邊的安定又能維持幾許?”廖叔惘然失意地道了聲:“天要亡我大晉,必不久矣。”


    嚴嶠道:“當世人都奉行及時行樂,又有誰真的在意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後是什麽樣的?得過且過,能快活一日便賺到一日罷了!”


    他轉眸望著騎在馬上的中年人,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紀,定然也是經曆過二十年前的那場大亂,故而道:“廖管事想必出身行伍,如今卻隱名埋姓,甘願為一女郎打下手。”


    嚴嶠也有過人的眼力,一眼能看出廖叔的不同。


    他的體格、眼神都絕非普通百姓。


    廖叔苦笑一聲:“人總要先活下去,再想其他,而且——”


    他又正色道:“羅娘子先是我的東家,再是個女郎,嚴君既是與我東家合作,怎還帶有偏見?”


    羅紈之雖是個小女郎,但是見識魄力讓他折服,所以在維護她這方麵,廖叔從來都是站在最前麵。


    嚴嶠沉默了。


    雖然羅紈之救了他,但是嚴嶠依然不認為一個女郎能弄出什麽名堂來,她的一切都是謝三郎給的,就好像雪娘要依附於嚴舟一樣,離開了謝家,她的一切將不複存在。


    “汪汪汪!——”忽然隊伍前響起了犬吠聲。


    廖叔顧不上和嚴嶠計較,一夾馬腹,驅馬往前,詢問:“發生什麽事了?”


    隨從趕緊道:“這人說要找一位齊娘子,我都跟他說了,我們這兒沒有齊娘子!”


    齊側妃在商隊的事是秘密,但廖叔卻是一清二楚。


    此番離開建康,羅紈之特意把人托付給他,言明日以繼日往前趕路,斷不要停歇,前麵自有人來接應她。


    莫非這就是接應的人?


    廖叔把黑斥候叫回到身邊,才定睛看向前麵的年輕郎君。


    對麵的郎君也騎著一匹馬,胡子拉渣,身上裹著一件半舊羊羔皮裘,額頭還綁了條寬抹額,也不知多久沒有修理梳洗,顯得潦倒淩亂,但他朗目濃眉,目光有神,朝他一拱手,聲音洪亮道:“在下姓孟,特來接我未婚妻齊氏。”


    廖叔不由愕然。


    這個齊側妃居然在外麵還有個未婚夫!


    那成海王又算什麽?


    一天一夜,齊嫻居然像是在建康城裏蒸發了一樣,不見蹤影。


    院子裏跪了幾十號人,最前麵的是今日跟著齊嫻出去的隨侍婢女,她們痛哭流涕,叩首不起,紛紛道自己毫不知情。


    去東市閑逛是齊側妃最尋常的消遣,以往也從沒有出過岔子,所以不管是下邊伺候的人還是皇甫倓,都沒有重視。


    誰曾想,就是這一次,她們在成衣鋪更衣間外麵左等右等,就是不見人出來,再進去才發現隻有餘側妃換下來的衣裙首飾,卻沒有了人!


    這些哭聲吵得皇甫倓頭疼欲裂,惡心想吐。


    他想把她們全都殺掉一了百了,又覺得如此便徹底斷了線索,豈非便宜了已經逃之夭夭的齊嫻。


    他兩眼通紅,大聲問左右:“去找謝三郎的人呢!”


    這件事必然和羅紈之有關係,他就不信齊嫻除了羅紈之外還能在建康城裏找到另一個幫手!


    一名隨從撲通跪倒在地,埋頭不起,哆嗦道:“回、回王爺,那謝、謝三郎不見!”


    皇甫倓一揮手,把幾上的茶盞掃到地上,碎裂的瓷片混在滾燙的熱茶潑到最前麵的幾名婢女身前,她們嚇得哭聲都憋了回去。


    “那就去找羅紈之!”


    侍從也很想大哭,硬著頭皮道:“謝家的侍衛說羅娘子也不得空。”


    有謝家做庇護,即便是王府,也不可能動得了她一根頭發絲。


    羅紈之就是料準了這一點,才敢幫助齊嫻逃跑的吧?!


    皇甫倓氣得裂眥嚼齒。


    “王、王爺……”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此時顫巍巍從人後走上前,遞出一張方子,“側妃用過的藥方找到……”


    皇甫倓接過來掃了一眼,寒聲問:“這是什麽方子?”


    大夫抹了抹冷汗,道:“此方以雷公藤、棉花籽、苦參為主,乃一絕。精方,長期服用……可令、可令男子不得使婦人有孕……”


    皇甫倓握緊拳頭,猛得一起身,還沒站穩就捂著嘴狂咳了起來,好像要把肺腑都從嗓子眼咳出來。


    “王爺!——”幾道驚呼隨著皇甫倓驟黑的視野,闖了進來。


    扶光院,主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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