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貴妃生的九皇子, 是薛晏起的名字。


    單名一個昶,和薛晏一樣,沒有用這一代皇子的允字輩。


    薛晏什麽心思, 昭然若揭。


    從這個名字被敲定的時候起, 宮內宮外的眾人便知, 這位新生的九皇子, 已經被薛晏親自定為大雍的繼承人了。


    這說法雖說荒誕,但如今的朝廷,確實是薛晏說了算。他隻是不想要皇帝這名頭,不想住在宮中,但朝廷內外都知,如今的廣陵王, 就是大雍的皇上。


    自然,下一任君主是誰,自然是他說了算的。


    眾人都道, 這位九殿下福澤深厚,一出生,便定下了九五之尊的命格。


    但唯獨他母妃淑貴妃不高興。


    一直到若幹年後, 宮中眾人都還記得淑貴妃娘娘生孩子那日的情形。


    當時,孩子出生時,產房裏的淑貴妃還清醒著。


    產婆剛道生了,產房外等候著的皇後妃嬪、君家眾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聽得淑貴妃在產房內焦急地問道:“是男是女,是男是女?”


    產婆忙道:“恭喜娘娘, 是個小皇子!”


    卻沒想到,淑貴妃娘娘聽到這話,竟急道:“錯了錯了, 一定錯了!是小公主,再看看,肯定是公主!”


    這下,滿屋子的宮女和產婆都驚呆了。


    “是……是小皇子啊,娘娘!”產婆顫巍巍道。


    淑貴妃大哭起來。


    “便宜了那小子了!”她哭道。


    除了知情的這幾位主子外,眾人都不知道淑貴妃這話是什麽意思。


    不過,這也不妨礙淑貴妃娘娘極喜女兒的名聲,在滿宮上下傳開了。


    孩子抱出來,薛晏先從產婆懷裏接過來了。


    他從沒抱過小孩子,將小孩兒從產婆懷裏往外一拎,像是拎個袋子似的,小孩兒險些從繈褓裏掉到地上,嚇得產婆和周遭的宮女一陣驚呼。


    君懷琅連忙將九皇子從薛晏懷裏接過來。


    他小時候抱過令歡,動作雖不熟練,卻也不像薛晏那般要命。


    眾人都匆匆進了產房看望淑貴妃,門口隻剩下了他們兩人。


    薛晏低頭看著那孩子,眉頭擰了起來:“……怎麽這麽醜?”


    剛出生的小孩子,皺皺巴巴的,皮膚也發紅,像隻小猴子。


    君懷琅直笑:“剛生出來的小孩子都是這樣。”


    薛晏抬眼去看他,正好看見君懷琅眉眼含著笑,笨拙又小心地抱著孩子的模樣。


    薛晏眼神發直,直到君懷琅疑惑地抬頭看他,才勉強找回了半邊魂魄。


    “你怎麽了?”君懷琅不解。“盯著我看什麽?”


    薛晏低聲笑了幾聲,搖了搖頭。


    他哪敢說,方才他看著君懷琅,就像這小子是君懷琅生的似的。


    他不敢。


    如今君家上下都算默認了他們二人的關係,他日日住在永寧公府上,幾乎要將廣陵王府都搬到人家的宅院裏了。


    君懷琅要是聽他說這話,還不得將他趕出去,十天半個月不許他進門?


    他沒膽子說,但確實像。


    君懷琅要真有本事,給他生這麽一隻小猴子,那莫說整個大雍,連帶著周邊什麽突厥契丹南蠻,但凡天下有的,他都要一口氣打下來,全塞給那隻小猴子。


    自然,君懷琅沒這個本事。


    但是這天晚上,君懷琅卻發現薛晏尤其地瘋,不知道累似的,翻來覆去地一直折騰他到天大亮,讓他幾乎一整天都沒下床榻。


    ——


    小猴子越長越好看。


    薛晏給他起名叫薛昶,取那字形“永晝”之意。


    這名字也在清平帝那兒過了明路。清平帝如今日日躺在床榻上,雖說已經可以順利地發出些簡單的字節了,卻仍舊動不了。


    他做不了別的事,漸漸喜歡上了聽戲,平日裏院中咿咿呀呀的,熱鬧得很。


    九皇子的名字他聽過,小孩兒又抱來給他瞧了瞧,此後便定下來叫薛昶,小名叫明郞。


    薛昶一生下來,便定了做太子,薛晏自郡王升為親王,封號定為了齊,掌攝政之權。


    薛昶從小言語不多,也不大愛笑,但偏偏生得玉雪可愛,尤其一雙大眼睛,跟淑貴妃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故而,他平日裏一副嚴肅冷酷的模樣,反而顯得更可愛些,招人疼得很。


    宮中的長輩們都喚他為昶兒或明郞,唯獨薛晏,成日裏“小猴兒”“小猴兒”地叫。


    薛昶歲數小時,分不清“侯”和“猴”的區別。


    他見人家喊那威風凜凜的叔叔喊“侯爺”,便想來他的攝政王哥哥喊自己“小猴兒”,跟那個侯爺的侯是一樣的。


    從小他攝政王哥哥便不苟言笑,他天資聰明,有樣學樣,便學了個八九不離十。宮中上下都敬他怕他,薛昶從小看著,也想日後當個他那樣的人。


    薛昶心裏是頗為崇拜薛晏的。


    故而,薛晏這般喊他,他也當是薛晏對他寄予厚望,故而因此連功課都更認真幾分,生怕當不起這個威風凜凜的名字。


    結果,在薛昶四歲那年,他忽然知道,什麽是“猴”。


    跟“侯”不一樣,侯爺的“侯”是王侯將相的侯,小猴兒的“猴”,是一種滿身長毛,醜兮兮的紅屁股小動物。


    薛昶在他短暫的四歲人生中,頭一次發怒。


    他衝到了禦書房,周遭的侍衛太監們都不敢攔他。他一把推開上前來笑眯眯詢問他有什麽事的進寶公公,撲到薛晏麵前,撓花了他的臉。


    結局自然是薛昶被薛晏打了一頓屁股,哭得聲嘶力竭,整個禦書房的下人都為之側目。


    消息甚至傳遍了後宮,一路傳到了永寧公府。


    永寧公世子前兩年考了科舉,在會試上考了榜首,殿試時對答如流,被點了狀元。


    有一同參加殿試的進士說,永寧公世子麵對主考的攝政王殿下時,分毫不顯懼色,反而是威嚴冷冽的攝政王殿下,說話打了好幾次的磕。


    總之,永寧公世子實至名歸地成了狀元郎,沒過多久,便吹吹打打、十裏紅妝地娶了一位名不見經傳的美嬌娘。


    聽說,那位美嬌娘也不知是誰家的女兒,總歸不是什麽數得上名的高門大戶。唯獨那個頭挺高,從花轎中下來時,看上去比永寧公世子還高出不少。


    如今的狀元郎,已經入了朝堂,這兩年供職翰林院,算是如今頗為得力的朝堂新貴。


    永寧公府的君翰林聽到了這個消息,匆匆自翰林院趕到了禦書房,製止了攝政王殿下打孩子的行徑。


    薛昶哭得聲嘶力竭,一頭紮進了君懷琅的懷裏。


    薛晏氣得眉眼淩厲,麵上有四道清晰的、被撓出來的血痕。


    君懷琅忙抱著薛昶,耐心地哄他。


    “究竟是怎麽了?”在薛晏的怒目和薛昶撕心裂肺的哭聲中,君懷琅費勁地問道。


    薛昶哭著,口中嗚嗚噥噥地嚷道:“士可殺,不可辱!”


    君懷琅憋著笑問道:“他怎麽辱你啦?”


    薛昶哭得口齒不清,半天說不明白怎麽回事。


    君懷琅頗有耐心,隻溫聲哄他。可薛晏卻不行,聽著小孩兒哇哇叫了半天,便氣得一伸手,就要把薛昶從君懷琅的懷裏拽出來接著揍。


    薛昶被他嚇得吱歪亂叫,終於口齒清楚地衝著薛晏喊了一嗓子。


    “你才是醜猴子呢!”


    ——


    到頭來,薛昶還是沒有被薛晏繼續揍,反倒是薛晏,從宮中出來時,板著臉,麵頰上帶了幾道細細淺淺的血痕。


    一直到晚上臨睡時,薛晏麵上都沒有點笑模樣。


    君懷琅不由得笑著問他:“不過個四歲的孩子,值得你氣到現在?”


    薛晏道:“你還拉偏架。”


    君懷琅笑出了聲。


    “分明是你有錯在先。”他正了正神色,唇角卻揚著放不下去。“還不是你,成日裏喊人家小猴子?”


    薛晏嘖了一聲。


    “果然。”他說。“不能讓你生孩子。”


    君懷琅一愣:“什麽?”


    薛晏這會兒還沒緩過那股氣,麵對著君懷琅,什麽話都徑直往外說。


    “我說,之前還想讓你也給我生個崽兒,現在看來,還是算了。”他道。“還不夠我生氣的。”


    話說出口,薛晏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


    他抬頭看向君懷琅。


    就見君懷琅神色平靜,淡淡地看著他。


    這之後,薛晏連著睡了半個月的書房。


    而薛昶也沒好到哪兒去。


    薛晏睡了多久的書房,薛昶就被他罰著抄了多久的弟子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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