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郊,裴卓騎著馬一臉驕傲地指著小廝手裏拎著的兔子,對裴箏道:“怎麽樣,大哥沒騙你吧,武將世家出身的人,都少帶點練武的天賦在身上的。”


    裴箏以拳抵唇,尷尬地笑了笑,“大哥,你不是說捉兔子給我養的嘛?這——這都活不成了吧?”


    裴卓終於反應過來,懊惱地拍了拍腦袋,他朝四周望了望,並沒有看到兔子,轉頭就囑咐裴箏在原地等他,他一會兒就來。


    裴箏看著他很快走遠的身影,糾結了一會兒,還是將喉間的話咽了下去,隨意找了一棵樹,背靠著休息。


    塵土飛揚,像是前麵正有什麽在等待著,駿馬飛快地在林間奔騰著。


    “大哥,你等等我。”


    一聲清脆的聲音從後麵傳來,馬背上的人轉頭望去,就見一頭戴蝴蝶發簪的黃衫女子笑盈盈地騎在馬上。


    “寧兒,快,再射兩隻,咱們今晚吃個痛快。”


    男子一身藏青褙子,腳踏銀紋黑靴,笑得肆意。


    瞧見眼前樹下一團白色的東西在動,男人抽出一支箭,立馬拉弓對準,嘴角帶著得來全不費工夫的笑容。


    利箭射出,下一瞬樹後便伸出一隻纖纖素手,男人瞳孔猛地一驚,


    “小心——”


    裴箏遠遠看見裴卓過來,就想起身,卻見他神色慌張,而後猛地將手中的兔子扔向她。


    裴箏剛要動火,就聽見一道皮肉被劃開的聲音,繼而是兔子溫熱的血濺了自己一身。


    裴箏隻覺得眼前血紅一片,模糊中看見裴卓正奔向自己,耳邊一片嘈雜,卻什麽也聽不清。


    鎮國將軍府外,曲寧哭哭啼啼地拉著江棋的袖子,眼中滿是驚恐,“江大哥,裴小姐會不會有事啊?我大哥他——他不會有事吧?要是被我父親知道了,我大哥就完了。”


    江棋看著不遠處跪在門口的曲肖,扶了扶額,“莫大夫不是說了嘛,裴小姐隻是驚嚇過度,將軍府雖會遷怒你大哥,但也不至於殺人滅口。至於你大哥準備怎麽做,就看他有幾分良心吧。”


    話落,江棋也不管曲寧相不相信,直接抬腳往羊肉館去了。


    “曲小姐,做錯事就得受罰,別用別人的過錯懲罰你自己啊。”


    鄧維和李平對視一眼,慶幸曲肖沒真惹出事,長舒了一口氣,便跟上了江棋。


    曲寧站在原地好一會兒,看了看曲肖,又看了看走遠幾人,跺了跺腳,急忙跟了上去。


    一個月後,寧王府。


    林仙仙坐在搖籃旁逗弄著嬰兒,身旁傳來林珊珊和林漫漫的說笑聲。


    “還真是緣分,原本我還以為裴箏還得一兩年才成婚,沒想到他們不過相識一月居然就定親了。”


    豈是隻有林珊珊如此想,上京不少貴公子都是如此想,原以為鎮國將軍府男丁稀薄,這才想把女兒多留在家中一兩年,誰知這一留就便宜了外地來的曲肖。


    都說江南四大才子放浪形骸,而曲肖最是不拘小節的,不愛功名,天天想著當遊俠,逍遙自在。


    曲豐更沒想到,自己隻是想抓曲肖回去的。哪裏知道他自己找了媳婦不說,連帶著曲寧也天天跟在江家小子的身後。曲豐恨不得當場打曲肖一頓,還是裴箏攔下來的。


    想到什麽,林漫漫一臉好笑地看著林珊珊,“二姐,你是沒想到裴箏現在有多惱火?”


    話題還沒開始,林漫漫就扶著林珊珊的肩膀笑得直不起身來。


    等到林珊珊著急了,她才輕咳兩聲繼續道:“你們最近可看木山先生最新的話本子了?”


    聽到這個,林仙仙支起耳朵,心裏慌亂地不行。


    原來,曲肖和裴箏在梨園聽說書,正巧是木山先生最新的話本,故事中男女主的相遇相知竟同曲肖和裴箏兩人的經曆高度一致。


    有意思的就是,故事的最後說女子是有些功夫在身的,完全可以避開男主射向她的箭,事實上也沒被嚇到,更沒有昏睡幾天。


    聽客自然知曉緣由,無非就是女主早就看上了男主,故意接近他才裝這麽一出,不過到底無傷大雅。


    隻是曲肖和裴箏的臉色就不一樣了。


    曲肖想到裴箏是將軍府的人,會不會也有功夫,天天想著試探裴箏,天天想著裴箏或許同他一般對他一見鍾情。


    裴箏則臉都要氣綠了,卻不敢在曲肖麵前表現出來,私下裏讓將軍府的人到處打聽木山先生的身份,說什麽一定要木山先生好看。


    趙氏從外麵進來,將嬰兒抱了起來,不經意地說:“將軍府才多少人,還不如去請顧世子查呢。”


    “對啊。”


    林漫漫立馬跑到林仙仙身邊,抓住她的胳膊撒嬌起來。


    “三姐,我也想知道這個木山先生是誰,我總覺得他最近寫得話本很熟悉,你讓殿下查查唄。”


    轟隆隆——


    林仙仙就說自己今天出門,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的。


    完犢子了,她最近沒什麽事,隨便寫寫而已,靈感太多一時沒收著。


    林仙仙斂下眼底的心虛,隻好含含糊糊應下。


    “飯菜都備好了,珊珊還在月子裏,世子妃和二小姐是要去正廳,還是在這裏陪著珊珊?”


    “這裏。”


    “正廳。”


    林漫漫疑惑地看向林仙仙,林仙仙輕咳了幾聲解釋道:“殿下也在,我——”


    頂著其餘人揶揄的目光,林仙仙尷尬地笑了笑。


    她要是再待在這裏,自己木山先生身份就暴露了。


    瑞王府正院,蔡嬤嬤遠遠就看到林仙仙圍在顧寒楓身邊,一臉討好地說著什麽,她和桂嬤嬤相視一笑,連忙吩咐下人各自去忙自己的事。


    林仙仙剛進門,就噘著嘴關上門,將蔡嬤嬤幾人好奇的目光隔絕在了門外。


    “夫君,你就答應我嘛。”


    顧寒楓一撩衣擺,雲淡風輕地坐在桌前,林仙仙連忙端了一杯茶水給他,見他接過,一臉期待地看向他。


    顧寒楓皺著眉,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樣。


    “我與箏兒認識多年,她就請我這麽一件事——”


    他單手撐著下巴,神情看似為難,目光卻難得戲謔,一副你不付出點代價,休想我幫你的架勢。


    林仙仙抿了抿唇,小碎步挪到顧寒楓的身邊,隨後像是習慣了一般坐到顧寒楓的腿上,雙手環抱著他的脖子晃來晃去。


    “夫君,我也是第一次請你幫忙拒絕裴大小姐的請求呀。”


    “這可是你揚名的好機會,你不是一直期望的嘛?”


    顧寒楓嘴角擺脫了玩笑的意味,看著林仙仙的神色突然認真起來。


    林仙仙咬了咬唇,隨即撇了撇嘴,“那不一樣。更何況我話本先生的名字已經很響亮了,再多的我可受不起。”


    火紅的晚霞映照了天空,也落在了林仙仙緋紅的臉龐上。


    顧寒楓眉目溫和地看著懷中的人,而後點了點頭。


    “好吧,看在夫人這麽有覺悟的份上,為夫就隻能辜負自己的表妹了。”


    “夫君,你真好。”


    林仙仙緊緊地抱著顧寒楓,一張臉笑成了一團。


    不過她倒也不是全然沒有良心,還知道問問顧寒楓會怎麽和裴箏說這件事。


    “都要定親了,還糾結這些,該訓。”


    房間裏傳來林仙仙抑製不住的笑聲,和顧寒楓寵溺的歎息聲。


    “怎麽說,他們能在一起,不還得都虧了咱們大婚。”


    “倒也是,不過細細想來,我身邊的人能走到一起,好像多多少少都與我有關係。”


    “嗯,看來,夫人不單單隻是為夫的貴人呢。”


    “我堂姐和莫大夫也快成婚了,就是不知道大哥什麽時候能追到咱們的孟表妹。”


    “快了,就孟知喬那性子,憋不了多久。”


    “哈哈哈,夫君就不怕被她聽到了不高興。”


    “那你幫誰?”


    “哈哈哈——不過這麽一說,我挺有當紅娘的潛質的,那我下一本話本就寫紅娘的故事——”


    “那為夫呢——”


    “自然是紅娘命定之人——不是,顧寒楓,提前說好了,你不許看我的話本——”


    “小氣,不許叫為夫名字,得叫夫君。”


    “誒呀,我知道了,哈哈哈,你別撓我癢癢——”


    門外,蔡嬤嬤帶著人正要進來,聽到室內的動靜,老臉一紅,連忙帶著下人離開了。


    落日的餘暉照耀著整個上京,不少百姓吃過晚膳四處溜達。


    梨園中,唐尚文站在台下,看著聽客的此起彼伏的叫好聲,捋著胡子目光欣慰地看著台上的阿旭。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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